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珞繞過渾身僵硬的胤禛。想看看弘晝折騰的多兇,只見弘晝坐在棺木上,懷裡坐着穿着月牙色旗裝的盼曦,在他另一側,弘暥一手拄着下巴緊繃着臉坐在一旁,彷彿很爲難的看着這出鬧劇。
“六哥,你看那人哭得真兇,你賞他,賞他。”盼曦小手不老實的指向一個淚流滿面的人,弘晝看了一眼,點點頭“嗯,聽盼盼的,賞他。”隨即拿起供着的點心放在盼曦手中,豪爽的說道“盼盼吃,還有弘暥,你自己來。”
在棺木下還趴着胤禛送齊珞的毛球和線球,一貓一狗,盼曦顯然沒有忘記它們,時不時向地上扔點心,讓它們也嚐嚐和親王的貢品。
齊珞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換來了胤禛的怒視。忙咬着嘴脣,憋得滿臉通紅,後退兩步,躲在角落裡,絲綢方帕捂嘴,另一手捂着肚子,不敢惹惱胤禛,輕輕的哎呦兩聲,原來笑大勁兒,肚子真的會疼。
從胤禛黑着臉進來那一刻起,靈堂就再也不見哭聲,衆人靜悄悄的跪在一旁,偷偷瞧着皇上會如何處置和親王。
“皇阿瑪,您也來看六哥?”盼曦一副天真的樣子,眨動着大大的眼睛,向胤禛揮手“六哥府裡真的好有趣,這些人哭得很傷心,皇阿瑪也賞他們嗎?”
弘晝傻笑兩聲,護住盼曦摸摸自己的腦袋“皇阿瑪,死者爲大,請恕兒子無法行全禮。”沒等胤禛開口,弘曆搶步上前,從弘晝懷裡抱過盼曦,向弘暥使眼色,弘暥略帶擔憂的看了自己六哥一眼,跳下棺木,吹了一聲口哨。帶着訓練有素的一貓一狗站回到齊珞身邊。
“額娘。”弘暥喚了一聲,抓緊齊珞的手,低聲道“六哥他也是臨時想出來的,六哥給您送信,兒子猜想您不會太擔心。”
齊珞攬住弘暥的肩頭,他是所有兒子中最像自己的一個,眉眼極爲相似,但卻完全遺傳了胤禛彆扭的個性,食指在嘴脣上請碰一下,“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你皇阿瑪還在呢。”
“愛新覺羅弘晝。”胤禛右手指着還在棺木上的弘晝,憤怒的訓道“朕的六皇子,親封的和親王,你給朕滾下來。”
“皇阿瑪晝想反駁的話,被胤禛生生的憋進肚子中,身子一軟滑下棺木,跪地道“兒子知罪,請皇阿瑪責罰。”
“知罪?朕可當不起。”胤禛怒氣更重,猛然上前伸手打掉了弘晝頭上戴的麻布帽子。氣急說道“朕還沒崩呢,不用你此時盡孝,你少氣朕兩次,就當你的孝心了。”
“皇阿瑪,兒子這是給自己戴的,省得兒子閉眼死了看不見。”弘晝不服氣嘟囔着,胤禛擡手想要煽弘晝耳光,手僵硬在半空,看着弘晝,他的五官是同自己最像的,個性卻截然相反,由於天生愛笑,眼角處隱隱有細紋,但烏黑深諳的眼底透着一分別樣的神情,緩緩的放下手,這就是自己的兒子,以荒唐爲名,放棄對帝位的最後期盼。
胤禛微合雙眸,深深吸氣,開口說道“和親王弘晝,荒唐妄爲,罰俸三年。”
“皇阿瑪,兒子不富裕,還有一大家人要養,怎麼能罰俸呢?”弘晝眼底那分亮光消逝,耍賴祈求般的看着胤禛,“兒子真的缺銀子,若不然也不會想到...辦喪事收喪儀。”
“朕少給你俸祿了?竟然讓你窮成這樣?”胤禛雖然明瞭弘晝的心思,但卻無法容忍自己的兒子如此哭窮。怒道“你再多言,朕罰你五年。”
弘晝馬上用手捂嘴,拼命的搖頭,胤禛真是被這個兒子弄得哭笑不得,冷哼一聲,對着周圍摘去寶紅頂戴的宗室親貴,朝臣說道“你們也算看了一出好戲,也不能讓朕的和親王白費力氣,你們看着辦吧。”
胤禛說完此話,最後瞟了欣喜的弘晝一眼,轉身離開,路過抱着盼曦的弘曆時,疼愛的捏捏盼曦的小臉,目光卻落在弘曆身上,低聲道“以後弘晝的事,朕就交給你了,好生照料你的兄弟,若是弘晝再胡鬧,朕就找你算賬。”
“皇阿瑪...”胤禛並不聽弘曆的話,向齊珞沉聲道“還沒看夠熱鬧?”齊珞先是誠心的點頭,隨即連忙搖頭,輕聲道“皇上稍停一會,我有幾句話同弘晝福晉說。”
將弘晝福晉叫道身邊。齊珞低聲道“你也要好好勸勸弘晝,莫要讓他再行此荒誕之事。”
“謹遵皇額娘教誨。”弘晝福晉心中爲難,但在衆人面前怎麼好反駁皇后的話?惴惴不安的擡頭偷望皇后,見她眼裡透着明瞭,稍稍的安心,這也就是場面話,扶扶身“兒媳一定好生的規勸王爺。”
齊珞扶了一把弘晝福晉,壓低聲音道“告訴弘晝叫他適可而止,事情做得太出格,反而不好,以皇上的心性必會安排妥當。不會讓他受委屈就是。”
說完這些,齊珞緩步走到胤禛跟前,沉穩的開口道“弘晝把這些招魂的東西都收了,以後萬不可再如此。”
弘晝點點頭,齊珞向胤禛揚起笑意,柔順的問道“皇上,咱們是回圓明園,還是在宮中小住?”
“回皇宮,齊珏也要凱旋,朕在宮中給他慶功。”胤禛同齊珞相攜離開和親王府,再次返回許久沒有居住的紫禁城。
弘晝收了喪儀滿意的開始招呼下人收拾這些辦喪事的物件,和親王府懸掛的白幡全部取下,弘晝福晉拉過他,將齊珞的悄聲的話同弘晝講了一遍,低聲勸道“爺您以後可不能如此,沒有得讓皇額娘擔心。”
“沒事,爺有分寸。”弘晝應了一聲,向並沒有離開的弘旻弘曆走去,未語先先笑,拱手道“四哥,五哥。”
“六弟你真是了得,要是你派去送信的管家晚到一會,額娘要因爲你的胡鬧傷神弄壞了身子,你看我饒不饒得了你。”弘旻擡手狠狠的敲了弘晝腦袋,弘晝不敢躲閃,連連求饒,也有些不忿的說道“我哪料到消息傳的那麼快?緊趕慢趕竟然人搶到了頭前兒,額娘沒事吧。”
弘曆一把拽住弘晝的衣袖,眼底劃過厲色,“你是說有人趕到你前面?當時額娘可是哭暈過去了,皇阿瑪也很焦急。”
“這不是趕巧?”弘晝笑意盡失,弘曆沉思片刻低言“看來不是趕巧,是有人想要渾水摸魚,這事我會查明白。”
“五哥。”弘曆拍拍他的肩頭,有幾許悵然“你的心思皇阿瑪和額娘都知曉,皇阿瑪罰了你的俸祿,若是府中缺銀子。就同我吱一聲。”
“多謝五哥。”弘晝眼裡重新添了笑意,用胳膊肘捅捅弘旻,略帶憐憫的說道“爲小舅舅和四哥籌集銀子,如今再加上弟弟,五哥真真是辛苦,也不曉得弘暥偏愛什麼,不過我記得他抓週時可是摸的銅錢。”
“行了,我先去將事情查清楚,敢動額娘之人,我要讓他們明白打錯了算盤。”弘曆向外快步走去。弘晝一本正經的輕嘆“四哥,確實只有五哥最適合,皇阿瑪沒有選錯。”
弘旻淡然一笑,微微點頭,彈彈手指輕聲道“不過雖得至尊之位,可他確是咱們兄弟中最辛苦的一個。”
“確實如此,反正我將來就靠着五哥了,皇阿瑪可是罰了我五年的俸祿。”弘晝一臉壞笑,撓了撓額頭遺憾的說道“早知如此,我就多說上兩句好了。”
“得寸進尺。”弘旻輕輕搖頭,瞥了一眼弘晝,一副看好戲的架勢“我剛剛聽說,小舅舅外蒙大捷,馬上就要領兵回京,若是小舅舅知曉你嚇暈了額娘,你會如何?我倒真是想看看。”
“四哥你太不厚道,爲何此時才知會我?”弘晝急得跳腳,他可是太清楚齊珏的手段,看着別人受罪那是樂事,可要攤在自己身上?他已經可以預見自己會有一段悲慘的日子,拉住弘旻的袖子,苦着臉哀求道“四哥,你可得救我。”
“小舅舅面前,我可沒那麼大本事,你自求多福吧。”弘旻眼裡含着笑意,安撫的拍拍弘晝,緩步如常的向和親王府外走去,這真是一出好戲。
過了幾日,齊珏凱旋迴京,徹底平定外蒙叛亂,胤禛在太和殿爲其慶功,在衆人歆羨熱鬧之時,朝堂上幾名官員的消逝,圓明園中奴才的暴斃,彷彿一滴水滴入湖水中,泛不起任何的漣漪。
昏暗的燭光下,胤禛拿着密報,嘴角翹起滿意的弧度,弘曆果然沒有再叫他失望,也應該再給弘曆加點擔子..輕聲低嚀“弘曆,還是要好好的磨練,出事還是欠缺穩妥,只是不曉得老天會給朕多久?朕還能手握這天下有她爲伴多少年?真是捨不得。”
在寂靜孤單的養心殿中,只餘下雍正皇帝淡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