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達站點,宋言拉過宋小源的手,提着行李箱往車下走去。
然而還未下車,手中的行李箱驟然被人從身後奪過去。她回頭,身後是傅寒深一張英俊的臉,微抿的脣。
他什麼也不說,低迷好聽的嗓音。只是道,“下去。”
“我自己來提就可以了。”宋言不想麻煩他。心情亂亂的,被他之前突如其然的那句“結婚”,饒得心神不寧。
就好似有一雙手。不斷的在她心中搗鼓,讓她坐立難安,只想時間快些走。
她說着又要去拿過行李箱,然而接觸到的卻只是傅寒深的一記冷眼,“我叫你下去,帶好小鬼,人多,別擠。”
“……”
他不容置疑的口吻叫人不敢反駁,儘管宋言確實一點都不想麻煩他,奈何他堅持的態度,顯然不會跟她討價還價。
無奈,她只好在內心嘆了口氣,轉身拉着宋小源下車,由着他了。
有免費的苦力,爲什麼不要?
那行李箱內都是她跟宋小源的衣物,雖不是很重。但也是有斤兩的。
傅寒深正欲也要提着行李箱下去,卻在這時有一個士兵上前來,很是識趣的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笑嘻嘻的道,“少校,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們小的就好,您跟嫂子還有小少爺安心下車,注意安全。”
傅寒深挑眉,看士兵懇切的模樣,又看向朝他們這裡走來的那位帶隊的隊長。
“這是訓練。”隊長指指那位士兵說,“這傢伙一直在拖隊伍後腿,什麼事只管交給他就成。”盡畝餘弟。
明知這不過隨意玩笑的話,傅寒深卻明白隊長的意思,點了點頭,剛要轉身下車時,卻又回過頭來。衝那位士兵道,“記住,我不做少校好多年,以後換名字稱呼。”
“不敢。”
直呼他的名字,他還能活嗎?
這可是當初震撼軍區的傅少校啊!
就算他是第一次見,但剛剛入兵的那年,就已經久仰大名,他是他的偶像是不可褻瀆的存在啊!
叫他的名字,就算隊長不罵他,他也會夜晚做噩夢的!
傅寒深眉心一皺,看士兵那副認真堅定樣,也懶得糾纏這種話題下去,轉身走下車。
待他一離開,那位士兵立刻狗腿地衝身邊的隊長問,“隊長,我做得還可以嗎?”
“給我迅速滾下車。”隊長賞了他一記腳屁股踢。
士兵齜牙咧嘴的,十分清楚他們的隊長有多暴力,不敢再多說什麼,摸摸屁股提着行李趕緊迅速下車。
忽然不自禁的想,他們隊長這麼暴力,那跟隊長熟識同一屆的傅少校,豈不是差不多一樣的暴力?
這些人,還真不是人啊!
出到外面,當看到整潔有型的軍人隊伍也跟着出來後,宋言才知道,原來他們巧合的是在一個地方下車。
而且也在車上時,她就看出來那位隊長對傅寒深似乎很熟悉,士兵們對他充滿了敬意,說不好奇傅寒深到底屬於什麼身份,那真是她自己也不相信。
不過儘管好奇,她卻沒有讓自己再問出口。
在之前,她已經被傅寒深那句“結婚”堵死了,現在一跟他說話,她心裡就堵得慌,恨不得趕緊逃走。
看到有一位士兵提着他們的行李走出來,宋言趕忙迎過去,“我自己來吧。”
“不用不用。”士兵哪裡敢讓她提,慌忙擺手推開她,略微黝黑的臉滿是憨厚的笑容,拍拍胸脯,“這種小事當然是要交給我們男人,嫂子您就不用操心了。”
嫂子……
又是嫂子……
在之前車內的時候,她還真沒少被他們誤會,在他們眼中,分明把她跟傅寒深劃分到一起,這種感覺……
還真叫人惆悵。
猶豫了下,宋言還是說,“我跟他沒關係。”
“哎呀嫂子您就別解釋了,我們都知道的,夫妻倆吵架都是正常的事兒,我們都能理解,理解。”
“可我真的不是……”
“嫂子您別說了,快點走吧,接送的車已經來了。”
“……”
宋言回頭,只見馬路邊剛好停穩一輛軍用越野車,而傅寒深已然拉着宋小源進入車內坐了穩,宋小源趴在窗口邊不停朝她揮手致意。
眉梢抽了抽,她不想麻煩別人,可見宋小源都已經上車了,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了。
她覺得傅寒深一定是閒得沒事做了,不然,怎麼從一個城市,跟着他們跑到另外一個城市?
不過他既然有熟識的人在這邊,她也不好再說他什麼。
上了車,三個人同坐後座中,宋小源位於中間,很好的將兩人隔開,這是宋言故意的,她實在沒法心安理得的跟傅寒深挨着坐。
車子驅使開,她衝前面驅車身着剛陽迷彩服的士兵道,“就在附近一家酒店停下來就好。”
士兵還未答話,傅寒深便接話道,“酒店已經安排好了,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
“什麼時候安排的?”
宋言疑惑看他,卻又後知後覺覺得自己問這話不對,她更應該說,他們爲什麼給她跟宋小源安排酒店?
雖然她內心對軍人士兵充滿崇敬,可也不能因爲她崇敬,就這麼踏實的接受別人的幫助吧?
多讓人心虛啊。
怎麼看他們都好像是來度假旅遊,而不是因爲對一個城市的心灰意冷後終於決定遠行到別的城市居住的人。
這種感覺,真不太合適如今的她。
傅寒深隔着宋小源,側頭瞥她一眼,深眸洞悉得出她的糾結,正想開口說什麼,他褲兜裡的手機卻驟然響了起。
眉梢微蹙,儘管不去接,隱隱約約都能明白是誰打的這通電話過來。
果真,當他掏出手機來接時,對面就是傅老太太一通怒罵聲,透出的意思大體就是傅寒深一聲不響突然就跑到別的城市,把公司的事情全部丟開等等之類的問題。
傅寒深面色淡定,時不時被傅老太太點名道姓要他說話時,才偶爾吭那麼一兩聲,沉默寡言得簡直要把傅老太太氣暈過去。
儘管聽不到電話裡的人說了什麼,但宋言從傅寒深偶爾回的那一兩句話中,隱約可以猜出電話裡的人是他的家人在質問他,這麼想着,她竟從心底深處,隱隱冒出一種自責的內疚感了。
她不認爲她離開有什麼錯,但她離開卻讓傅寒深拋下所有事情追來,就有點像是做了什麼違背良心的事而有點罪惡感了。
這一通電話足足到他們下車,來到準備好的酒店時才被傅寒深掛斷,驅車的士兵也下了車,從後備箱裡取出行李箱,主動在前面帶路。
看傅寒深一點訝異的神情都沒有,又看士兵那麼輕車熟路,宋言就暗暗猜想得到,估計他們早就在車上的時候,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情。
在這種時候,她想她更應該跟傅寒深劃清關係,不要接受他們的善意比較好,奈何宋小源卻黏着傅寒深,而她的主心骨就是宋小源,於是無奈接受了這被安排好的一切。
酒店是六星級的套房,門打開後,士兵把行李箱放好,回過身來衝傅寒深說,“傅少校,隊長讓我跟您說一聲,他把隊伍帶回軍區安排好,晚點就過來找您。”
“嗯。”傅寒深不疾不徐點了下頭。
士兵把鑰匙遞過去,“這是房間的鑰匙,那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部隊了。”
伸出乾淨好看的手指拿過鑰匙,士兵又回頭跟宋言和宋小源打了聲招呼,這才轉身出了房間。
“你跟那位隊長很熟?”禁不住的,宋言衝他問,她對那位隊長還蠻有好感的,但那也僅限於好感,因爲有過那麼一點點的交集。
傅寒深隨手將鑰匙丟到套房客廳的茶几上,隨手扯開領帶,解開了上衣的幾顆釦子,簡單的兩個字,“很熟。”
熟到曾一起出生入死過。
想了想,他側頭,衝她道,“等他過來,介紹給你認識。”
“……”
那種理所應當的口氣,又一次讓宋言內心紊亂,幹嘛說得她好像要見他的親戚朋友,弄得她好像真是他的妻子一樣的口吻?
套房是兩室一廳,一個主臥一個側臥,裡面擺設高級自然不用多說。
宋言提起放在客廳裡的行李箱,主動帶着宋小源進了側臥,傅寒深眼角餘光瞥見她這個明顯讓他不滿的行爲,卻是沒有刻意去說什麼。
因爲這意義不大,搬過去難道就不能再搬過來了?
天真。
此時也不過才下午兩點左右,從早上到現在八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讓人略微疲倦。
看宋小源整個人已經懨懨無神到連話也不怎麼說了,傅寒深拿起酒店內部電話,讓人送了午餐上來,給宋小源吃過後,便才讓他安心去睡。
而宋言也是有些疲倦,昨晚一整晚沒怎麼睡好,在車上時又因他的到來被驚醒,現在難得放鬆下來,亦是想倒頭就睡。
於是陪宋小源隨便吃了些東西,倆母子就進了側臥,傅寒深一個人被扔下。
這種又被人扔下的感覺挺讓人不快的,但奈何公司那邊這麼被拋下他還解決,傅寒深只好按捺住這股不快,在客廳裡掏出手機,撥下景臣的號碼。
景臣一接到他電話就是一陣咆哮,“傅總您再任性也不能這樣吧?突然一聲不響的就跑,你知道公司現在亂成什麼樣嗎?還以爲你失蹤了呢,幸好我處事能力手段高,有我坐鎮纔沒一鍋炸。”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傅寒深面色淡定,“那麼公司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等會我把重要資料傳給你,這段時間暫時別打擾我。”
“交給我?難道你還真打算在外面私奔一輩子不回來?”
“暫時。”
“小心老太太奪命連環催。”
“你擋着。”
“別。”景臣忙道,“老太太威力太大,攻擊力強,不是吾等渣渣可以應付得起了的。”
“把你平時哄女人的手段跟語氣用在她身上,老婆子會眉開眼笑的。”傅寒深面色不該,沉穩有餘,“她也是女人,你會用得很得心應手。”
“……”
“就這樣。”
話語擲地,電話被他掐斷,隨手就把手機扔到一邊。
如果要說傅老太太對景臣是有多喜愛,用一件事情來對比,那就是景臣一定會比他這個親生兒子會更讓老太太討歡喜,老太太還曾不止一次的爲誇讚景臣,而貶低他這個親生兒子不解風情,可見,傅寒深在傅老太太的心底,究竟是一種怎樣“特殊”的地位。
傅寒深過去的日子,自從部隊退役之後,人生就過着平淡如水的日子,除了工作上的事,就熟傅家那邊會時常叨嘮他,私人上的事情基本沒有太多,再隨便打幾個電話,就輕鬆解決完所有事宜。
時間過去不久,摟着宋小源入睡的宋言,忽而感覺身體被人抱起,重量漸漸懸空,還不算完全熟睡過去的她,猛然清醒過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寬厚的胸膛,再是男人剛毅有型好看的下巴,棱角分明迷人的深邃五官。
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跟菸草味掠過她的鼻翼。
以前她一直都不喜歡菸草味的氣息,每次見唐慕年抽菸時都會下意識的想逃離那個空間,因爲會覺得沉悶。
但他身上的,卻讓人感覺莫名的好聞。
怔神間,徒然意識到把她攔腰抱起的男人正將她帶出臥室,她忙伸手推他的胸膛,“你做什麼?”
“別吵。”
傅寒深做了個噤聲的語氣,回頭看了眼雙手雙腳放開,呈現出一個大字睡姿嬌憨的宋小源,沒見到有任何影響,才扭過頭來低眉看向她。
薄脣輕抿,沒說什麼,他繼續抱着她往外走,然後拐身進了主臥。
一進主臥,他後腳隨意帶上房門,宋言想到了什麼,再也不敢在他懷裡多待,猛地推開他雙腳站到地面上,充滿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嘴角微抽,“你該不會是想……”
“明白就好辦得多了。”
對於自己的這種目的,傅寒深沒想過掩飾,從一開始他就不曾掩飾過這方面的事情。
對於她嘴角抽搐的樣子視而不見,他腦海中劃過什麼,驟然問,“你喜歡主動還是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