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阿櫟先是意外的擡頭看青夙一眼,但好像又忽然想明白什麼,低下頭去應了一聲。
青夙兀自坐在閣樓裡,垂眸看了一會兒散亂的棋盤,倏地笑了笑,然後又悵然的搖一搖頭,轉而望向外面,陽光已經漸漸從東邊升了起來,灰藍的天空被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
回去的路上,嶽纖靈想了許多,最後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府邸門外。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險些撞上站在前面的蒼洛。
“到了。”蒼洛回頭淡然的看着她。
“讓你來回周折了。”嶽纖靈回了一句,然後越過他縱身跳過府邸外牆。
盯着她消失在牆那邊,蒼洛緩緩轉過目光,雙足輕點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晨光之中。
悄無聲息的走過一條條長廊,黎明時分府邸裡十分寂靜。嶽纖靈伸手摸了摸剛纔重新戴回頭上的木簪,宛如一條黑影一般慢慢回到院子裡,回到她和浣秋住的耳房裡。
浣秋還睡得很熟,偶爾傳來一兩聲鼻音。嶽纖靈心裡有些不平靜,就在炕沿靜靜的坐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事實上連瞳孔都沒有聚焦。
坐了許久,直到外面傳來廚娘粗重的腳步聲才緩過神來,也不用等她吆喝就自己走了出來。
看見她走出來,廚娘卻也有些吃驚,許是之前都要她吆喝一遍才能看到人的關係吧。不過也沒有驚訝多久,廚娘就嘴皮子很利索的說了幾樣蔬菜,“你快點兒去吧,感覺把這些東西買回來。”
嶽纖靈這才恍然想起今日又到了她出去採買的日子,答應了一聲就往外走,卻沒想到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碰上也要出門的凡麒。
顯然凡麒也是極少遇見她,停下腳步有些好奇的打量她,“小橋,你這麼早去哪兒?”
“我出去買些東西。”嶽纖靈低了低頭回答說,琢磨清楚了凡麒這個人,她卻是越來越不想看着他,總覺得他對不起那一張十分像風暗胤的臉。
當然她的心思是凡麒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只當她是小女孩兒害羞,笑了笑就先走出去,同時心裡有些隱隱遺憾自己昨日夜裡並沒有再夢見那個人。
在他走後,嶽纖靈才緩緩擡起頭,手心裡微微有一團奇異的淺光閃爍,這也是雪月的奇異之處,每次凡麒被魘術影響,嶽纖靈都能有所感應。想到自己的計劃果然進行順利,她就慢慢彎起嘴角詭異的笑了。
想將雪月之術徹底沁入凡麒心魂,需要九日之久,她已經順利進行了一日,再在這裡滯留八日足矣,只願這八日沒有變故,讓她能在明溪谷主回來之前及時脫身。
白日裡的時間當然枯燥乏味,嶽纖靈只當在竈下燒火是一種特別的修煉,也讓她有時間去冥想。其實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只是看着竈下燃燒的火堆發呆。
到了夜深人靜,她就會讓浣秋和廚娘都睡得沉些,然後自己悄悄潛入凡麒的臥房,再次對
他捏訣。
一連五日,都沒有任何意外,嶽纖靈偶爾在白日裡看見凡麒,都能捕捉到他眼底一縷不一樣的情緒。
這些日子裡,她也沒有再遇上青夙,畢竟沒有人會專門對她這樣一個人提及青夙那樣的貴客。
到第七日深夜,嶽纖靈依然像之前一樣悄悄潛入凡麒的屋子,卻見他並沒有在裡面,不覺微微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又匆匆退出房間。直到回到耳房,她的心跳還沒有平復下來,也不知道凡麒是發現了端倪還是隻是單純的夜不歸宿,但顯然這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嶽纖靈下意識的摸了摸隱藏在懷中的玉佩,眉心慢慢蹙起來。她當然知道這時候還不講玉佩妥善藏起來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但誰又知道她幾乎是拿玉佩當成依靠一般,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只要摸到這塊玉佩心裡都會覺得安慰呢?即使風暗胤不在,起碼這塊玉佩還能提醒她風暗胤和她曾經的那些記憶,那是心裡唯一的慰藉。
似乎是誰也不知道凡麒夜不歸宿的時候,第二次廚娘依然早早張嘍着早膳,卻被凡麒的貼身侍婢走過來阻止。
“公子昨日沒有回來?”廚娘在府邸裡工作了許多年,似乎也很少遇見這樣的事情,微微驚訝的看着來傳話的侍婢,沒多想就追問道:“那午膳和晚膳呢,公子今天晚上也不回來嗎?”
問完之後,廚娘才發覺不妥,臉色惴惴的看着侍婢。
“你問多了,公子的事情怎麼可能和我們這些人說?”果然侍婢臉色變冷,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走,“公子只說了今日不必揹他的飯食,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廚娘站在原地不敢吭聲,到侍婢徹底走遠了纔敢轉身,有些心事似的走進小廚房裡。大概這件事情唯一沒有影響到的就只有浣秋,凡麒不在,小廚房裡的事情少了許多,她幾乎是撒歡的跑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裡。
院子裡其他人的吃食準備起來就簡單多了,廚娘皺着眉忙活了一會兒,好像才注意到嶽纖靈似的,就隨手推搡了她一把,“你也出去吧,沒什麼事情就休息一天,這樣的時候也不多。”
嶽纖靈也有心事,便沒有爭辯走出小廚房。可是她也沒有地方好去,就四處胡亂的走了走,但也不敢走遠,生怕錯過了什麼事情。
好在這樣的意外並沒有維持多久,凡麒到傍晚就回來了,不過他到底出府去做了什麼事情卻沒有人知道。明溪谷主不在,也沒有人敢去過問他的事情。
嶽纖靈正在耳房裡坐着發呆,就聽見廚娘大嗓門吆喝她和浣秋,心裡稍稍安定,就又回到竈下,也是第一次覺得這樣看着竈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這一日雪月之術施展得也很順利,過了今日只要再留兩日就好了。嶽纖靈站在黑暗的屋子中央,對榻上熟睡的凡麒緩緩微笑。其實她偶爾也會掙扎,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到底對是不對,不過報仇的念頭勝過了一切,讓
她不顧一切。
寮海宮附近的小城理依然日日張燈結綵,熱鬧非常,可見平日裡他們也是高調行事慣了,什麼事情都要張揚出去。宮譽致和戚銀屏也在城裡待了幾日,一直沒有得到嶽纖靈的消息也讓他們稍微有些不安。
宮譽致想得很多,悄悄湊到戚銀屏耳邊問:“你說會不會纖靈其實被寮海宮的人抓住了,然後一直瞞着?”
戚銀屏被他的話唬了一跳,然後狠皺着眉低聲呵斥:“你別胡說,不會的。”
“我就是說一說。”宮譽致也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好,當下訕訕的摸了摸頭,“不過我們幹這麼等着也不是辦法吧,不如我們悄悄潛入寮海宮去看一看你說怎麼樣?”
他的提議讓戚銀屏有些心動,但想了一下還是堅決的搖頭,“不行,你我都不熟悉寮海宮,貿然潛入太危險,如果我們沒幫上纖靈反而折了自己纔是得不償失,所以還是慢慢打探消息吧。”
“那要等什麼時候,我們在這裡都待了幾天了,還不是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就知道嬛彌要大婚了,這場喜事會辦得多麼多麼盛大。”宮譽致性子急,就不滿的嘀咕了幾聲。
戚銀屏剛想要說他,餘光忽然瞥見街上有一個人正緩緩走來,當下就一把揪住宮譽致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說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宮譽致還是聽話的閉上嘴巴,然後學着戚銀屏的樣子偷偷看過去,就看見影夜手裡拎着兩個紙包面無表情的從外面走過。
兩個人目光相對,同時傳遞了一樣的信息,“跟上去。”
這幾日若說他們有打探到什麼稍微有用的事情,也就只有關於影夜的了。原來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影夜是嬛彌的護衛,幾乎與她日日形影不離,甚至有人還在暗地裡說影夜和嬛彌的關係十分不清不白。當然,敢這樣說的人都是極小心的,沒有人想這樣的話傳到寮海宮或者是被影夜聽到。
也就因爲聽了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再看見影夜的時候戚銀屏才萌生出跟蹤他的念頭,也許會讓他們有所發現也說不定。
三十年前桃源秘境中,宮譽致與影夜曾經淺淺交手過一次,當時宮譽致略佔上風,只是不知道如今兩人若是再有交手又會如何。
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影夜身後,一直不曾被他發現,直到他走進小城裡一家十分闊綽的酒樓。
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影夜出來,戚銀屏便橫下心和宮譽致一起走進去。也是他們運氣不錯,一走進去就聽見兩個跑堂的夥計在交頭接耳,內容就是說嬛彌大小姐今日蒞臨,正在二樓的雅間裡坐着。
眸光微閃,戚銀屏隱隱笑了一聲,然後直接對上來招呼的跑堂夥計說:“帶我們上二樓雅間,要最好的。”
兩人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氣質到底不同於普通人,夥計也不敢怠慢,將兩人恭恭敬敬的請上了二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