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漆,寒風徐徐。
淡雅的月色再次斜照着道路,黑漆漆的道路上出現一隊人馬。
一眼望去,兩隊的護衛前呼後擁,長槍短矛,弓箭銀盾,看上去威風凜凜,浩浩蕩蕩而來,若不是瞧見後面還跟着幾十輛貨車,看到這排場還以爲是哪裡來的官家貴胄出行狩獵。
蘇元元目光緊張地看着前方,沒想到竟然被凌熙給說中了。
隱隱約約中,蘇雙雙覺着鏢隊的衆人彷彿已把凌熙看做了主心骨,就連站立的位置也靠近了凌熙的馬車幾分。
她們朝着凌熙的馬車方向瞪了一眼,黛眉一沉。
在二女的心目中,凌熙僅僅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落魄千金。無才無德,無品無貌,就連袁嵐世子亦不想娶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又有什麼值得別人在意的呢?
二女年紀尚小,掩不住心思,所有不屑與不恥的神情都顯露在了臉上。
此刻凌熙脣邊依然在淺笑,眼眸卻閃耀着譏諷的光芒,如今在她的身軀內潛藏着一顆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心靈,自不會與小姑娘一般見識。
凌熙一直脊背挺直地坐着,伸出纖長玉指,敲了敲案几,目光悠然四顧,欣賞着自己眼前每一處古典的事物,同時留意着所有的細節。按照她的職業習慣,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蒐集信息與情報的機會。
前方護衛們的衣着與武裝,讓凌熙第一次感受到這個時代的軍事氣息。
凌熙沉吟,修長的指尖蘸了一些窗前的雨露,在案几上勾繪着。
她嘗試着把華夏真正歷史上一千七百多年的國情與眼前的大雍國相對比,判斷出有什麼異同,又有什麼規則可循。
馬蹄聲踏踏,前方的人馬越來越近。
其中一輛馬車非常寬敞,兩匹白色的神駒並駕齊驅。
陡然瞧見如此丰神如玉的寶馬,蘇家姐妹都不由得瞠目。
兩匹馬同樣吸引住凌熙的目光,她擡起眸子,脣邊露出一點睿智的笑容。
雖並不擅長馬術,凌熙卻擁有高人一等的見識,她深知自己沒看錯,這兩匹馬應是天下罕見的夜照白,更是有價無市。
凌熙不由得憶起後世,凌家就擁有一家賽馬場。
而她的祖父也是深諳養馬之道的。曾花費重金收羅過世界各地的名貴跑馬,花費的價值心血絕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然而她的祖父生平就是沒有收藏到一匹夜照白。
——夜照白,世人曾稱是夢幻中才會出現的寶馬,其罕見的程度不下於鳳毛麟角。
此刻,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出現就是兩匹。
凌熙深深地盯着馬匹,眼神不由變得熱切。
眼前,馬是寶駒,車必然也是好車。面前的馬車高貴異常,車身用極品紫色檀木製成,雪色錦緞覆蓋着車頂,車簾則綴以珍珠流蘇,看上去精緻而華美,每一處細節都彰顯出這輛馬車的不凡之處,更有一種難得的雅緻與低調的奢華。
凌熙不禁深思,在這個年代,與一千七百年前真正的歷史風情大致相同,頗有東漢魏晉之風。
只有容貌出衆,風俱佳骨的高貴人物,方纔擁有前呼後擁的資格。
譬如謝安,譬如嵇康,又譬如蘭陵王。
那麼馬車內的人物,又是什麼特別的身份?
凌熙淡淡地一擡眸子,依稀瞧見裡面端身正坐着一位年輕的男子。
只可惜男子的身姿籠罩在淡淡的雨霧中,如遠山之月,朦朦朧朧,讓人看得甚是模糊。
但是就這樣一個淡淡的身影,足以讓周圍的景緻都失去了顏色。宛若仙境中飄渺的一片淡雅流雲,縱然不見全貌,卻是情不自禁爲他心跳慢個半拍。
凌熙勾了勾嘴脣,眸底之光,宛若月華,心中卻涌出了一個奇怪的感覺。
有生以來,第一次,凌熙對神秘人物有了一絲好奇。
……
這時候,前方的護衛目光掃過蘇家衆人,語氣不善道:“前面是什麼阿貓阿狗?居然在這兒阻塞當道?還不快讓開?”
蘇老爺忙拱了拱手道:“這裡是蘇家商隊的人馬,你們是……”
護衛趾高氣昂道:“我們是袁家的部曲,奉命護送貴客去洛陽,爾等還不速速避讓?”
蘇老爺心頭“咯噔”一聲,面色一白,接着抽了口氣。
袁家?就是熙兒未婚夫家的那個袁家?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袁家的部曲,也就是袁家的私兵。
自從大雍天子身體抱恙之後,袁家這些年從來沒有沉寂過,先是招兵買馬,而後招攬各地名流,如今已大權在握。
感受到袁家與凌家的差距,蘇老爺嘆息了一聲,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不知道袁家現在對待熙兒的婚事究竟是什麼態度?
可惜自己的身份實在與袁家有天壤之別,就是去冒然拜訪袁家,也會被拒之門外。
不過,既然這些部曲都是袁家的,那麼可否讓他們替自己稍帶個信兒?
待他凝眸向前看去,看清年輕管事的面容後,頓時蹙眉,“周桓?”
護衛立刻呵斥,“放肆,周大管事的名兒豈是你一個商人叫的?”
蘇老爺的面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
說起周桓與他還是同行,二人都是皇商。
但周家的後臺很硬,只因周家與袁家有姻親關係,甚至還利用了裙帶關係當上了袁家管事。
另一廂,周桓瞧見蘇老爺,向前走兩步,眼皮子一掀,掃過地上蓋着白布的屍體,從袖裡摸出一條白色的絹帕,動作誇張地捂住了鼻子,“嘖嘖,你們蘇家商隊怎死了這麼多人?真是晦氣!該不是你蘇家有家破人亡的徵兆?”
蘇老爺站在一旁,深深蹙眉,眼角抽了抽。
周桓輕哼一聲,隨即看了一眼,地面,血跡斑斑。
然而,蘇家的貨車居然都不見了。
周桓細長的眸子微微一眯,又想起了什麼,轉眸問道:“對了,蘇老爺,你蘇家給宮裡準備的香料都是極罕見的,卻在途中遭遇歹人,不知道還無恙否?”
猝不及防的一問,蘇老爺目光頓時一變。
周桓已瞧出了端倪,脣邊冷笑一聲,眼神凌厲了起來。
很好,看來這次,蘇家註定是要敗了。
本來,皇商之間的利益並不衝突,甚至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蘇家卻是從去年剛剛躋身爲皇商,卻偏偏與周桓是競爭的關係。可恨蘇家在脂粉香料的供貨方面略勝一籌,周家損失極大。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周桓便把蘇家忌恨在了心裡。
------題外話------
猜猜這個白衣服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