奇門術師
我急忙跑到王老闆那兒子處身的那坑中,用打火機朝冰窟窿裡看去,那小孩子還是原本那副快死的模樣,但身上卻沒有影子。師父說這孩子是王老闆的嫡系,命劫比那女孩兒要嚴重的多。先死的是王老闆的母親,然後是王老闆,再然後是這孩子,最後纔是王老闆的老婆,也就是那漂亮女孩兒……
離天亮只有兩個小時了,兩盞長明燈的火光越來越微弱,那女孩兒的魂魄忽隱忽現,感覺隨時都會從身體裡脫離出來。
我心急火燎的將裝法器的那提包倒過來,東西全扣在地上。扒拉來扒拉去,終於扒拉到一根銀針。
我學着師父的樣子,用食指按住那女孩兒的頭頂,將銀針刺向她的印堂,那‘影子’立時不見了。我看向燭圈外圍的長明燈,似乎比先前明亮了一些。
我心裡想,印堂是命魂的所在,用銀針刺激,可以激發這女孩兒求生的潛意識,令魂魄不致脫離出去。那小孩子的魂魄看起來魂魄沒有脫離,但用銀針扎一下應該也有用…
就這樣,我在兩個燭圈之間往返,分別刺激兩個人的印堂,半小時不到就累的氣喘吁吁。然而,比疲累更令人難受的是心裡的憂急,因爲,師父還沒回來。
當我又一次刺過那女孩兒的印堂,止住她浮動的魂魄後。我忽然聽到‘噗’一聲輕響,似乎有人在我身後輕輕吹了一口氣。
一驚之下,我急忙回頭去看,只見那小孩兒的本命燈滅了…
那一刻,時間彷彿停住了,反應過來時,我瘋狂的撲過去,看向那冰窟窿,只見那孩子低垂着頭,一雙小手搭在冰洞的內壁上…
是的,那孩子死了,他的魂魄早已渙散,因此不會整個脫離,直到現在我仍然十分內疚,我終於明白師父爲什麼讓我去引那東西,他留在宅裡了。如果換做是他,那孩子說不定不會死。師父對我說,有些註定的事是沒法改變的,就好比他後面預測到了災難,卻沒法改變…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叔叔沒能救你…
我把那孩子抱出來,輕輕擦去師父寫在他頭上的‘丙火’兩個字,在他蒼白冰涼的臉蛋上摸了摸,把他的屍體放在了地上。感覺心像被針扎一樣,一陣陣刺痛。
後面的時間,我守護着那女孩兒,直到聽見‘撲通’一聲,一個東西從牆外飛了進來。我看過去,正是先前尾隨我的那個腐爛的‘人’,也就是埋在那口鐘裡的宅煞。‘他’此刻身上緊緊貼貼着好幾道‘六丁六甲’神符,一動也不動的蜷曲着。
緊接着,師父從牆上躍了下來。後來師父跟我說,他沿着那樹林一直找了很遠,才找到這鬼東西,費了很大勁纔將它制伏。通過師父的描述,我可以想象出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面…
師父看到那孩子的屍體,嘆息着搖了搖頭。
命我將那女孩兒從燭圈裡抱出來以後,師父用七星劍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九宮格,用起局的木牌在裡面起了一局,把那‘宅煞’放在中五宮,女孩兒放在了坤二宮。
師父說,那宅煞‘吞’掉了王老闆一家人的命數,現在已經死了三人,只能開壇施法將這女孩兒一個人的命數‘還’給她。
師父飛快的在距九宮格九步遠的地方用法器起了一個簡單的壇。然後步罡踏斗,念玉女反閉訣,請四方天神鎮壇,通過移宮換命的奇門法術把那女孩兒的命數還了回去。
天亮以後,太陽緩緩的升了起來,然而空氣卻冷的如同凝固。回思前一晚的種種經歷,我感覺就像做了一場惡夢。我們把那‘宅煞’放進原來埋它的那冰洞裡,點起了一把火,隨着噼噼啪啪的聲音,以及嫋嫋升起的淡藍色煙霧,一股濃烈的焦臭味兒瀰漫在整個老宅上空。雖然有火,但我卻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冷,刺骨的冷…
那女孩兒直到上午九點多種才緩緩醒來,看起來非常虛弱,開始問她,什麼也說不清楚。我們把她帶到附近的鎮子,吃了一碗熱粥,她才緩過神,對這些天來發生的事什麼也不記得。
師父問起他們一家人是否一起去過那座宅院,女孩兒說,有一次老太太做夢那老宅院裡有人召喚她,非要過去看看。王老闆是個孝子,爲了讓老人順心,同時他自己也很迷信,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了。她也跟着去了,並且抱着王老闆的前妻留下的五歲的兒子。
到那兒以後,老太太左走右走,指着院中的一處地方說,那人就是站在這個位置召喚她的。院子裡積滿枯枝和落葉,王老闆用手去扒,什麼也沒發現,卻不小心把手給扎破了…
“手扎破流的血多不多?”師父問。
“不多,一個小口子。”
“血呢,有沒有沾到那地上的樹葉或者什麼東西上?”
那女孩兒想了很久,點了點頭,“有。”
我和師父對視了一眼,王老闆是一家之主,這應該就是他們一家人都衝煞的原因了。
那女孩兒說,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會疑神疑鬼,因此事後誰也沒放在心上。
聽我們講完她家裡發生的全部變故,女孩兒才知道一家人都已經死了,震驚了許久,大哭起來。先前我們怕刺激到她,將那孩子的屍體藏進了倉庫裡。
那天傍晚,我們待那女孩兒情緒穩定以後把她送回了家中。一路上,她都一言不發,失魂落魄,不過,到家以後,她馬上替師父證明了‘偷孩子’,‘搶女人’的清白。至於後續如何,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這就是我第一次‘接活’的全部詭異經歷,然而,故事並沒有結束。是誰把河水引到那宅院底下,養了那麼個‘東西’?那天晚上差點將我困住引進死門的東西又是什麼?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趙欣想讓我們隨她一起去泰國玩兒,師父沒答應,幾天以後,趙欣就自己動身了。後面一段時間,我一改往日的懶惰,每天背口訣,看圖譜,排遁局,一閉上眼睛,我就會想到那孩子死亡時的樣子。其實師父說,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有辦法救那孩子,讓我不必自責…
如此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天氣開始好轉。這天的午後,我坐在門口的躺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在心裡計算日干,時幹之類的各種奇門術數,一輛奔馳緩緩的停在了外面。
來找師父看風水的基本都是大老闆,開的車一個比一個高級,我以爲又來了求看風水的。然而車門一開,我不禁愣了一愣,只見一個戴着眼鏡,身穿白色貂領風衣的女郎款款從車裡走了出來。
“請問您…”
我覺得這女郎有點兒面熟,等她一摘下眼鏡,我才發現是那個王老闆的老婆,然而和幫她家驅邪那時候相比,無論從氣質以及氣色上來看,和那天失魂落魄的那女孩兒簡直判若兩人,已經不能叫女孩兒了,應該叫時尚女郎,見她走近,我急忙站了起來。
那女郎會意的衝我點了點頭,用一種綿綿淡淡的聲音說:“請問張師父在家嗎?”
“哦,在家,請進。”
來到屋裡以後,她沒有像以前來的那些有錢人一樣四處打量,而是掏出一張銀行卡,輕輕往桌上一放,開門見山的說,“張師父,這是您那天的酬勞,裡面是二十萬。”
其實師父不缺錢,這些年做紙活兒,加給人相地觀宅,有一筆不小的積蓄,只是師父過慣了簡樸的日子。
我和師父都愣了,我頭一次見這麼直接利落的人。
“王夫人…”
“請張師父不要叫我王夫人,您可以叫我白小姐,或者雨馨也可以。”
那女郎說話時嘴角微斜,有一種莫名的氣質,似乎感覺她說什麼你都沒法拒絕。
“我的原則是,幫人相地觀宅收費,驅邪除晦不要錢。”師父溫和的說。
“不,您必須得收。”白小姐說,“第一,您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收我會感覺欠了您的人情,第二,我這次來除了酬謝您以外,還有事相求。”
師父也不是喜歡虛假客套的人,見那白小姐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於是便笑了笑,將銀行卡裝進了口袋裡。後來,師父把那張卡給了我,說那趟活是我接下來的,酬勞理應歸我所有。師父說他不缺錢,再說我以後還要成家立業,不能啥錢也不賺,回廣東啃老。我想都沒想,就點頭收了下來,因爲跟師父不必客套…
“請問白小姐有什麼事相求,只要張某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師父說。
那白小姐很直率,馬上就開始講了起來。處理完家裡的後事以後,白小姐就變賣了王老闆給她留下的家產,將那磚窯廠也盤了出去,搬進了市區。
白小姐有一個要好的閨蜜,名叫小晴,結婚不到一年。小兩口在市裡經營一家商店,前段時間,小晴的弟弟出遠門跑業務,遇到了搶劫,被匪徒刺成了重傷。弟弟剛剛出院,小晴在老家的母親不小心摔了一跤,粉碎性骨折,再加上患中風幾年的父親病情加劇,以及自己商店的生意諸多不順,把小晴折磨的已經快崩潰了。
她聽說師父除掉了害王老闆一家人的邪物,救了白小姐的性命,便也想請師父給看看,是不是自己家哪裡出了問題…
師父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我吐了吐舌頭,看着白小姐,心說,這是捅了邪窩了還是怎麼着,怎麼連你閨蜜家裡也鬧邪?
白小姐說完,剛好也朝我看過來,我急忙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你那閨蜜人呢?”師父問。
白小姐說小晴在醫院照顧她父親,師父說本人如果不來,他是沒法起局測算的。不過,就白小姐的描述,小晴家和王老闆家的情況差不多,一家人都接連走黴運,只是沒那麼嚴重,這種情況,應當先從老家的宅居風水着手查看。
“那就請張師父隨我走一趟吧,她老家就在臨縣,我有車,很快就到。”白小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