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林子的上空突然飛起一羣鳥兒,、那煙離站住了,他臉上是一張銀色的面具,眸光幽冷如冰,他迅速地往四周掃視了一眼,舉起手。
黑衣人站住了,沒有發出一絲雜音,唯有輕緩的呼吸聲。
林子深處亮起燈火,一盞接着一盞,出現了百餘名明盔亮甲的士兵,拉弓搭弦,嚴陣以待。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卻見一清瘦少年踩着樹頭翩然而落,他笑容甜美,道:“漂亮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那人眸子裡難得地閃過絲窘迫,往後退了步。黑衣人圍過來,沉默着,卻殺氣隱然。
葛黎嘆氣,道:“漂亮哥哥,你爲了救顧家老爺,讓那怪物濫殺無辜,難道你忍心嗎?”
對方不說話。
葛黎繼續道:“糧款被劫,瘟疫流行,是不是都是你在背後主持?還有,蒼擎山被雷劈的老鬆,”她將那黑烏烏的管子,“也是你做的,對嗎?”
對方眸子裡閃過絲詫異,依然不說話。
葛黎道:“顧家是你設的暗點,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提供你銀子,兵器,還有消息。”她看向他身後被黑衣人架着的顧禺和,“所以,你寧願涉險也要把他救出來?”她想起顧府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心有餘悸。她早就猜到對方會來劫人,所以進行了精心的部署一舉圍剿對方,但是她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不擇手段利用殭屍襲擊,引開自己的注意力將人劫走。
她知道這一切都與這個少年脫不了關係,但是不知怎的,她除了憎惡和憤怒,還有着莫名的疼惜。
她走近一步,看着對方的眸子,眸色灼亮,低聲道:“你想要什麼?製造這些引起動亂,動搖西陵根本,於你有什麼好處?”
對方的眸子太深,太冷,沒有任何情緒。斂了眸,似乎也不耐煩與她多耗時間,向左右看了眼,嘴脣輕動了動“殺!”
驟然間,左右黑衣人身形暴起,撲了過來。
錚錚錚,無數只羽箭如飛蝗般射來,喊殺聲震天動地般,雙方混戰在一起。
黑衣人雖然人數不多卻個個都是絕頂高手,而這些兵丁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一等好手,一時半會殺得難分難解。
葛黎站在那,脊背挺直,風輕雲淡。
那煙離淡淡地看過來一眼,鎮定自若地由左右護着殺開一條血路往原路退去,其中那顧禺和被拖拽得跌跌撞撞。
葛黎輕啓薄脣,道:“你們走不了的!”
對方且戰且退,竟然衝出了包圍圈,葛黎眸色冷凜。
突然,顧禺和哎呦了聲,彎下腰去。
旁邊的黑衣人下意識地去拉,白光一閃,他大瞪着眼睛,向後慢慢倒下,一道長長血口從他的頸部劃至腰肋間,血,迸濺出來。
葛黎被他得連連後退,倏然腳下一空,人也直直地墜落下去………
還沒有等其他幾人反應過來,“顧禺和”身如靈貓,劍光如電般插向那煙離的胸口。兩人距離太近,對方又沒有防備,只聽他悶哼一聲,一掌揮出,一掌捂住胸口往後踉蹌了幾步。
“顧禺和”中掌,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葛黎躍起,將他接在懷裡,卻見他勉強一笑,“明主子……屬下,屬下幸不辱命……”噴出一口鮮血。
葛黎順手在他背心大穴上快速地點了幾下,將他交給身邊的人,“快,回去請太醫!”
此時,煙離穩住腳步,眸子裡似驚似痛又有着不可置信。
葛黎心頭一顫,喝道:“束手就擒,我饒你不死!”
煙離低低一笑,一柄長劍出手,如蛟龍出海,光芒四溢,劍氣所掃處,枝橫葉落,所向披靡,慘叫聲連連。
葛黎眼睛微微眯起,順手接過一張弓箭,拉滿,瞄準,扣着的手指慢慢鬆開。
就在這一瞬間,頭頂突然響起狀如野獸般的低吼聲。
她手一抖,那箭偏了方向“錚”的一聲擦過對方的臉頰射入一棵大樹上。
煙離一驚,本能地往旁邊閃避,卻不料踏空掉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驚住了,一條身影從樹上跳下來撲向他消失的方向,在地上劃拉着,仰面,是一張猙獰的鬼臉,身如孩童,他發出一兩聲悲吼。
葛黎也奔過去,地面狼藉卻看不出異樣。
那鬼臉人擡臉,眼睛裡迸出仇恨,嗷的一聲向她撲過來,狀如野獸般騰撲撕咬,勢與她同歸於盡。
葛黎被他逼得連連後退,倏然腳下一空,人也直直地墜落下去。
那鬼臉的嘶吼尚還在頭頂盤旋,葛黎已經直直下墜在一個黑沉沉的通道里。
她目不能視,憑着感覺迅速判斷自己的處境,勉力提氣保持身體的平衡緩緩地下墜,空氣中是腐敗潮溼的味道。
須臾功夫,她的腳踩到了堅實的土地。
她心裡一喜,站穩腳跟,從懷裡掏出個火摺子點亮,卻發現這是個深洞。四壁都是岩石,密佈着青苔,縫隙裡努力鑽出一兩株野草,卻不見那煙離的影子。
她就着燈光細細觀察着四壁,一手慢慢摩挲着,終於在一蓬不知名的野草處停住了。
扒拉開野草,發現有一個小小的凹孔,裡面竟然有一個金色的拉環,她慢慢扣住往外一拉,無聲地,石壁移開露出一個小洞僅容一人通過,裡面黑漆漆的。
她將火摺子湊近往裡面看了看,依然是一條通道,再無他物。她向來膽大,略思忖片刻便順着洞口爬了進去。
這條通道十分狹窄,有一人之高,左右的石壁上雕刻着花紋,因爲年代久遠和潮氣的侵蝕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她一直往裡走,走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面前霍然開朗,只見面前豎着一扇一人高的漢白玉門,上面有麒麟瞠目張爪,威風凜凜,而門下是漢白玉鋪就的石階。
她眼尖地發現上面有一滴血跡,很顯然對方應該也進入了這裡。
看來對方並無性命之憂,她竟然鬆了口氣,仔細凝着那麒麟圖案又不禁愕然,麒麟爲瑞獸,只能爲皇家專用,卻出現在這裡,說明這裡可能是座王陵。
她試着推了推,露出一條縫隙,她側身擠了進去。
儘管有一定的心裡準備,葛黎還是震驚了!
這是個碩大的墓室,裡面燃燒着長明燈,一條白玉通道將墓室分爲兩個部分,兩邊影影綽綽地竟然整齊地排列着百個石人,容貌逼真肅穆,手裡握着長戈,像是隨時待命。
室頂則用小塊磚層層疊出拱形的結構,四壁上雕刻有佛像和圖案與甬道里的十分相似,並不算繁複的花瓣層層疊疊,朵朵盛開,似乎散發出幽幽清香。
高高的玉階上垂掛着一道串着瓔珞水晶玉石的簾子,裡面隱約有一排人影。
葛黎慢慢地一步一步踏近,撩開了簾子,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氣。
主座後面是一幅龐大的黑色金屬浮雕,巨大的神獸張牙舞爪,吐納雲霧,前面龍椅上端坐着一名戴着紋龍通天冠,着九章蟠
龍纈金朝服的中年男子。
他細眉葛目,鼻樑挺直,下頜三縷長髯,帝王的威儀中又有着儒雅之態,而左右兩邊分別站着數十個人像,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容貌雖有差異卻有四分神似,除了沒有戴紋龍通天冠外,全部着九章蟠龍纈金朝服,應該是歷代的皇上。
縱觀整個墓室裡沒有一具棺木,與其說是墓室倒不如說是現代的蠟人館。
葛黎不禁嘆而觀止,陡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倏然回身,卻見煙離正靜靜地站在那裡,鮮血將他胸前的衣服染得顏色鮮豔,如綻開了一朵絢麗的花兒,他卻沒有在意,只是盯着那高冠的王者,眼睛裡露出迷惘。
俄而,輕輕地,他道:“你知道爲什麼這裡沒有棺木嗎?”
葛黎搖頭。
煙離道:“因爲,這些人的屍體都被密封在石像裡。”
葛黎嚇了一跳,饒是大膽也覺得汗毛有些倒豎,也就是說,這些石像裡都有一具屍體。
她突然想起閒暇時曾經翻過西陵國志,西陵的祖先是遊牧民族,人人尚武,後來定居國都後,持續向外擴張吞併了許多小的國家,逐漸擴大了疆土。
到了西陵先皇時,此人更是窮兵黷武,荒淫無度。據說,他看中了邊陲的一個小國赤黎國的公主驚爲天人,不惜滅國奪之。
赤黎國雖然國小人微,卻勝在君臣團結,一次又一次地打敗了西陵的進攻,最終也不能阻止滅亡的腳步。
最後,西陵滅赤黎,國人或戰死,或被滅族,唯有公主被納入了西陵後宮,這是一段慘烈的歷史,也是一部紅顏禍水的傳奇。
據說赤黎國曆代君主死後並不專門爲他建造墳墓,而是入葬祖陵,所有的陪葬品都隨之而入。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應該是靠近赤黎國的原址,也就是說兩人可能誤打誤撞地闖入了赤黎的王陵。
葛黎沒有心思想太多,走近他,目光落在他的胸口,嘆氣道:“你還有傷,我給你包紮一下。”
煙離順從地由着她拉到一邊坐下脫去外袍,胸口已經鮮血斑駁。
葛黎低頭將他周邊的布撕開,從自己的襯衣上撕下一塊小心地擦拭着傷口周圍的血跡,末了,將隨身帶着的金瘡藥撒在傷口上,又用長長的襯布將他纏裹。
自始至終,兩人都沒有說話,臉與臉的貼近,呼吸互相糾纏,彷彿所有的都是順其自然。
最後,葛黎擡起臉,看着對方幽深凝注的眸子,微微一笑,道:“我不喜歡這張面具。”
對方眸光閃了下,擡手將面具摘下,露出那張白得透明的臉。
葛黎仔細看了看,滿意地彎起嘴角。
她道:“這裡是赤黎國的王陵,應該有很多好東西,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煙離點頭。
兩人在墓室裡轉悠着,墓室分成內外室,內室果然盛放着陪葬的器皿和珠寶,琳琅滿目,珠光燦爛。牆壁上都畫着墓主人生前的生活和各種活動,有的還用故事的形勢表示,惟妙惟肖,精妙絕倫葛黎被閃花了眼,用手抄進成堆的金幣裡,冰冷堅硬,從指縫裡落下,她道:“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有兄弟兩人,弟弟靠勞動獲得了幸福,哥哥卻貪婪無度,守着一個堆滿黃金珠寶的小島卻餓死了。”
煙離慢悠悠地,道:“你喜歡這些金子珠寶嗎?”
葛黎眼珠轉了轉,嫣然道:“喜歡,所有的人都愛金子珠寶的。”
煙離不以爲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