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並沒有在城主府待得太久,聽過雙夕的事情,便是她也覺得寥落。這樣的事情讓人連安慰也不能說,便是時間也洗不盡傷痛,嶽纖靈留在那兒看着雙夕只覺得悲涼尷尬,便早早告辭走了出來。
雙夕對她卻十分禮遇,親身將她送到城主府大門,然後聲音溫柔道:“我如今看着你卻與自己十分相似,就是不知你身上是什麼樣的故事,若是以後有機會就來與我說一說罷。”
嶽纖靈回眸看向她,只覺得曾經那個天真不諳事的少女已經徹底不見了,心裡只覺得涼,但還是點頭,回答:“好。”
當年雙夕懷着一顆赤子之心救了青秀,卻怎麼也不會想到反而害了自己、更害了青遠和稷兒。青秀本就不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的人,她出現在雙城都是陰謀,只爲謀奪青遠預言之力。在最後,青秀沒有得到任何她想要得到的,反而神魂被永生禁錮在雙城城樓之上,伏暑煎熬,這也是她該得的下場。
一邊在街上慢慢走着,一邊想起自己昨夜聽到的叫聲,嶽纖靈再生不出任何同情之心,反而只覺得這是清秀該得的。就好像她當初對嬛彌與溯月一樣,那都是她們該得的。
如今她將該做的事情也都做了,便不再多想什麼,只是暫時留在雙城中,白日裡就去城外山上尋一尋草藥,到了夜裡就回到客棧歇息,偶爾再去茶樓裡坐一坐,聽一聽其他人的說話。
這樣過了幾日,她也沒有聽見任何與風暗胤有關的事情。嶽纖靈卻不覺失望,反而漸漸安心。風暗胤將碧海宗攪起那麼大一場風波,自己能全身而退沒有消息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她不敢奢望更多。
雙城對嶽纖靈來說卻說得上是一處福地,她在周圍山上尋到許多貴重草藥,倒是真的圓了門主爲她扯的謊話。
嶽纖靈抽空將這些草藥稍微整理了一番,然後其中絕大部分就送回了蜃羅門,也算是讓門主在長老面前有了底氣。秋蟬長老本來已經聽井森說了雙城的事情,如今再見到她送回來的草藥,到底無言以對,只是恨恨的看着一盤子很難見到的草藥,似乎將氣都想要撒在草藥上一般。
門主也伸出纖纖柔手從盤中揀出一株草藥遞給她,聲音十分婉轉悅耳,“聽聞長老近日很需要這一味藥,不如就拿了去,只當纖靈孝敬長老。”
秋蟬長老看着門主手上的藥草,再去看她驚人的容顏,臉色漸漸由青變紫,然後憤然拂袖而去。
門主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然後緩緩將手裡的草藥放在盤上露處諷刺的冷笑。
“你何必如何與她爭鋒相對?”卻沒有與秋蟬長老一起離去的易行長老一直閉目站在旁邊,這時卻忽然張開眼問。
門主雙手交疊在一起輕輕點了點,然後瞥向他,若是曾經她對易行長老還有幾分尊敬,如今卻是一點兒也無了,“易行長老,若是你一直站在秋蟬長老那邊我也無話可說,但你每每卻總要以中立標榜自己
實在讓我不齒,況且……”門主說到這兒略頓了頓,眼波忽然收斂,目光灼灼如盛夏驕陽一般,讓人無法逼視,“我纔是如今蜃羅門之主,兩位長老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
這些年來蜃羅門中雖然幾乎人人知道門主與兩位長老不睦,卻從未在明面上如此針鋒相對。易行長老並未因門主的話動怒,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到底想看出什麼,最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終於走了出去。
蒼穹之顛,雲煙繚繞。
自碧海宗歸來,風暗胤便一直待在蒼穹之顛並沒有離開。這一次他傷勢頗重,雖然被嶽纖靈治癒,但仍要好生將養才能將靈力漸漸補全。
沙鷹和玉簫都是不能靠近蒼穹之顛,不然靈力非但不會慢慢補回,反而還會損耗。不過風暗胤在此,兩人也不能離得太遠,就在蒼穹之顛下界尋了個洞穴安置。
蒼穹之顛四處皆是一片片雲藹,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風暗胤便是在此也沒有多置任何東西,只是靠着一塊長在這裡的巨石閉目養神。
蒼穹之顛連一絲風也沒有,他這樣坐着,一頭銀髮就紛紛垂下來。於旁人是洪水猛獸的蒼穹之顛於他卻是最好的將養之地。
感覺體內的靈力漸漸充盈,風暗胤面上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雙手輕輕的垂在身邊,紋絲不動。
只是不一會兒,他感覺到手邊有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明知道蒼穹之顛不可能有其他人出現,他還是警惕的張開眼,然後看見手邊一朵小小的蓮花長了出來。
風暗胤素來對草木毫無認知,但這朵小蓮花身上的靈力波動如此敏銳,他自然感覺到了,沒有想明白之前手已經伸出去將蓮花輕輕的摘了下來收起了起來。他雖然沒有了蜃羅門的玉佩,但自然也是不缺儲物介質的。
收起蓮花之後,風暗胤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冷笑,一隻手重新輕輕的落在膝蓋上。
他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又被人驚動,然後看見冥骨從遠處慢慢走來,已經走到了蒼穹之顛。
風暗胤緩緩起身漠然的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走過來。然冥骨到底沒有再靠近,負手站在邊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潮音笛到手了?”
“與你無關。”風暗胤淡淡的回答,他雖然曾經與冥骨有過接觸,但對他卻從不信任,這個男人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且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包括他當初爲何叛出蜃羅門。
“你每次對我都如此防範。”冥骨並不動怒,反而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似乎一點兒也不受到影響,“我此次來也不是爲觀瞻潮音笛,只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雙城那邊出現了與你極爲相似的靈力波動,不知你可想去看一看?”
風暗胤眉心未動,但心裡卻到底起了一絲波瀾。雖然明知道舉世只有他一個魔修,但聽聞有相似的靈力還是會想要去一探究竟。
冥骨
站在原地笑看着他,好像已經看出了他內心的掙扎,又繼續的說:“另外我這一次還無意間發現你那位小師妹如今也人在雙城,看她的氣色仍舊不好,彷彿上一次在東海受的傷還沒有痊癒。”
風暗胤目光倏地轉冷,他不以爲冥骨會知道他前去東海的事情,只是不知他這一次說出來的目的何在。
冥骨卻不給他任何看穿揣度的機會,說完便轉身而去,衣袍滾滾,極是瀟灑。
徒留在原地未動,風暗胤定定望着冥骨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他的心思從來不會流於外,只是心裡到底是否也如面容一樣便無人知曉了。
雙城今日的天氣實在不錯,陽光璀璨卻不炎熱,楓葉微紅十分動人。嶽纖靈在客棧待得正好,也不知是她真與草木有緣還是巧合,這一代山林之中她每每總有意外發現,便一直耽擱於此,也沒有想着要回宗門去。
不過今日因爲要好好料理昨日採集的一株名貴俄草,所以她也不能走出去,只待在屋子裡細心的翻動着在陽光下看起來宛如水晶剔透的俄草。
俄草的嬌貴在一種的草藥中也是出名的,在摘下後的六個時辰中必須不行翻動,同時保證充足的陽光照曬才能保存住其藥性。嶽纖靈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俄草,所以十分慎重。
她的屋子在二樓,推開窗便是臨街,白日裡總能聽見街上人流熙攘的聲音。若是旁人怕還會嫌這裡吵鬧,她卻喜歡這樣的環境,會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有別的人。
窗口是陽光最好的地方,嶽纖靈就將俄草擺在窗口上來回來去的翻動,偶爾往外瞥一眼,便能瞥見街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嶽纖靈覺得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當年沒有拜師蜃羅門,也許現在的日子會完全不同,也許會平凡安靜,卻不是她想要的。
身爲一個出色的修煉者,即使在最放鬆的時候也不會徹底失去警惕。屋頂的瓦片輕輕的一響,嶽纖靈當即警覺,雙手飛快的捏了一個訣擡眸緊盯着窗外。
不過須臾,一個靈活的身影就翻窗跳了進來,十分穩當的落在地上。嶽纖靈看清來人,雙手也垂了下來,不過眉眼冷淡,“你又來做什麼?”
“只是告訴你,前幾日【你送回去的幾株草藥讓秋蟬長老和門主徹底翻臉了。”井森一身黑衣在白日裡其實十分引人注目,不過他素來深夜出沒,這樣穿也是習慣,只是晝伏夜出的人臉上總是免不去幾分特別的蒼白,如今暴露在陽光下便顯得有些病色。
嶽纖靈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但仍沒有忘記翻動俄草,只是說:“門主與她不和久已,不必你在這裡將過錯加在我身上。”
“雖然她們一直不和,但若不是因爲你面上的平靜還是能維繫下去的。”井森毫不留情的揭穿,然後走上來看了一眼俄草,“想不到你的氣運這麼高,連俄草也能找到。”
嶽纖靈不想回答他的話,只是繼續看着俄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