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屋子,我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油漆的味道,眉頭微微一皺。這屋子裡空蕩而又安靜,我可以聽到自己呼吸聲的迴音。我隨手往門旁的牆壁上摸去,摸到了電燈開關,按了一下,沒任何反應,燈根本就不亮。我只得提一口氣在胸口,按亮手機,四下一照,只見這屋子的格局和那女技師家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也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外帶一個小陽臺。
客廳裡一張小桌子,兩個舊沙發,此外就沒有別的傢俱了。牆壁上沒貼牆紙,牆面很新,看起來不久前粉刷過,牆角落立着一個盛白漆的小桶,蓋子敞開着,散發着油漆味兒,但裡面的漆已經乾涸凝固了…
這樣看,看不出這屋子有什麼異常。之所以門沒上鎖,貓眼也被卸掉了,看來是在裝修,但裝修到一半就停工了。
在客廳裡掃視了一圈,我徑直朝衛生間走去。這屋子的衛生間很小,浴缸裡積着一層灰塵,蓮蓬頭垂在地上,像是一條死蛇。擰開浴缸旁的水龍頭,水‘噗’的一下噴了出來。待髒水流淨以後,我俯下身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喝下去之後,刺寒從喉嚨一下子通到了胃裡,我渾身的毛孔一收,機伶伶打了個顫。
洗了把臉,我感覺頭腦清明瞭許多,順手撩水沖刷一下梳妝檯上的鏡子。手機熒光照射下,只見鏡子裡的我,臉上像是塗了一層青色的漆。
我理了理頭髮,側了側身子。這個角度,從鏡子裡可以看到外面臥房的門…突然,我發現那門居然在輕微的擺動!我的神經一下子繃了起來,先前經過臥房時,我看了一眼,那門關的緊緊的,現在怎麼開了?是這鏡子的視覺錯覺,還是有東西進去了?…
出了衛生間,我來到臥房門前,用手機一照,只見這門果然開着一條縫…我後背冷汗直冒,眼睛湊到門縫上往裡看了看,看不清楚,用手一推,‘吱呀’,門往後退去,我身子一側,閃進了屋裡…
用手機急切的往四處一照,只見這臥房裡的陳設十分簡單,一張光禿禿的舊席夢思牀,一個寫字檯,還有一個樣式挺老氣的立式衣櫃。寫字檯正中擺着一盆塑料花,此外就什麼也沒有了。沒見有人,也沒感應到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這衣櫃的門上鑲着一面大鏡子,鏡面蒙着灰塵。手機照上去,可以看到我投在裡面的影像,但看不清楚,只能隱約分辨出一個大體的輪廓。
我一邊往兩邊看着,一邊往前走,走了大約兩三步,目光一擡,突然間,我發現了不對勁…我胳膊一直擡着的,手裡拿着手機,以便照明。鏡子裡所呈現的這個我也擡着胳膊,雖然看不很清,但卻可以分辨出,手裡根本就沒拿手機…怎麼回事?…
我嚇了一跳,揮了揮手臂,鏡子裡的我也跟着揮了揮手臂,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可是,手機哪兒去了?…來到鏡子跟前仔細分辨,我沒看錯,手裡的確沒手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團光。
我另一隻手抓住大衣的袖子,往鏡子上一抹,灰塵被抹去以後,露出我的半張臉,濃濃的眉毛,挺挺的鼻子,沒錯,是我本人。往下去看,可以看到我的胳膊,但還是看不到手機。我打算把手機對着被我抹淨的這塊鏡面照照試試,剛一擡胳膊,我便發現了不對勁…我突然發現,鏡子裡的我的身體,居然有一個淡淡的重影…
怎麼會這樣?我頭髮根兒一下子立了起來,瞪大眼睛細看,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重影,而是另有一個人,覆蓋在我的身上,這個人雖然跟我的動作和姿勢一樣,但穿的衣服全然不同,我穿的是大衣,這個人穿的卻是短衣…擡眼看向被我抹去灰塵的這一塊地方,我心裡一下子明白了…所謂的這個‘人’,其實是附身在鏡面的灰塵裡的,擋住了我投射在鏡子裡的影像,當我把灰塵抹去之後,我的影像就現了出來…
想明白這一節,我頭髮根‘蹭’的一下子立了起來,猛往後一退,我隨手往口袋裡一摸,摸出一道孤虛神符,猛的一甩,朝鏡子打去。‘啪’的一聲響,鏡子裂了,然後,我就看到有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從鏡子裡鑽了出來…
我來不及分辨這東西,也顧不得撿那神符,掉轉身跑出臥房,朝着房間門口跑去。經過客廳時,只見沙發,桌子,以及上方的天花板,似乎都在晃動。終於來到門前,我拉開門衝了出去,把門猛的一關,我靠着牆猛喘了幾口氣。突然間,我心裡面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按亮手機一照,我駭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這間屋子裡…
門就在我的旁邊,是關着的,我拉開門,用手機往外一照,只見門外的走道看起來虛虛渺渺,若隱若現的。擡腳跨出去,我感覺眼睛一花,四處一照,我仍然沒走出這間屋子…
看情形,我被這鬼東西給困住了,它之所以沒攻擊我,應該是因爲我口袋裡還有一道孤虛神符。這符如果催發出威力來,應該可以破開眼前的困局。可是,這種符威力太大,在密閉的空間裡爆發,即便不把我給炸死,也會炸成殘廢…怎麼辦?…
那東西被我從鏡面灰塵裡打出來,不知跑去了哪裡,說不定就在我的附近,只是我用肉眼看不到它…
此刻,我心裡已經沒那麼恐懼了,我將口袋裡剩餘的這道孤虛神符摸出來,望望四周,一字一頓的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總之,跟我作對是沒好果子吃的。人死不能復生,如果你識相,就放我出去,後面我會想辦法把你超度,不然的話…”我‘哼’了一聲,揚了揚手裡的符,“這種符威力很大,如果催發出來,會打的你永不超生,你不放我走的話,那麼,不行咱們就試試…”
沒任何動靜,我朝門外看了看,走道還是飄飄渺渺的。
“好,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十分鐘之後,如果你還是不放我出去,別怪我手下無情…”
我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心說,催發孤虛神符是不可能的,如果這鬼東西不肯放我走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我揮動手裡的孤虛神符開路,往前走去,來到衛生間門口,我忽然心裡一動,擡腳跨進了衛生間。把門一關,我屏住呼吸仔細感應,什麼也感應不到,也不知那鬼東西有沒有跟着我一起進來。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擡眼望向上方的窗戶。
這衛生間的窗戶挺高,我踩上浴缸,猛的一跳,扳住窗臺,只見這窗戶上裝的是透明玻璃,不是那種有色玻璃。玻璃外面貼着一張鍾馗畫像,比那兩尊金屬塑像看起來還要猙獰,畫像的兩旁繪有驅鬼的符…
‘吱吱呀呀’拉開窗戶,我探頭朝外面一看,心裡一喜,距離窗戶很近,便是下水道管子。窗戶這裡有鍾馗像,那東西不敢在這裡搗鬼,既然門被它給控制住了出不去,那麼,我決定冒險一試,順着下水道管子滑下去。朝下面看了看,很高,我的心不由有些打鼓。可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脫困的辦法了。
我把心一橫,將孤虛神符咬在嘴裡,爬上窗臺,鑽了出去。雖說下水道管距離窗戶不遠,但還是有點距離的。我把腳探過去踢了踢,‘梆梆’兩聲悶響。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衛生間裡‘嘶’的一聲輕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氣的感覺。我心裡一驚,根本來不及考慮,縱身一跳,‘啪嗒’抱住了下水道管子。與此同時,‘呼啦’一下子,一股疾風從敞開的窗口撲了出來…
我暗道一聲僥倖,如果不是我反應快,那窗臺那麼窄,我肯定被剛纔那股風給吹下去了…我抱着管子,一點一點的往下滑,很快便從六樓滑到了五樓,我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停頓,繼續往下滑,來到四樓,然後再到三樓…終於滑倒了樓底。
雙腳踏到實地上以後,我一口氣才終於鬆了下來。將孤虛神符裝進口袋,我擡眼朝六樓黑乎乎的窗口望了一眼,頭皮仍有些發麻。
當我繞過樓牆,來到樓前的時候,只見楊叔正站在那裡,不安的擡頭往上望。
“喂…”
我猛一跺腳,把個楊叔嚇得‘騰’往上一跳。
“哎呦,你個小冷啊…”楊叔拍着胸口,“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咋從這裡冒出來了?”
我把我在樓上的發現,以及驚心動魄的遭遇,給楊叔講了一遍。
“果然有鬼啊。”楊叔說。
“嗯…”我點點頭,“不知誰教這房東的,把這鬼鎮在了樓裡。”
“我們要怎麼做?”楊叔問。
我擡頭往六樓望了一眼,“這鬼在樓裡沒法對付,要把它弄出來,要麼超度,要麼打散,明天先見見這房東再說。”
“嗯…”
楊叔告訴我說,他以前聽他父親說過,鬼喜歡往鏡子裡鑽,而且喜歡模仿人的動作,如果家裡裝有大鏡子,晚上回到家,開燈之前千萬別去照,因爲鏡子裡面的那個,雖然你動它也動,但卻很有可能不是你本人,如果你湊近去照,人往鏡子上一貼,很有可能會被鏡子裡的那個東西給抓進去,按照唯心學說,鏡子裡面是有‘世界’存在的。現實社會中,每年世界各地都會有人無緣無故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蒸發了一樣,據說就跟鏡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