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嘛!”
方楚就算再怎麼沉得住氣,看到秦秀兒的舉動還是嚇了一跳。好說歹說這麼久,最後還是沒能阻止得了秦秀兒的衝動行爲。秦秀兒衝動一把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黑鍋還得由方楚來背,所以他一開口便不自覺地帶了三分火氣。
“與其站在門外舉棋不定,倒不如直截了當去做了再說,就算最後不成功,至少我們也已經盡力去試過了。你先前不是覺得派出所的人不敢出頭太窩囊嗎?現在輪到自己的時候怎麼也怕了?”秦秀兒此刻的表情顯得格外堅定,倒是讓方楚看得爲之一愣。
方楚正待要說點什麼,那門上的揚聲器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請問外面是哪位?”
秦秀兒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方楚,方楚嘆了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秦秀兒轉過頭對着門上的揚聲器道:“麻煩你通傳一聲,我們是特地來拜訪林少爺的。”
揚聲器裡的聲音就此中斷,過了兩分鐘之後,有人從裡面打開了小門。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從裡面跨了出來,打量了一下秦方二人之後沉聲問道:“你們是林少爺的朋友嗎?找他有什麼事?”
方楚見這男子約莫三十出頭,瘦瘦高高留着寸頭短髮,相貌倒無出衆之處,但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動,分明是練過內家功夫的跡象。方楚暗自存了幾分小心,上前應道:“我叫方楚,這位是我朋友秦小姐,我們今天在鎮上偶然聽說林少爺正在找人看風水,正好我對此也略有研究,就上門毛遂自薦來了。”
“你?看風水?”那男子的表情顯然有些不太相信方楚所說的話。
這倒也不能怪人家疑心重,實在是方楚看起來太年輕了一點,二十來歲的風水先生,而且還是上門自薦這種,難免會讓人心存疑慮了。
秦秀兒也算是機靈人一個,見狀便趕緊替方楚扯旗造勢:“你不要看方先生年輕,他在南京一帶可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風水奇人了,如果不是看你們林家大院這裡的風水不錯,方先生還未必肯登門指教。”
秦秀兒一句話,便將“毛遂自薦”變成了“登門指教”,兩人不請自來的舉動的性質立刻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倒也算是能說會道了。
那男子聽了秦秀兒的話大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讓他們在門外再等等,自己則是返回了大院裡面,估計是詢問林家主人的意思去了。
方楚見那人進去之後,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道:“就我這水平還風水奇人……我擔心待會兒要是被人家拆穿了把戲,只怕你我都不太容易脫身了。”
“脫不了身也沒關係,看這林家也算是家大業大,添兩雙筷子兩個碗想必不是什麼難事。”秦秀兒卻是笑嘻嘻地遠比方楚要樂觀得多。或許在她看來,眼下正在做的事情遠遠要比前些天的遊山玩水來得刺激,而且似乎也並沒有方楚所說的那麼危險。
“如果進不去,那什麼都不用說了,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林家鎮。但如果待會兒讓我們進去了,你記得千萬不要亂說話,至少得讓我先摸清了林家這些人的路數再說,明白嗎?”方楚很是謹慎地叮囑道。
秦秀兒雖然並不是完全明白方楚話中的意思,但還是很聽話地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話說回來要不是有方楚和她同來,她也未必有這膽子去敲林家的門。
那個穿黑西裝的男子很快便去而復返,讓方楚和秦秀兒跟着他一起進去。若不是方楚用眼神制止,這丫頭當下只怕就會因爲太興奮而叫出聲來了。
兩人跟在那男子身後進去之後,發現這兩扇大鐵門後面的世界還真是有些超乎了他們的想
象。
視野之中最爲吸引注意力的便是腳下這條筆直的大道,直接通往前方的一處約莫有兩層樓高的人造假山。道路兩旁栽種了成排的萬年青,修剪得十分整齊,堪堪超過成年人的腰際。在萬年青的後面是極爲整齊的一排柏樹,樹與樹之間的間隔幾乎是完全一致,而且道路左右的樹在位置上也是也完全對稱,可見當初修建這個大院的人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連這樣的細節都已經注意到了。
因爲道路兩邊都有樹木遮擋的緣故,看不到院子裡遠處的景緻,這讓兩人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自己似乎是在鏡子前面走動一般,不管往左還是往右看,似乎都是完全一樣的景象。這條路上就僅有他們三人在行走,恍惚間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似乎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已經失去了。
那男子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着帶路,一直沒有回過頭來招呼二人。秦秀兒快走幾步趕上方楚的步子,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方楚的胳膊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裡的氣氛很怪,明明有這麼多樹,但就偏偏還會覺得心情很沉重,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心口一樣。”
“這個不難解釋,從建築文化的角度而言,中軸對稱這種模式所代表的意思就是絕對的權力,意喻絕對的平衡和集中,在過去是象徵着至高無上的王權。”一說到這種話題,方楚的話匣子忍不住就又一次開啓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一些建築都是採用了這種格局嚴謹的中軸對稱佈局,比如說故宮、泰姬陵、盧浮宮、白金漢宮等等,諸多建築佈局形式當中,也只有中軸對稱的佈局給予身在其中的人精神感染最大,效果非常明顯。你會覺得有壓力,感覺心情沉重,這就是因爲周圍環境對你此時此刻的心境產生了影響。而建築和環境對人所產生的這些影響,便是我們所研究的風水知識了。”
秦秀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先前你說那些乘風則散,戒水則止的話,完全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一種是古代的表述,一種是現代的表述,僅此而已。”方楚此刻說話的口氣,倒是真有了幾分“大師”的風範了。
方楚的聲音不算大,和秦秀兒的這番對話讓一直在前面帶路那男子也全都聽在耳中,這時候終於回頭開口道:“那以你之見,有沒有辦法讓這個院子裡的氣氛不要顯得那麼沉重?”
“環境對人所造成的影響,也只能通過環境的改變來實現。”方楚振振有辭道:“這段路左右有樹叢擋住視線,加上路的兩頭分別是大門和假山,人的視野被壓縮在一個空間當中,自然而然地就會對心境造成負面影響了。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難,要嘛把兩邊的樹木移走一些,留出足夠寬的空間,要嘛就乾脆把路那頭的假山移走。那假山的位置也有很大的問題,在風水上來說這就是標準的攔路石,雖然可以擋去一部分外來的煞氣,但同樣會擋掉得來不易的財氣、喜氣,如果長此以往,有可能會影響到此地的地氣運轉,原本苦心打造出來的帝王權勢之局,會逐漸演變成衝煞印記,到時候再要化解就很麻煩了。”
那男子聽得連連點頭,口中忍不住讚道:“高見,方大師隨便這麼一看,就能找準了問題所在,果然厲害!”
秦秀兒卻是已經有些熟悉了方楚的特點,知道他說的這些雖然聽起來很在理,但卻未必真的能跟風水扯上多大的關係,只是他心思敏捷,看似東拉西扯的一通胡謅,他也能編出一套有模有樣的詞來唬弄住人。趁着那帶路的男子沒有注意到,秦秀兒悄悄向方楚豎了豎大拇指。
三人又前行一陣,繞過那座遮蔽視線的假山之後,纔看到了林家
大院真正的院落。
讓方楚和秦秀兒稍稍有些吃驚的是,這院落竟然四四方方頗有點像北方的四合院。秦秀兒便已經忍不住開口道:“我還是第一次在江蘇的地界上看到四合院,但這四合院爲什麼都是兩層的?”
那男子還沒答話,方楚便搖頭道:“四合院是四合院,但這個可不是北方的四合院。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種院子是雲南中部建築結構纔對。”
秦秀兒眨眨眼睛問道:“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看這裡每個院落中,四周的房屋都是兩層結構,正房耳房毗鄰,而且數目都是固定不變的三間四耳,住宅的窗戶很少,整個外觀方方正正的,這種院子在當地有個俗稱叫做‘一顆印’,你以後有機會到雲南的時候可以證實一下我的說法。”方楚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看這房子的新舊程度,很顯然是九十年代之後翻修過,既然林家將這樣的建築風格保留至今,那很有可能是因爲他們祖上就是來自於雲南。”
秦秀兒還在將信將疑之間,忽然有個男聲從左邊的迴廊上傳來:“林家鎮都極少有人知道我們林家的先祖是從雲南遷來的,你只不過看了看我們林家的房子就能說出這麼一通道理來,還真是不簡單啊!”
方楚循聲望去,便見那位上午在古茶館門口見過的林少爺施施然地從屋裡邁步出來,而在他身後跟着一個人,一雙濃眉遠遠便映入眼簾,正是那個在集市上準確預言了古瘸子死期的算命先生。
“我們好像今天在集市上見過。”走近之後林少爺顯然也認出了有過一面之緣的方楚和秦秀兒,微微點了點頭道。
“林少爺好記性。我叫方楚,這位是秦秀兒,冒昧前來打擾,還請多多包涵。”既然正主已經出現了,方楚便主動做了自我介紹。
“少爺什麼的都是外面的人瞎叫,我叫林野,你們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果然如陳放天先前所說,這位林少爺倒真的沒什麼架子,至少言談上看起來還算是很和藹。
秦秀兒卻是沒有太在意林野的話,此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野身後的那個算命先生身上。
這個男人個頭不高,頂多也就一米七出頭,站在身形挺拔的林野身後毫不起眼,灰色夾克加上牛仔褲的打扮顯得十分樸素,既沒有在下巴上留着三縷神仙須,也沒在頭頂挽個道髻之類的,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從事算命卜卦這一行的好賣相。要從相貌上推斷他的歲數似乎也有些困難,明明長着一張娃娃臉,但眼角額頭卻是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痕跡,說他大概二十多歲肯定有人信,但若要說他有四十了,似乎也不是什麼不可想象的事情。若不是秦秀兒上午在集市上親眼見過這人,實在很難把這樣的外貌和他所從事的職業聯繫到一起。但就是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人,卻準確地預言了古瘸子的突然暴斃,這究竟只是純屬巧合,還是其中別有內情?
“我剛纔聽說方先生是研究風水的專家,這麼說起來,你和這位被我特地請回來的玄果師傅就算是同行了。”林野說話間也不忘介紹了一下今天被他帶回林家大院的算命先生。
方楚和秦秀兒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這個算命先生叫做“玄果”,倒也不知他這名字究竟算是藝名還是法號,又或是他根本姓玄名果。
那玄果上前一步,朝方楚微微點了點頭,卻是沒有接林野的話茬,臉色倒是顯得非常平靜。
方楚微微一笑道:“上午的時候我也在市集遠遠見過玄果師傅一面,現在能在這裡見到玄果師傅真是有點意外,不過正好我也有一個困擾許久的問題想要請教一下玄果師傅,還請不吝賜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