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老康要帶妃子、兒子、兒媳們遊玩皇家園林玄武湖。一早,胤礻我便跑來找宜妃說他帶來的婢女生病了,想讓雪靜來伺候他。
瞧着他撒謊時那一跳一跳狂不自然的眼皮子,宜妃忍住想笑的衝動,故意爲難的說:“老十呀,不是宜額娘不想把人借給你用。你是曉得的,這次來雪靜可是要伺候你皇阿瑪飲食的,宜額娘也不能擅意指派她呀。”
“那。。那可咋辦。”胤礻我急的團團轉,焦急的對宜妃拱手說:“宜額娘,好額娘,親額娘,求求你幫幫兒子吧。”這一急,竟是帶了點撒嬌的味道。
宜妃怔了怔,自家老五老九可從來不這樣跟她撒嬌,瞧着胤礻我那憨憨的樣子,宜妃的心裡竟是一陣抽搐。這個兒子若真是自己親生的該多好!
飛快的眨了眨眼皮,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以最輕鬆的口氣說:“老十啊,你去求你皇阿瑪,就說宜額娘有人伺候。”
謝了宜妃,胤礻我去了老康那裡。聽說是爲了雪靜而來,老康很深沉的想了想,很是爲難的說:“老十,皇阿瑪的胃口不好,雪靜得做些清淡的飯菜給皇阿瑪調劑調劑。”
胤礻我跟蔫了的黃花菜一樣,傷心的垂下頭。
“瞧瞧,瞧瞧,堂堂阿哥沒了奴才伺候就出不得門了?瞧你個熊樣,你也別去玄武湖了,留下來好好反思反思。下去吧。”老康毫不留情的把他給趕出門來。
站在屋外,胤礻我半天都提不起勁來。那日,他跑回去求皇阿瑪帶他一起來江南,一開始老康沒答應,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不該爲了一個女人而自暴自棄。
老康又問他爲何這麼喜歡雪靜,胤礻我說,一開始是因爲高僧的話對她另眼相待,可那幾次的試探後,他發現雪靜的性子跟一般女子都不同,表面上看着溫柔、嬌弱,可實則卻是很烈性。他喜歡她耍耍小性子,女兒家的刁蠻盡顯眼裡,他就是喜歡。
沒救了。老康說,接着又說了讓胤礻我萬分驚訝的話:“老十,你這孩子從小就憨厚,整天傻乎乎的不知道啥叫煩惱。你額娘去得早,皇阿瑪擔心你會一直這麼傻下去,給你找得媳婦都是性子柔弱的。唉。。。。你這小子竟然偏生喜歡林狐狸那麼狡猾的女人。命啊!皇阿瑪不是阻攔你娶她,林狐狸不是個容易安分的人,皇阿瑪得再考驗考驗,過關了皇阿瑪定會賜婚。你可千萬別說與她聽,不然,依她的性子你這輩子都別想娶到她。”
那日,明明已經說了僅是考驗她,可今兒個爲何要連兒子一起考驗?爲何不讓他倆去湖邊談情說愛?雪靜最喜歡了。。。。胤礻我在心裡哀嚎一聲無奈的回去了。
遊園的人都走了,胤礻我一個人坐着也無聊,便來到膳房瞧瞧雪靜可在。老遠的就聞到一股香味從膳房那裡傳來,他緊走了幾步奔過去。
雪靜的頭上裹着一個大方巾,穿了圍裙,手上拿着一個擀麪杖和大廚在案桌上忙得不可開交。胤礻我對瞧見他的奴才們噓了一聲,然後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
擀麪杖在手卻不見雪靜擀麪,只拿着擀麪杖走來走去,指指這個說說那個。有個婢女端了個冒着熱氣的碗走到她身邊,拿勺子從碗裡舀了什麼給她嚐嚐。她吹吹熱氣,一口吃下去,直呼:“嗯。。。嗯。好吃,真好吃。大廚,你嚐嚐。”
大廚連連擺手,“姑娘,你覺得好吃就成,這可是給皇上吃的,咱做奴才的可不能隨便亂吃。”
“大廚,你不嚐嚐哪知味道好不好。來,嘗一個。”她重拿了個勺子準備舀了讓大廚嚐嚐,一轉身時卻瞧見靠在門口的胤礻我。淡淡的笑笑,“爺,什麼時候來的?”
“一會兒了。”胤礻我也儘量的讓自己淡淡的。
一會兒了,這麼說就是偷窺她好久了。低下頭,看看手上的勺子,雪靜從那丫頭手上接過碗,走到胤礻我跟前讓他嘗。看了一眼,裡面竟然是——啥?
“麪疙瘩。”
“麪疙瘩?”胤礻我驚道:“你給皇阿瑪吃這個?”
“嗯。這玩意兒在老百姓家裡是用來填飽肚子的,可進了皇宮,那就屬於高雅藝術了。”桃花美目風情的轉了轉,把碗遞到胤礻我面前。
胤礻我微笑着說:“餵我。”
旁邊似乎有人輕笑,笑容還維持在臉上,雪靜卻恨的咬着牙關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找死啊你。”瞪了瞪眼。
胤礻我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嘴邊輕笑了一下,然後一臉正經的說:“阿哥怎可以端着飯碗站在膳房用膳?所以,你餵我吧。”
“咚咚。”有人撞倒了什麼。
胤礻我佯怒,喝退那些人,膳房裡只剩下他倆。空氣頓時有點窒息不夠流暢,雪靜把碗放回桌子上,胤礻我這時倒是很老實的端起碗呼啦啦幾口就消滅光。咂咂嘴,“好吃。”
瞅着他,雪靜沒吭聲。胤礻我又要了一碗,待他吃完後,雪靜這才慢吞吞的說:“爺,被你吃光了,咋辦?”桃花眼可憐的眨眨,好似要哭了出來。
“嗝。。”不爭氣的胤礻我發出聲巨響,他驚恐的捂住嘴巴,鬆開後討好的說:“雪靜,要不,你再做一次?皇阿瑪回來也是要吃新鮮的嘛。”
白了他一眼,雪靜說道:“怎麼做?人都被你趕跑了。”
回頭看看,胤礻我捋起衣袖說:“我來。”
倏的,白色廚師帽到了他的頭上,接着白色圍腰到了他身上,再接着鍋鏟塞進他的手裡。雪靜笑眯眯的做了個請的動作,一滴汗兩滴汗從胤礻我頭上滴下。
浩蕩的玩水隊伍回來了,老康興致勃勃地拉着幾個兒子閒聊,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便讓老李去膳房找些吃的來。沒多久,老李黑着臉跑回來在老康耳邊低語片刻,聽着聽着,老康的臉色變得眉飛色舞。
“快,呈上來。”有點迫不及待。
碗中,綠油油的青菜葉子漂浮在麪疙瘩的上,帶着雞湯香味的熱氣縈繞進老康的鼻子裡。老李要拿銀針試,老康說:“不用。”然後,拿起筷子夾了塊麪疙瘩吃進嘴裡。
“好吃,香!你們也吃。”他還不忘招呼兒子們。
阿哥們奇怪的對看了一眼,然後都吃了起來。味道。。。。。有糊味!
“不好吃?”老康問。
“好吃好吃。”阿哥們飛快地把一碗麪疙瘩給消滅掉了,雖然有糊味,可是香。他們哀嘆的這樣安慰自己。
待大夥兒都吃完後,老康樂呵呵的說道:“你們可知這麪疙瘩是誰做的?”
“林雪靜。”太子第一個嚷道。
老康搖頭,不是林雪靜還能有誰讓麪疙瘩進入皇家的餐桌子?阿哥們猜不到還會有什麼更大的人物。
“是。。。。胤礻我。”老康神秘的說道。
“十弟/十哥?”阿哥們異口同聲。
十阿哥竟然會下廚!十阿哥竟然會做麪疙瘩!十阿哥竟然。。。。竟然的事太多,可十阿哥是在林雪靜的逼迫下下廚做麪疙瘩的,所以,衆人對十阿哥只有敬意對林雪靜只有鄙視。
“什麼,大傢伙都這麼看我?我靠!擺明了欺負我。”聽玉涵說完,雪靜氣的呱呱亂叫。
雪靜的本意是讓胤礻我知難而退,可胤礻我硬是不肯脫下那身衣服,不僅要擀麪,更是做到鍋膛前燒火。看着鍋膛裡燃燒的火焰,從沒做過這些事的胤礻我竟是覺得很溫馨。擡頭,看見的是雪靜那張讓他看不夠的臉,平凡人家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嗎?
胤礻我覺得今兒個皇阿瑪沒讓他去遊園是十分英明的抉擇,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臉,更是照亮了他的心。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拉進他和雪靜的距離。
所以,他一直沒肯走,多餘的人又不敢進來做事,老康他們回來時,膳房裡只有被他一高興架了木材的大火燒糊了的麪疙瘩。
老康既沒表揚也沒批評,因爲明兒個他得去檢閱駐防官兵,後天還要前往明□□陵行禮。雪靜安靜了兩日,雖然流言從四面八方傳到她的耳朵中,宜妃爲這也狠狠的批評過她一頓,她裝死過了兩日。
三月十日,老康休息。
無事可幹時想到了胤礻我下廚的事情,於是讓人把雪靜召到跟前。跪在地上,雪靜低着頭等老康發話。
“丫頭,麪疙瘩是民間用來填飽肚子的最差的事物,你爲何拿來讓朕品嚐?”
雪靜暗自想笑,老康文縐縐的還品嚐。她把忽悠胤礻我的那套說辭說了一遍,末了還加了句最重要的話:“皇上,您下江南,主要目的不就是體驗民間詳情的麼?您吃了麪疙瘩,拉近與民衆的距離體驗他們的生活,這說明您是多麼體貼老百姓的皇上啊。”
言之有理。老康頻頻點頭,又問:“讓阿哥親自下廚生火,更是體貼了皇家阿哥們與老百姓的距離是不?”
“皇上英明!”雪靜高叫。
“朕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還有何英明!”老康卻是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嚇得雪靜抖了三抖。
“皇上饒命啊。”雪靜哭着哀求說她是不想讓十爺下廚的,可十爺非要說追隨皇上的腳步體驗民間疾苦,愣是親手做了麪疙瘩,還親自爲了皇阿瑪生活燒了麪疙瘩。
這個最真實的版本與老康聽來的任何一個版本都不同,老康冷笑,讓躲在屏風後面的胤礻我走出來。“老十,你說說可是林狐狸強行把那些東西塞給你的?”
胤礻我拱手道:“回皇阿瑪。是。。。”
老康得意又奸詐的看着雪靜。雪靜只覺得心在一點點地往下沉。她不怨胤礻我,就算他不說也會傳到老康耳裡。她只是失望胤礻我竟然就這樣承認了。是他老實?還是不再在乎她了。。。
然後,猶如晴天霹靂一聲響,本已快消失的聲音說道:“是。。。兒子自願。”
哦也也!雪靜真想撒花慶祝。看着老康陰晴不定的臉,雪靜沒敢把得意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