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在牢獄裡忍受刑罰時，有人比我更痛；在我噩夢連連淚溼沾枕徹夜難眠的時候，有人比我更思念。
有的時候，真的很難說清，我和九哥之間，到底誰更愛誰多一點，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月兒，其實先生待你很好，你的月輪是被迫打開，雙魂散開，魂脈不繼，散魂的風險很大。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妥協了，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更何況當時，我修爲弱減，身邊虎狼環伺，如果真的去見你，你的身份暴露，反而會給你帶來危險。”他凝重地看着我，忽然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以前，我總想着，你一個女孩子爲了我連命都舍了，我無論如何也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可從查天命案開始，哪一次你我不是處在危險當中，記得有一次你傷了肩膀，你明明傷口疼的厲害，怕我的擔心還咬着牙說沒事。你跟着元惜學習法術，有時候我也逼着你看一些書卷，就是想讓你會一些基本的自保技能。而這半年時間，看着你一點一點成長，從當年那個怯懦自卑的小女孩，變成獄卒眼裡的‘二十四橋明月’，我才明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或許那種保護你的方式，是錯的。只有你自己有能力，纔不會害怕危險的來臨。”
“你真的不再是從前的安馨月，心性還有能力，都足夠堅定。月兒，我真得替你感到高興，可也爲你覺得擔憂。”
我歡喜地表情僵在臉上，有些不解：“擔憂什麼，我現在這樣挺好的。就像你說的，我可以自保，還能保護別人，以後我還會和你一起守護天命。”
他笑而不語，習慣性地摸摸我的腦袋：
“傻丫頭，還是有一股傻勁。”
九哥憐惜地看我：“我知道外柔內剛，不懼危險。但我不能拿你冒險，我與先生的約定，是希望你藉助月輪的力量，好好跟先生學本事，早一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大爲吃驚，猛得站了起來：“陰燁塵，咱們纔好好說了幾句話，你怎麼又要趕我走？”
當初回到冥界不久，他就說要找機會送我走，那個時候還不是因爲我身爲天命關聯人，他害怕連累我的緣故。可是現在我都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了，而且，我們……我們才相認多久啊，怎麼一言不合，他又提這事兒？
“月兒，你聽我說，溟烈已經在地獄潛伏半年，他一定在籌謀更可怕的事情，我必須要留在這裡，看住他。你只剩最後一道刑罰沒有過，我剛纔也懇求先生，想辦法儘快從眷生那裡拿到卷宗，送你出獄，可是先生說，這事他沒法做主，得你自己同意……”
“陰燁塵！”我冷冷打斷，有些負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就算我有辦法自保也會成爲你的拖累，你是不是覺得我永遠都只能躲在你的身後？”
“月兒！”
“九哥，請你聽我說完，好不好。”我憋着火氣，儘量讓心態保持平和：
“九哥，從你逃出封印和我結契的
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無法在置身度外了。或者說，從越先生選中我成爲你的封印開始。我知道溟烈想要的是什麼，清明時節，地獄最底層的封印法陣會減弱，到時候谷遺能駝人前往那裡。溟烈一心想要得到的，是神卷！他想要毀了天命，他想像仁聖大帝一樣讓一切在毀滅中重新開始。他已經瘋了，以爲自己有那個重新改寫天命的能力，可是誰都清楚地明白，一旦神卷被毀，天命崩落，整個幽冥甚至人間都會受到影響，到時候無論我逃到哪裡，恐怕也無法安身！”
我的嗓子裡像是含着糖，說話都帶着顫音，九哥的目光沉沉，深灰色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漩渦。
“我知道你想讓我遠離這些是非，你想我一輩子平安。可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身負月輪眉心，只有我才能帶着你穿過那層結界。”
九哥想要反駁我，我直截了當：“你不要指望眷生會跟你合作，這半年我觀察過他，他大概也有月輪，不過，也只是處在半開半合的狀態，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欽點他作爲最底層的守護人，給他掌管地獄和承宣殿。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眷生一直很忌憚我，他知道璃月有一雙特殊的眼睛，他之所以幾次三番地挑撥你，無非是想讓你們互相厭棄，他纔有辦法把璃月帶走；再有，我還探查到，近期溟烈的下屬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開始向地獄的最底層集結。溟烈手裡沒有月輪之人，但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和眷生合作，也不保證他會不會劫持假璃月。所以，我纔是你唯一的選擇，而且，這也是我這半年來努力堅持得目標！”
我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語無倫次，可也真心交付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兩個人在一起，除了愛情，更重要的是溝通。
溝通不暢，或者善意的隱瞞，都會造成難以預料的悲劇。我已經和九哥體會過一次了，不想再來第二次。我誠懇地看着他，就是要讓他知道我的決心，知道我絕對不是意氣用事要留在這裡陪他，而是我……真的把天命的守護當做自己的責任。
陰燁塵意外地看着我很久很久，久到我有些疑惑，難道是剛纔的那些話還不足以打動他。這時，九哥終於無奈地投降妥協：
“罷了，這件事先不談了，我答應你，先不會比你離開。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你提供的線索的確補充了我不知道的一些細節，看起來，這一次，咱們夫婦要精誠合作地幹一把了。”
我總算安心，會心一笑，爽快地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好一個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正說着，忽然就有人推門衝了進來，九哥下意識地將我護在身後，卻見門口進來的除了不守規矩的凌睿，還能有誰。
九哥沉着臉，不快道：“你什麼時候還學會偷聽了？”
凌睿才懶得理他，目光直接鎖定我，道：“月丫頭，你還不出來讓我仔細瞧瞧。我這累死累活忙了半天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好不容易抽身過來見你的。”
我無奈，慢慢挪出來
，這個人給我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想當初還在人間時候，沒回我和九哥在一塊，他就跟防賊似的防着我。
當時我還挺委屈，挺鬱悶，暗想，我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還能厲害得把鬼神給吃了？
現在想想，我可不就是那個吃人的封印麼！
“凌睿，呵呵，好久不見啊。”
既然已經被識破，我也只好大大方方地跟他打個招呼。凌睿雖然還是兇巴巴的看我，不過眼底的欣慰和激動我一覽無餘，多一個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你啊，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害我白擔心了這麼長時間。你都不知道陰九有多思念你，當初我把你給弄丟了後來他差點沒把我煮的吃了！”
知道他是在誇大其詞，不過要不是凌睿一氣之下將我丟在三皇殿裡，想來顏臻也無法用續魂燈控制我去和她換身份。可想而知，後來九哥這麼睚眥必報的一個人，凌睿估計也挺不好受。
“可是我見你也好好的，看來九哥也就是嚇唬嚇唬你的。”
凌睿識趣地閉嘴，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我們之前說的也被打斷，當着第三個人的面，也不好在說什麼。
九哥停了一下，忽然問：
“顏臻怎麼樣了？”
我一愣，不禁皺眉，疑惑地看向凌睿，他解釋道：
“元惜正在固魂呢，這次病突發的厲害，看起來有可能是命魂感應到了，也想拼命掙脫出來匯合吧。”
“你倆說什麼呢，能不能原原本本地說。”我聽得雲裡霧裡，只覺得顏臻好像真的不太好。
凌睿苦笑着，跟我說：
“她啊，還真是自己作死。不是把你命魂抽走了麼，按理說這個續魂啊，就是自己的殘魂覆在另一個殘魂上，延續生命。顏臻抽走你的命魂，她原本應該讓自己的命魂和你的其餘魂魄融合，可是她想要頂替你，又不甘心忘記自己，拿不起放不下的，結果她現在就是個四魂七魄的怪物。她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
這一點我頗有些意外，一直以爲顏臻打散我魂魄，取走我的命魂，她一定就可以在九哥身邊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沒想到她自己也要擔這麼大的風險？
那這個續魂燈的效力就有些坑人了，我按下心中的疑問，試着說：
“那將我的命魂取出來不就完了，這樣她不用痛苦，我也不用頂着她的樣子，大家各歸各位。”
凌睿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去看陰燁塵，我有些疑惑，也轉去看他：“怎麼了，你們還捨不得？”
九哥失笑：“你想哪兒去了，眼下，你的那一縷命魂暫時還無法從顏臻的魂魄裡抽出。”
“爲什麼？”我下意識地反問，沒有命魂我就不是完整的自己，魂脈就始終無法修復，雖然現在我活蹦亂跳，可是我自己也擔風險啊。我以燁之匕支撐的事都還沒來得及說呢，不就是怕他們擔心？
現在什麼意思，生搶去的東西，還打算不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