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瀰漫着一股清淡的藥香,並不濃郁,卻讓人意外的心曠神怡。
才一走進去,嶽纖靈就見到門主正站在庭院裡撫弄一株剛摘下來的冷涯草。這一株冷涯草長得十分好,每片葉子都有人的手指一般長,若是入藥必然是極好的。
餘光瞥見兩個人走進來,門主便將手裡的冷涯草放下,擡起頭微微一笑,“回來了。”
“是,讓門主掛念了。”嶽纖靈微低下頭恭順的回答,又看向旁邊在門主面前不自覺緊張的繃直背脊的浣浣,“弟子在仙遙島上適逢進階關頭,多虧浣浣師妹護法。”
這句話才真正讓門主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先是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嶽纖靈,然後又看向浣浣,點點頭道:“很好。”
也不知道門主到底在說什麼“很好”,浣浣只是緊張的站直,一臉緊張的嚴肅。
“剛纔見到娥藍師姐了。”嶽纖靈有些好笑的看着浣浣,想起自己要說的事情,“娥藍師姐說要下山歷練。”
“怎麼,又想出去?”不愧是門主,還沒等嶽纖靈說就猜出她要說什麼,淡淡一個眼色看了過去。
嶽纖靈也不遮掩,很坦然的回看着門主,“弟子的確想要下山歷練,不過還想帶浣浣師妹一起去,不知是否可以?”
若說岳纖靈想要下山,門主是一點兒也不奇怪的,只是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提出帶浣浣一起去。門主略微意外的看向浣浣,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遍,最後點一點頭,“也好,看來你們這一次出門倒是十分融洽。浣浣,你就跟着纖靈吧,也好過在我面前總像見了貓的老鼠似的。”
原來門主也看出浣浣對她的極度敬畏了,嶽纖靈心中舒了一口氣,又對浣浣安慰的笑笑。
外面依然是大雪皚皚,到處都是大片的白,再也看不見別的顏色。嶽纖靈自己的修爲高,也不覺得多麼冷,浣浣卻是一走出來就打了一個寒噤,有些瑟縮的搓了搓雙手。
耳邊的頭髮被風吹起來正好擋在眼前,嶽纖靈伸手把頭髮撥開,然後就注意到浣浣的動作,“冷了,快回去歇着吧。”
“那好,師姐你也快回去歇息,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浣浣冷得又忍不住跺了跺腳,很期待的盯住嶽纖靈,生怕她不答應似的。
嶽纖靈倒也樂意縱着她,想也不想就點頭,眉眼間全是如三月春光一樣明媚的溫柔動人,“好,快些回去吧。你現在修爲尚淺,若是凍壞了可不好。”
兩人於是在此地分開,各自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出了很遠,嶽纖靈忽然感覺到一股微冷的靈氣傳來,循着靈氣看過去,就看見不遠處音簾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棵綴滿了冰凌的大樹底下,一雙眼睛滿是不忿的看過來。
這樣驕傲的性子,着實該受些磨練纔好。嶽纖靈心裡想着,便不冷不熱的回了她一眼,知道這一眼定然會讓音簾認定是挑釁。不過她也是不在乎,若是能就此讓這位天賦委實不錯的師妹漸漸
明悟,倒是好事一件。
庭院裡也是一片雪白,只是比路上更少了走過的痕跡,無暇得讓人不忍踐踏上去。嶽纖靈遠遠就看見戚銀屏走了出來,遙遙看向自己這邊,臉上浮着讓她熟悉的笑容,“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嶽纖靈迎上去,一眼就看出戚銀屏也進階了,“恭喜你。”
“便知道瞞不過你,前幾日剛剛進到三階中期,不過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已經進四階了?”戚銀屏笑吟吟望着她,兩人相處得久了,很多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嘴上並沒有說什麼,卻看出來這一趟嶽纖靈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許多,似乎心結都被打開了。
再晚些時候,宮譽致也知道嶽纖靈已經回來,趕着過來見她。他卻沒有戚銀屏的細心,只覺得嶽纖靈和走的時候好像有些不同,卻也不知道不一樣在哪裡。
三個人也很久沒有聚首,乾脆戚銀屏下了廚,不但做了些精巧的吃食,還溫了一小壺夏日時候她自己釀的梨花酒。
外面雖然冷,不過對他們也沒什麼影響,三人就依然在樹底下襬了一張小桌子,吃的東西擺在桌子上,旁邊擺着溫爐,梨花酒放在上面一直溫熱着。
這時候雪也漸漸停了下來,微微探出半個頭的夕陽照在雪上,一片白上隱隱閃着緋紅的晶瑩,如鋪開的十里錦繡。
戚銀屏挽着袖將三個酒杯慢慢斟滿,依次遞給宮譽致和嶽纖靈,目光流轉溫柔,“我還記得當初我們三人一起拜入蜃羅門的時候,不想只是一轉眼都過去了這麼多年。”
梨花酒這樣清淡的滋味自然不受宮譽致的喜歡,只是因爲是與兩位師妹在一起,他也將就着喝了,不過一飲而盡和牛嚼牡丹也沒什麼區別。
“是,這麼多年了,難爲你們一直照顧我。”嶽纖靈等着戚銀屏把玉壺放回溫爐上,然後自己舉起杯向另外兩個人揚了揚,“多謝你們。”
握杯的手停了停,戚銀屏有些意外錯愕的看着嶽纖靈,見她臉色平寧便安心下來,就與她簡單碰了碰。宮譽致卻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打着哈哈說:“纖靈你真是的,說什麼呢?這麼見外,你、我、銀屏、還有暗胤……”一聲忘形,宮譽致不留神就說出了風暗胤的名字,然後自己也發覺了,硬是自己噎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嶽纖靈。
嶽纖靈只是眉心微微動了一動,然後就繼續將未入口的酒喝完,穩穩的放下酒杯對着宮譽致微笑,“你說的是,你、我、銀屏還有暗胤師兄,我們是不該這麼見外的。”
戚銀屏一直密切的看着她的神情,見她如今自如的說出風暗胤的名字,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又將玉壺拿起來將酒杯斟滿,笑吟吟接上話,“說得是,日後有機會我們四個人再在一起飲梨花酒。”
單手托起酒杯,微微昂面看着眼前略略泛紅的天空,寒涼的風穿梭鼓起寬大的袖幅,讓兩隻衣袖像揚起的船帆一般。嶽纖靈神往的說:“我只願那一日早些到來。”
雖然擬定了下山歷練的行程,卻也不急着動身,只想在宗門稍稍歇息幾日才行啓程。嶽纖靈着實在宗門過了幾日清淨日子,心緒越發的趨於平寧。
這日黎明,嶽纖靈起身得略有些早,也不想繼續躺着,便獨身披了斗篷走出門,一邊散步一邊看着周遭結成的冰霜。
也是無巧不成書,窄窄的山間小路蜿蜒曲折,迎面卻走來一個並不算陌生的人。
天氣寒涼,音簾也穿着一身斗篷。不過不同於嶽纖靈的妃色斗篷,她穿的是一件火紅色嵌着雪白絨邊的斗篷,這樣鮮亮的顏色襯得她的臉更加瑩白小巧,十分可人。
嶽纖靈也沒有多想,只是繼續的往前走。她的眼力自然比音簾好上許多,走得更近了音簾纔看出她,有些踟躕的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向前。
看着她不甘不願的樣子,嶽纖靈眸光輕輕一閃,心思也跟着轉動了起來,越發的想要磨一磨她的銳氣,便直接迎上去,“音簾師妹,好巧。”
“纖靈師姐。”音簾不得不低下頭回答,僵直的肩膀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小路兩邊的樹上都掛滿了纖細的冰凌,看起來卻是有些迷幻的美麗。嶽纖靈餘光見到她緊緊抿住的脣,正琢磨如何再激她一激,卻見她倏地擡起頭來,目光執着又堅定的看過來。
“音簾師妹有什麼話想與我說嗎?”目光與她交錯,嶽纖靈雲淡風輕的說,便是音簾天賦再高,這樣的靈力也是撼動不了她半分的。
音簾雙手提起斗篷一邊向前跨了一小步,一雙形狀秀美的眼裡閃着灼灼焰光,好像除夕年夜裡在夜空中綻放的煙火,“纖靈師姐,我要挑戰你。”
蜃羅門平時也是默許同門之間挑戰切磋的,不過一般這種事情必然要有門主或是軒主在場,以防發生些意外讓切磋的一方受傷。不過嶽纖靈在此之前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音簾會大膽狂傲到如此地步,看來她的確該得到一個深刻的教訓了。
“有何不可?”嶽纖靈伸手撥了撥耳垂上玲瓏的新月形墜子,笑吟吟的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午時我請師傅在場,你看如何?”
音簾彷彿沒有想到嶽纖靈會答應得如此痛快,臉上閃過意思錯愕,然後又不甘示弱的微低下頭,再猛然的擡起來,“好,一言爲定。”
說完了,兩人又各自移步,擦肩而過。音簾能很清楚的察覺到嶽纖靈身上隱隱散發的強大靈氣,腳步都爲之一滯,但還是咬牙繼續走了下去。
兩人要切磋這件事情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不脛而走,到正午時候全總上下都已知曉,教場雲集了許多想看一睹切磋的弟子。
這時嶽纖靈卻和況晶藝站在一起,一個着素淨的白衣一個穿妃色衣裳,凌空看着教場中衆多的人。
“你和她較什麼勁呢?”況晶藝看着底下的頭,有些不解的搖一搖頭問。
嶽纖靈面色平淡,聲音更是無波無瀾,“她現在吃了虧收斂些總好過以後到外面受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