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爲了活得更好，趨吉避凶，保個平安唄。”我下意識回答，本以爲會再一次被凌睿反駁，誰知他竟然贊同我的觀點：
“不錯，人都有好奇心，都希望自己未來的生活更好。如果有機會知道自己的以後會怎麼發展，他們必定想極可能的放大未來的吉，儘可能地躲避未來的兇，這是人的本能。預知天命本來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但其結果是難以預料的。人都會怕死，如果有機會避免死亡可以多活兩年，我想世上沒有幾個人能不心動的。”
“照你這麼說，陰陽師就算看出了以後會發生什麼也不能告訴他，那這個人來這裡測算天命不就是白忙活麼。”
“不是不告訴他，而是換個方式引導。你覺得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你還能活多少年’這樣比較能接受，還是告訴他‘如果你這麼做就可以多活幾年’這樣更委婉？說話也是一門藝術，當陰陽師更是如此，與其你告訴別人最終的結果，還不如告訴他怎樣做纔會避免結果。這纔是陰陽師真正要做的工作。”
我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這之間的規則，可好像又不太明白。
凌睿擺擺手，道：“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體會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不過想成爲陰陽師，你還差得遠，先從中陰先生做起吧，這個你好好聽着。”
“哦……”
凌睿告訴我說，中陰先生能力比較差，還不能看到一個人未來的的命運，但是卻可以看到死去的靈魂。
一些執念太深的怨魂不肯投胎，遊蕩在人間，時間久了怨氣越積越深，很容易變成惡鬼。
中陰先生的職責，就是把這些不願意回冥界的鬼魂統統抓起來，化解怨恨、解開執念，好讓他們乖乖去該去的地方。
“所以我就是負責捉鬼的咯？這個簡單。”
他看我一臉輕鬆，沉着臉警告我：
“你可別忽視自己的職責，做的不好，就算你是陰九的情人，我罰起來絕不手軟。你給我好好聽課，別到時候被惡鬼反噬還得要陰九去救你！”
我不敢嘚瑟了，急忙端正態度繼續聽。
整整一上午，他詳細給我講解了中陰先生的日常，還有一些注意事項，帶着我爬上爬下，介紹每一個樓層我需要知道的地方，還有特殊顧客的辨識度。
一上午下來，我站得腳有點發酸，不過他太嚴厲了，我沒敢發聲。
結果到中午和九哥一起吃飯的時候，腳脖子又腫的跟饅頭似的，他憤憤瞪了一眼凌睿，飯都沒吃完，他抱起我就回後堂給我上藥。
臨走的時候，我分明感受到凌睿深深的怨怒的眼神。
到了我的房間，九哥一腳踢開了房門，大步流星地走到牀邊把我放下，然後他起身就去找那個藥膏。
我小心翼翼地安靜坐着，任他脫了我的鞋，脫掉襪子，然後寬大的手掌包裹我的整個右腳。
“別亂動，忍着點疼。”他低沉的嗓音喋喋不休，可在我聽來卻如同天籟：
“不都跟你說了，注意自己的腳嗎，雖然這藥膏塗上好得快，可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是真的打算瘸了不成？”
我小聲辯解：
“明明是你讓我開始工作的嘛……我聽你的話培訓，現在又反過來數落我。”
“我那是擔心你悶得慌，想着你多和人交流一下，心情就好的快一點……算了，看來這樣也不行，一會我去跟凌睿說，
你還是待在這裡養傷吧。他那個工作機器，哪裡懂得憐香惜玉！我就一上午沒在，就把你‘培訓’成這樣！”
我嚇了一跳，急忙說：“九哥，你可千萬別跟他說。我的腳其實沒什麼，他本來也問我要不要休息，是我自己逞能……”
陰燁塵半信半疑，手下倒是一點也不放鬆，紅腫的地方被他揉得發燙，他的指腹所到之處，帶來一片清涼，倒是讓我舒服不少。
我怕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又擔心自己辜負了凌睿的一番好意，繼續道：
“而且，我不想你們再因爲我而產生分歧。”
陰燁塵手下一頓，忍不住看我。我心裡愧疚道：
“我知道凌睿不太喜歡我，要不是因爲我，你們的計劃也不會被擱置。他很擔心你的安危，總覺得我會拖累你，事實證明我……也老在拖累你……”我越說聲音越小，心裡有點後悔就這麼毫無遮攔地說出自己的心聲，可是他那麼認真地看着我，聆聽我的傾訴，我竟然被蠱惑着，就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統統講了出來：
“他視你爲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對你充滿了期望，我也不想再拖你的後腿。所以，我一定會努力做好中陰先生的本職工作，幫你賺大錢。”
他愣住，忽然就破功笑了，還捏我的臉，說：
“賺大錢？你別給賠錢就不錯了。這份工作只是爲了讓你散心，凌睿很忙，館裡的事情他不會每天都看着，能偷懶的時候就偷懶，下次如果你在逞能腳變成這樣，小心我懲罰你！”
“嗯嗯，我知道啦。”
他低頭繼續幫我上藥，時不時還小心翼翼地幫我吹涼氣，我有點愣神地看着他，看得癡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西裝，貌似從他開始在人間活動以後，我就很少看見他那副古代的打扮了。
此刻的陰燁塵，短髮利落，眉峰劍指，英氣逼人；眼神專注的樣子有一種成熟誘惑的魅力，他白皙的手指託着我的腳踝，觸碰間絲涼之感一點點深入心脾……
他可能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半跪在我的面前，低着頭，認真上藥的樣子簡直迷人心魄，等我自己反應出自己的眼神太熱烈太花癡的時候，他已經抓到了我的眼神，迎上來，緩緩起身。
我看着他坐在我身邊，牀陷下去一大塊，他把我的腳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開始順着小腿肚往上游移……
我禁不住戰慄，迎着他的目光，舔了舔嘴脣，下一秒他附身不禁湊上來吻我……
如同冰與火在瞬間碰撞，感官刺激要比幻想來得更加真實。
相擁、相疊、相纏。
十指緊扣，脖頸依偎。
“陰九！陰九你出來，你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情動之際，冷不丁礙事又惹眼的傢伙出來攪擾，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我們已經一起躺在了大牀上。
九哥壓着我也是沉醉其中，乍一醒我們登時分開，彼此都有點不好意思。
他輕咳了一聲，說：
“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你把藥再塗一遍。”
“哦……”我不動聲色的把上衣穿好，臉憋得通紅，一顆心早都不知道頻次多少下了！
我背對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身邊的牀陷消失，巨大的影子已經移到了門口，不一會發出咔嗒一聲，九哥走了。
“你上個藥需要這麼
長時間嗎，我還以爲你打算一直待在裡面不出來了呢。”凌睿調侃，不懷好意地開玩笑。
“廢話多，還不趕緊走。”九哥冷冰冰地回答。
凌睿還是不罷休，繼續調侃：
“呦，脣色這麼鮮豔，運動去了？”
如果此刻有鏡子，我的臉一定已經憋成了豬肝色！
該死的凌睿，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陰燁塵的聲音鎮定地透過門縫傳來：
“適當的運動可以緩解壓力和疲勞……，哦不好意思，凌，我忘了你沒經驗。”
聽了這話，我瞬間差點笑出聲。
論噎死人的能力，凌睿哪裡比得上我九哥啊！
哈哈，讓你再嘚瑟招惹九哥，這下吃癟了吧！
等他們走得遠了，我才忍不住笑出聲。躺在牀上擡起右腿，看着腳踝處泛紅的皮膚，心裡暖暖的。
我禁不住在牀上打滾，甚至禁不住想，要是我的腳傷一直好不了，是不是九哥每天都會來給我上藥呢，哈啊哈哈……
花癡歸花癡，九哥和凌睿商量完事情，他端着病號飯回來，盯着我把飯吃了，又逼着我灌了一大碗骨頭湯，這才放過我。
“下午我要出去辦點事，培訓也暫停，你就在館裡隨便逛一逛，熟悉一下場地。天氣比較熱，小心中暑，一會讓元祐陪着你轉轉。”
“九哥，你們又要幹什麼去啊？”
陰燁塵耐心道：
“中元節還有兩個月就到了，凌睿接調令徹查陰差失蹤案子，我們需要做一些前期準備。”
我頗有點擔心：“不是說冥界已經發現你了麼，你還這麼天天出去，真的可以嗎？”
他笑着，開始收拾碗筷，一面抽了一張紙幫我擦嘴角，一面說：
“他們還不會那麼容易找到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別擔心，我們很安全。況且你要相信凌睿，他從前在陰玄司，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陰玄司……你說的地方就是現在的陰司局嗎？”
陰燁塵斂了笑容，問我：
“你怎麼知道。”
我努嘴指了指牀邊的書架：“那上面有一些冥界的讀物，凌睿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人間讀本，我無聊的時候看了一部分。只要是介紹陰司局的，他都特別偏執地把這三個字改成‘陰玄司’。”
陰燁塵聽後，默不作聲抽出了一本，翻開細看。那上面都是凌睿的筆跡，我看着他的神情從淡薄開始變得凝聚，似乎心裡壓着一團火，不知道何時就會噴發。
陰玄司，那是曾經屬於九哥的地方，叱吒風雲，令行禁止，一片清明的世界，也曾聽元祐、聽凌睿無數次回憶。
那個時候的陰玄司，政廉人清，上下一團和氣。指揮都督是一位叫越善的老陰差，受人敬仰，萬民愛戴；越善壯大了陰玄司，充實了陰玄司，守護者陰玄司，更是九萬陰差的領軍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直到數百年前，越善培養出一個更爲傑出的陰差，並將陰玄司全權交給了他。
再後來，天命被篡改，罪魁禍首落在陰燁塵的身上，鐵證如山，辯無可辯。越善死了，陰燁塵也“死”了，陰玄司落在了那個人的手裡，從此改名“陰司局”。
從清明的公堂到黑暗的地獄，只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時間。
“九哥，你們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