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就是大婚之日。
太師府裡,三位教習嬤嬤並排站着,面色豐腴,身段肥碩,身上穿的是今年最爲流行的織錦緞大花刺繡襖子,腳下踩着的是宮裡特有的織錦布靴,花色也是時下流行的翠綠色。
就連手上拿的帕子都是最好的蠶絲料子。
光這一身行頭,一般的千金小姐都比不上的穿戴,可見來頭之大。
派來給太子妃教規矩,又豈會是一般的嬤嬤?
安夏心裡冷笑,顏貴妃倒是真看得起自己,不管是不是想着借幾位嬤嬤的手除了自己,亦或者其他,這一場仗,她都要打贏!
“安夏見過幾位嬤嬤萬福。”行止得體,聲音清脆,更是不卑不亢。
沒有等安夏起身,三位教習嬤嬤便圍着安夏開始轉起圈來,目光不斷的打量起來,安夏始終保持着微笑,脣不漏齒。
既然是來教規矩的,怎麼可能沒有錯被挑出來?
三位嬤嬤相視一眼,齊齊朝着安夏行禮:“奴婢們請大小姐安,宮裡頭貴妃娘娘有令,命奴婢三人前來爲大小姐教規矩,五日後大小姐就是入宮冊封太子妃了,這宮中規矩是否得體關乎的是皇家顏面,奴婢們不敢馬虎。”
“能勞三位嬤嬤親自教習,說起來也是安夏的福氣。”安夏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口掏出三個荷包分了出去:“都是臣女閒下做的女工,也煩請嬤嬤們指教。”
三位嬤嬤起初有些排斥,但聽得安夏之言,猶豫了片刻,捏着荷包裡鼓囊囊的,想必是不菲的銀票,便收入了袖子裡。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三位教習嬤嬤受了顏貴妃的指點,都是宮裡的老人兒了,顏貴妃那點過往怎麼會瞞得過他們?
都是知道因爲太子妃之故。
但是空暇的時候,三人偷瞄瞧了荷包裡的銀票,數量之大不由咂舌。
一開始還對安夏嚴苛挑刺,以至於後來變得和顏悅色起來,開始主動解說了。
規矩只是形勢,安夏很快就學會了,又備上豐厚的美食邀請三位嬤嬤,席間更是打聽起宮中的瑣碎事來了。
沒幾日就要入宮了,而她一個趁手的人都沒有,沒進宮就受這麼多刁難,到時候更是處於風口浪尖,不知道要受多少暗算。
安夏對着三個婆子舉了舉手中的杯子:“今日辛苦三位嬤嬤了,日後進宮,安夏必有重要。”
三人面面相覷,知道安夏這是逼她們表明立場,受了顏貴妃的命令在先,得了安夏的好處在後,忙道:“大小姐,奴婢們怕是不好交差。”
“我明白。”安夏點點頭,又掏出一疊銀票放在了桌子上,現在安夫人掌管後院,安府的銀子她要多少就能拿多少,安書成也不會過問。
一邊砸出銀票一邊說道:“貴妃那裡如何交差,嬤嬤們儘可遂了娘娘心意,明日我會請醫官進府,這樣一來,娘娘也不會爲難三位嬤嬤,安夏只是覺得和三位嬤嬤頗有緣分,今日便是結了善緣。”
直到送走了三人,紅葉吐了吐舌頭:“小姐,那可是一千兩啊。”
安夏點點頭,想要收買宮裡的老嬤嬤,不下重本怎麼行?
“什麼?病了?請醫女?”顏貴妃正由宮女侍候着梳頭,一大早就聽到宮女前來稟報,心下大喜,面上更是高興的暈紅了
起來。
她派出去的人還是很賣力的。
宮女顫巍巍的忙道:“娘娘,奴婢打聽了,聽說是被教習嬤嬤罰練行禮,不小心摔進了蓮花池了着了風寒。”
顏貴妃得意的笑道:“派人攔住醫女,不許出宮,本宮近幾日胃口不好,身子疲乏,命醫官們速速來宮裡會診。”
“是。”宮女會心的笑着應下。
貴妃有命,誰敢耽擱?那已經走到了宮門口的醫女也連忙退了回來,朝着貴妃宮裡去。
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如今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安夏躺在牀上,手裡拿着一本書,直到日上三竿也沒有瞧見醫女的身影,不由得搖頭:“看來這個顏貴妃是打算和自己打持久仗了。”
“小姐,那你還要裝病嗎?”紅葉伸着脖子,一臉好奇。
“裝啊,爲什麼不裝?”安夏一翻身,又拿了一本書翻了起來:“這芙蓉糕吃的膩了,換蓮子酥來。”
既然顏貴妃想要看到這樣的形勢,就暫時滿足她一下,給自己也換幾天清淨日子有何不可?
最主要的是北冥蕭的毒是誰下的?
安夏一手支着頭,一手拿着書,只是心思根本不在書頁裡,滿腦子想的都是關於北冥蕭的中毒問題。
能對皇子動手的,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只是要查這幾個人,可不容易。
只能等入宮之後再作打算了。
正想着,不知道何時手裡的書卻不知所蹤了,安夏恍然回神,正是想什麼來什麼,北冥蕭就在桌前坐着,手裡拿着自己剛纔的那本書。
“你怎麼來了?”安夏沒有好氣的問,這個傢伙實在是不上道,自己好心救他不說,竟然屢次三番的懷疑自己,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現在看到他,心情更不好了。
北冥蕭翻了幾頁書,笑道:“這是教習嬤嬤拿來的宮規嗎?就只有四天的時間了,大小姐有自信能背下來嗎?”
“背不背下來不勞你操心。”安夏一把將書奪了過來,面色不善。
這個北冥蕭變臉要是快,彷彿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那時候他可是一副要殺了自己的模樣!
安夏嘴裡這麼說着,手上卻還是將書整齊的放在了牀邊,宮規這種東西若是不好好熟記,說不定就會成了小辮子被人抓起來找自己的麻煩。
所以這書還是很金貴的。
北冥蕭也不氣惱,仍是笑意盈盈,從袖子裡遞過來一個錦盒,竟然是蘇繡裝裱的面,繡的是喜鵲登梅。
安夏知道這是給自己的,也沒客氣,接過來直接打開,竟然是一張房契,還有一沓銀票。
“本宮可不是小氣的人,先前的事情是我誤會了你,這就當做賠禮了,日後你進宮之後,所需花費必定不菲,我想安太師也未必會全力支持,還是要靠自己。”北冥蕭直接說。
賞賜宮人,購置物品,疏通人脈,處處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只是單靠太師府,安夏想都不想也知道從安書成手裡摳錢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現在北冥蕭送來的銀票倒是可以緩解當務之急,至於房契正好是一家客棧的,只要經營得當,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保持收入倒也不是難事。
想到此,安夏便也不再客氣,直接收入懷中:“我的診費,你
的命,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北冥蕭搖搖頭:“本宮的命可沒有那麼不值錢。”
天下竟然有人嫌診費低的,安夏也懶得和他較真,只是道:“能夠近身毒害你的人,手段高明,不動聲色的改了我的藥方而不被查出來,這份用毒的本事不容小覷。”
“我知道。”北冥蕭點點頭,負手在後。
“你身邊的人都調查過了嗎?”一提到這件事,安夏的面色就嚴肅了幾分:“還有那份藥單是誰替你查驗的?”
昨天沒有時間問他這些事情,現在正好他來了,得問清楚。
北冥蕭頓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一定是你的近身之人。”安夏卻眯了眸子,直視着北冥蕭,不放過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或者說,我的藥方沒有人動過?”
“是的,沒人動過,那些藥我都查了,所以本宮昨天才會還疑是你要毒害我。”北冥蕭實話實說。
“那現在呢?”安夏想到過這一點,所以,眼下看來,問題出在哪裡還不好說。
“若不信你,本宮就不會來太師府了。”北冥蕭也說的一本正經,隨即不禁嘆道:“怎麼還不到大婚的日子啊?”
安夏無語,心想這是什麼人啊?
結婚的又不是他,娶妃的也不是他!居然恨起嫁來,真是有夠自私的,看來日後入宮,定然是要被抓着爲他解毒的!
當然,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安夏也不想北冥蕭死掉,調查清楚之後,就看她的心情如何了,如果診金夠高,她倒不介意幫他解毒。
送走了北冥蕭,安夫人竟然親自來了,聽說女兒身體不適,婚期馬上又到了,她這個當孃的也越發的憂慮起來,生怕再出現什麼其他的事情。
“夏姐兒,這太子妃一定要當嗎?”安夫人的目光有些怯弱,也是多年在太師府受欺凌無力反抗的緣故,現在就是和親女兒說話,也沒有什麼底氣。
這個問題不只一次提起了,現在婚期近了,安夫人的擔心也越來越深了。
府裡的幾位姨娘老實的很,管家又是鼎力相助,真不知道安夫人怎麼還是一副怕事的樣子,不禁有些頭疼。
太子妃是自己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嗎?
“娘,你不用擔心,女兒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安夏輕聲安慰,雖然眼前女人柔弱,可到底是這副身子血濃於水的母親。
她可以對待其他人狠辣無情,但是對她,卻是始終敬重。
安夫人低着頭也不說話,半晌後才擡頭說了一句:“小心趙姨娘。”
“趙姨娘?”安夏不解,趙靜梅不是已經被趕去外院了嗎?有人監視看管着,還能有什麼手段?這安夫人也太多慮了吧。
只是任由安夏怎麼問,安夫人都不再說下去。
“總之要小心趙姨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過,你父親沒有休了她,就說明還對她有情,只要有情,說不準就……”安夫人說這話時,面色帶了幾分憂鬱。
“好了,你沒什麼事,娘先去查帳了。”安夫人似乎怕安夏會追問什麼,轉身就走。
望着安夫人遠去的背影,安夏吩咐紅葉準備馬車,她要親自去看看趙姨娘,小心駛得萬年船,如今正是節骨眼上,若是被使了絆子,可就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