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傅老太太這一副認真,說做就做的模樣,石恆都快怕哭了。
想要過去拉她,但又礙着身份問題。不敢真對傅老太太如何,最後咬咬牙,只好衝到傅老太太面前,一副豁出去即將悲壯犧牲的模樣。“老太太,老闆今天才回來,您要是現在就殺過去,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吧!”
不然,等會老闆怪罪起來,他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讓開!”前面的路被攔住,傅老太太氣勢威嚴的恐嚇。
石恆哭喪着臉。“老太太……”
“不讓是吧?”點點頭,傅老太太倒也乾脆,“那我就從旁邊走。”
石恆真是要被她說得哭笑不得了,正猶豫着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從大門處內突然傳來一道男人低沉的嗓音,“石恆。”
一聽是老闆在叫自己,石恆渾身一激。這會兒就更加不知所措了,慌忙看向傅老太太。
哪知。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傅老太太,在聽到傅寒深的聲音後,整個人突然變了樣似的,像是警覺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迅速後退,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想想還忘記了什麼,回頭衝石恆警告道,“不準說我來過!”布聖狂才。
石恆。“……”
傅老太太警告完,又戴起墨鏡,整了整纏住腦袋的絲巾,鬼鬼祟祟的匆匆離開。
石恆不太明白她方纔還正義言辭,此刻卻又匆忙離開到底是爲了什麼,不過對方是他所熟識的那個傅老太太,倒也不難理解。
畢竟,傅老太太只有在電話裡,在老闆看不到的時候狐假虎威,但真見到老闆之後,整個人都立馬變了。
估計是還沒能接受宋小姐的存在,然後這樣真大家撞見了也太尷尬了吧,所以傅老太太還是選擇在被老闆看到前,先撤了。
唉,他們的傅老太太,有時就是這麼可愛,嘴上再壞再怒再不能原諒,其實很多時候在老闆跟傅老爺的面前,乖順得像條沒抓牙的貓。
傅寒深站在客廳內,見外面車子還在,卻不見石恆的身影,眉頭輕蹙,修長身姿站定到門口,目光掃視了一圈,而視線的遠處,恰好有一位鬼鬼祟祟背對着他離開的人影。
頓時,他眉梢抽了抽。
石恆轉身見他站在了門口,匆匆迎過來,“老闆。”
視線內的那個人影已經跑遠,傅寒深收回目光,看向正朝他走來的石恆身上,沒有去問什麼,不發一語的轉身進屋。
傅寒深這個房子裡有幾個房間,平日裡每天都會有臨時清潔員過來打掃,倒是乾淨得一塵不染。
他轉身上樓時,就見到宋言正在其中一個房間內,給宋小源收拾東西。
由於之前決定回來得突然,他是臨時讓石恆準備了一個少兒房,雖然該有的東西都還算完整,但總覺得有哪裡還不滿意。
走進來之後,他便蹙眉說,“明天出去後,順便去商場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
宋小源正舒服的挺着肚子躺在這張合適他的牀上,沒有答話,旁邊正在衣櫃處給他收拾衣服的宋言,頭也不回地說,“不用,這樣就挺好的。”
她對於這方面沒多大講究,宋小源滿意就行。
“對了。”掛好一件衣服,她回頭看他,“你不是找石恆有事?怎麼還在這裡?”
“沒什麼事了。”走到牀沿邊,把躺在牀上的宋小源提了起來,“跟我出去一趟。”
傅老太太突然跑到這裡的事,傅寒深沒打算跟宋言提,之後便帶着宋小源一起走了出去。
宋小源不能明白他找自己做什麼。
待下到一樓時,掙開了他的大掌,爬上沙發坐好後,不悅地瞅瞅他,“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傅寒深高大的身軀定在他面前,居高臨下俯瞰着面前的小傢伙,真是越看越覺得像自己,而一想到小時候的自己,就覺得不是很順眼。
對於自己親生兒子分明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卻聽不到他叫一聲“爸爸”這種事,傅寒深心底多少有些鬱悶。
但鬱悶歸鬱悶,他還不至於這麼快,就急着把真相告訴他。
畢竟還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心智再怎麼成熟也只是一個孩子,若是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宋言大體也不會隱瞞他諸多關於他身世的事情。
只不過,仍舊會覺得很鬱悶就是了,畢竟,這是一個本不會存在的人……
定定看了宋小源幾秒鐘,倏爾,傅寒深問,“你平時喜歡什麼?”
宋小源一怔,隨即,眨眨眼眸,“你要討好我?還是想賄賂我?還是想忽悠我?”
傅寒深在他身邊坐下來,用斜眼瞟他,“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宋大言說過了,一個人無緣無故就想對別人好,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宋小源哼了哼,“所以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幹嘛?”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非奸即盜是什麼意思,但宋言也解釋過給他聽,大體就是不安好心之類的。
傅寒深真想沒想,一個幾歲大的小屁孩懂得什麼叫做非奸即盜,難搞定的程度,倒叫他有些刮目相看,不過說到底都是他的種,還算在預料之類。
想了會,按照他的脾性實在不會討好一個人,更別說對方還只是一個孩子,傅寒深煩躁扯扯領帶,靠着沙發蹙眉說,“就當我沒說過。”
“誒,你怎麼又這樣!”宋小源不樂意了,轉過身來瞅他,“剛纔還問我喜歡什麼呢,現在又說當你沒說過,到底有沒有愛啊?”
傅寒深眼角瞟他,“愛都喂狗吃了。”
知道他嘴有時就是這樣的,宋小源倒是沒有不快,哼了一聲說,“可你自己已經承認,你喜歡我了。”
“……”
看他沉默不說話,宋小源往他身邊湊了湊,賊兮兮地靠到男人身邊,問,“現在宋大言你已經追到了,你會對她好的,對吧?”
自己的親生兒子問他,會不會對他的母親好這種話,傅寒深聽着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看了身邊小模小樣的小傢伙幾眼,然後,收回視線,站起身,把他的小腦袋彈回沙發裡,“小屁孩就該有小屁孩的樣子,其餘別管。”
“……”
類似的話,怎麼好像宋大言也說過呢?
宋小源還想說什麼,身軀高大的男人卻已經上了樓。
見他就這麼把自己仍在客廳中,頓時不滿的抱怨,“到底是誰把我帶到下面來的?居然又把我丟下了?”
宋言終於收拾好宋小源的衣物,轉身時,恰好傅寒深倚在房門口。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手工剪裁的外套,裡面是一件白色襯衫,黑西褲,模樣不是一眼驚豔的類型,卻越看越覺得暴殄天物,實在很耐看。
她走過去,“小源呢?”
“在樓下玩。”瞥了眼她身後,傅寒深深邃的視線又盯着她,“都收拾好了?”
“嗯。”
“出去吃晚飯。”
“你不用去公司看看?”
“今天時間有點晚了,那邊不用我操心什麼,明天再去。”
他自然而然的拉過她的手,宋言出於本能的想要拒絕,可轉眼一想到彼此的關係,還是忍了住,任由着他了。
今天大家纔剛回來,對於出去吃東西,宋言沒太大異議,選了一家就近的高級餐廳,三人便一同走了進去。
有件事讓人出乎意料的是,當傅寒深帶着宋言跟宋小源步入餐廳時,恰巧,碰見了一個讓宋言最不想見到的人。
唐慕年。
唐慕年帶着柳卿卿,剛從樓上的包間下來,不其然的,大家在餐廳中央,全部撞了個正着。
當各自的視線對視上時,空間霎時涌起一股詭異的氣氛。
就連站在宋言身邊的宋小源,也深感到這股氣氛的微妙性。
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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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慕年的目光,自他下樓,而宋言正好進來時,便瞬間鎖在了她身上,這是自從那次公寓離開後,這麼多天內,他們第一次見。
但讓唐慕年感到刺眼的不是宋言,也不是宋言身邊那個一眼過去,就深感出類拔萃,氣宇軒昂,矜貴沉穩的男人,而是那一雙,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宋言的手被傅寒深寬大的手掌握住,宋言的另一邊是宋小源的小手。
這一幕看過去,真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再看到宋言身邊的宋小源時,不由得讓唐慕年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深處迸裂出一抹危險地黑色氣息,帶了無比的銳利之感。
那是一種被欺騙,被背叛,被玩弄的憤怒跟陰鷙,就連此刻他的胸腔中,頓時也涌起一股不快的憤怒。
唐慕年身旁的柳卿卿自然也看到了門口的幾人,而她的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傅寒深那張英俊深邃的臉,詫異出聲,“哥?”
聽聞她這一聲“哥”,唐慕年內心更凌亂了。
傅寒深將面前男人跟女人的神情納入眼底,微微一笑,風輕雲淡的勾脣,不疾不徐的道,“陪男朋友吃飯?”
“……”
“男朋友”這個詞,在柳卿卿看到他身旁的宋言時,就尷尬得應不出話了。
她是認得宋言的,儘管只有過一面之緣,但她十分清楚的明白,宋言是唐慕年的前妻這個身份。
而自己男朋友的前妻跟着她“哥”來這裡吃飯,看兩人明顯就是在交往中的樣子,這關係,就曖昧得微妙了。
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宋言瞥見那對手腕着手,猶如童男玉女一樣登對的人,哪怕她早就說服了自己要放下,然而當真切望見他們如此親密的站在一起,不由得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抽痛。
視線從面前的那對人身上移開,她本能的想要抽回跟傅寒深交握在一起的手,轉身就想走,然而,傅寒深即便沒有看她,卻分明也能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思,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沒讓她抽回去。
並不想跟對面的人多說什麼,傅寒深對柳卿卿道,“我們先進去了。”
隨後,也衝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唐慕年微微一頷首,便帶着身體僵硬的宋言跟宋小源越過他們,朝樓上的包間走去。
宋小源走了幾步,悄悄趁着他們沒注意,回頭來衝唐慕年惡狠狠地一瞪,眼中充滿了不歡迎的光澤。
都是因爲他,前段日子一直讓宋大言傷心!
壞男人!
而也在他們越過自己的那一瞬,唐慕年雙手一緊,有那麼一刻的衝動,顧不上什麼優雅尊貴,只想拽着宋言就走。
然而他終歸還是忍了下來,甚至沒有去看後面用力瞪他一眼的宋小源,直到他們徹底越過自己上樓。
挽着他手臂的柳卿卿清晰地感覺到他狀況不對勁,略有不快的說,“這個世界還真小,這樣都能碰到你前妻,而且還是跟我哥在一起。”
“……”
“你不會吃醋吧?”
暗暗深吸了口氣,努力抑制住心底那股衝動,唐慕年倏然一笑,側頭來對她說,“爲什麼要吃醋?”
她只是試探一下他,但看他這個樣子,完全叫人辨不清真假,柳卿卿不笨,不會在這個時候刻意多提起宋言什麼,不管是好是壞,聰明的女人都不會提起一個男人的前任,否則,那隻會給他心裡,更加加深他前任的印象而已。
“隨便問問。”柳卿卿撒嬌似的衝他笑了笑,“那我們走吧,想回去了。”
“好。”
唐慕年溫潤勾脣,看起來要多體貼就有多體貼,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然而他眼底的那股黑色般的陰鷙感,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
踱步到了外面,唐慕年狀似不經意的隨口問,“傅總是你哥?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還有這樣的大人物是你哥?”
“傅家老爺跟我爸是熟識,這多年來兩家也經常有往來,認識也不奇怪。”柳卿卿隨意解釋道,“而我跟傅家小姐傅筱楠從小就是朋友,所以一直隨着她的口,叫她的哥哥也叫哥。”
聽聞柳卿卿的話,對於傅寒深到底是什麼身份,唐慕年心底大概已經有數了。
在這個城市裡,有一家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家人,那就是傅家,傅老爺身居高位,年輕時就入隊當兵,後來爲國家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後來由於年紀較大,從前線退了下來,但如今的身份,依舊不可撼動。
在這個城市裡,乃至衆多軍區部隊裡,提起傅老爺的名字,幾乎沒幾個不熟悉。
唐慕年就算沒當過兵,卻也知道有這麼一號威懾的大人物存在。
而至於傅寒深……
老實說,該說這個人平日太平淡,還是他太過低調神秘,唐慕年並不清楚,在沒開公司之前,這位人物到底算個什麼身份。
不過想來,估計也沒什麼身份吧,頂多也就這幾年,拓展了公司之後,纔算有些名氣,在生意場上,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在聽說過傅寒深在生意場上的一些事蹟,他確實也佩服過。
但也僅此而已。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宋言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把車子驅使到柳卿卿的面前,唐慕年下車把鑰匙扔給她,“公司裡還有些事沒處理完,等會還要回趟公司,你先開車回去,我自己打的過去。”
“又是有公事沒處理完?”柳卿卿拿着車鑰匙,卻明顯不快,該不會是想回去找他的前妻吧?
但後面這句話,她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的,問出來就好像是在打自己巴掌,可不直接說出來,卻又疙瘩在她心底。
唐慕年心知她此刻在懷疑什麼,摟過她的腰,在她臉頰上落下帶着安撫性的一吻,“別想太多,只是公司有事,你也清楚現在公司內還在面對怎樣的情況,雖然城東的審覈下來了,可還有一堆事情都沒處理完,這段時間一直比較忙。”
柳卿卿仍舊對他充滿了懷疑,“唐慕年,你可最好別騙我!”
她不喜歡被人欺騙,特別對象還是他。
唐慕年只是一笑,然後便將她送入車內,直至她離開爲止,再側頭看向身後的餐廳,視線漸漸暗了下去,剛毅俊美的臉頰,繃了緊……
樓上包間內,宋小源先走了進去,然後宋言跟傅寒深的腳步,同時在門外停了下來。
怕宋小源會聽見,宋言低聲問身邊的男人,“剛纔爲什麼不讓我走?”
倘若不是他硬拉着她,她一定會帶着宋小源轉身就走,片刻也不會再去看唐慕年跟柳卿卿一眼的。
不是覺得刺眼,而是內心不是滋味。
何況當時的場面,確實很尷尬……
“你轉身就走,然後讓大家都看出來,你心裡還有他?”傅寒深語氣不大好,連說出來的話語都帶着刺人的意味。
宋言蹙眉,“我心裡沒有他。”
傅寒深涼涼地視線掃視她,目光犀利得如同x光照過她全身,眼神彷彿在說,“繼續,繼續撒謊下去。”
他犀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透出滿滿地不快,無奈,宋言只好妥協投降,“我承認,要一下子就把他徹底忘記,會沒有那麼輕易,但他總會淡去,我對他現在沒有任何想法,剛纔想走,只是覺得大家撞到一起的場面不合適。”
唐慕年就像一個隔在他們中間的禁忌點,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見,傅寒深不會提起這個人物,倘若不是因爲唐慕年是她的前夫,他甚至都不會怎麼注意這個人物。
說他心底對唐慕年的存在沒有一點疙瘩感覺,那一定是假的,這是每一個男人對於自己在意的女人,都會有的一種純惡意。
眼眸一點一點的眯起,傅寒深伸出乾淨好看的手指,直指她心臟的位置,“隨意你這裡面住過多少人,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他們徹底連根拔起。”
“……”
“進去吃東西,兒子一定餓壞了。”
他不着痕跡拉過她的手,宋言完全爲他那句疑似霸氣的話呆住。
不過,這還真是屬於他一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