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讓娘子白說呢?”他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側,俯身向那吹彈可破的臉頰輕輕一啄。
“一個油膩膩的吻。”她苦着臉道。
“難不成真的要去認錯?”他挑了挑眉道。
“此事總得有人先開個頭吧!畢竟你是大人,他是個孩子。”
西涼昊苦笑一陣,嘆道:“黎兒,你只看到我比他高一截,卻沒看到小孩子背後也有大人。”
“又是肅親王對吧?咱們先不要管他,單純地先把你和皇上之間的心結打開……”
“根本打不開。我去認錯,皇上就開心了嗎?我敢打賭,他根本就不稀罕攝政王還朝。只是太后、禮親王他們幾個想讓本王回去罷了。他們自知說服不了我,便讓你來做說客。”他眸中頓時生出幾分心疼,“害我親愛的娘子忙了一個下午,還磨破了嘴皮子循循善誘。”
葛黎就知道,自己的心跡在西涼昊面前是無所遁形的。她在他面前如同透明一般,隨時隨地都能被看穿。當然,若是換做她,她大概也會像西涼昊一樣吧?因而,她並不想跟他吵翻,既然他不同意,她便再想辦法,反正還有時間。
是夜,燭光搖曳,牆上兩道頎長的身影依偎在一處,親暱而溫馨。那輕如細蚊的呢喃軟語無人可聞,淌入心間卻是曼妙如歌,旖旎迷人。
他瘋狂想念的婀娜與她久未觸及的溫柔,在經歷了生生死死之後,都彌足珍貴,都驚天動地……
第二天一早,葛黎頑皮地拿起一縷髮絲,在他鼻尖上橫掃豎掃,聲音甜蜜得很,“起牀啦,攝政王,該上早朝啦!”
西涼昊閤眼忍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笑,便突然一個動作將她壓在下面。
“葛黎,你膽敢對本王用美人計,嗯?”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氣息流轉之間,情意綿綿。
“說得好像本王妃很有心計一樣。”葛黎故意把臉色冷下來,別過頭去,不看他。
他趁機而入,將脣埋入她的脖頸間,一陣密集的吻似雨點一般落下。
葛黎耐不住癢,直縮了縮脖子道:“走開,走開啦!你哪裡都不疼了是不是?”
“不疼呀,哪裡都不疼。”他親暱地攬她入懷,一團溫柔的投入登時融化了他的心。
“去不去上朝?”
“不去。”
她癟着嘴道:“那好吧。”
見她作勢要下牀,他牢牢地將她拉住,“哪去?”
“睡不着了,出去逛逛。”
“正好本王也睡不着。”他揚了揚一側眉峰,邪魅的光自幽邃的眼眸一股腦地涌向了她。
“你不去上早朝,還想……”
葛黎尚未講完,便被一個深吻堵住了所有的話。良久,他將溫熱的脣移到她耳側,呢喃道,“還想怎麼?你說。”
“去!”葛黎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卻完全沒有推開。
西涼昊朗聲笑着,用雙手禁錮了她,“美人真是嬉笑怒罵各有風情,一樣地令人着迷。”
“你不上朝,我就不……”
“這便由不得你了。”他扯了扯嘴角,用無比的堅實說服着懷抱中似水的溫柔,比昨夜更加隨心所欲、纏綿悱惻。
待二人起牀已是日上三竿。
葛黎別無他法,他的寵溺是會讓人上癮的,她淪陷其中,此生無法自拔。然而,她內心萬分焦急,明日的早朝,若是西涼昊還不去,那她就要去面對太后。她面對太后事小,西涼昊與皇上之間的緊張關係無法調和事大。無論如何,她都想借着這次機會促使
他們君臣化干戈爲玉帛。於是,“美人計”不成,她便選了絕食的辦法。
當西涼昊像個會撒嬌的小男孩一般向她要午餐的時候,她只讓楊荔兒吩咐廚房去伺候攝政王。她自己躲到一邊,不吃不喝。
西涼昊勸了幾句,見哄不好葛黎,便未作勉強。
下午,柳深青忽然到訪。他們夫妻二人也便顧不得爭執些什麼。
“攝政王、攝政王妃離京期間,那千畝良田都已經收割了。這九龍壁果然是風水寶地,收成喜人。”
柳深青一語點醒夢中人,他們倆幾乎都把千畝良田上的九龍壁給忘乾淨了。
“柳先生,幸虧你幫忙料理。”葛黎連忙感激道,“這耕種的事,我一點都沒有幫上忙,實在汗顏。”
柳深青微微一笑,把這麼重大的工作解釋爲“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西涼昊道:“柳先生辛苦了。本王一定會重謝於你。”
“柳某惶恐,萬萬擔不起攝政王重謝。”
西涼昊笑道:“本王是認真的,沒有其他用意,只是要酬謝你這半年多的功勞、苦勞。若不是你,只怕本王的王妃就白花了那巧妙的心思,本王也不好向她交代。”
說得好像她很兇似的,葛黎把臉一紅,慢條斯理道:“對我交代不打緊,重要的是大豐收了,這是給辛苦勞作的人們最好的交代。工錢我出,一事不煩二主,請柳先生幫忙發放吧!”
葛黎故意把發工錢的事情交給柳深青,並在其中放了一筆屬於他的酬勞,且數目不菲。
三人相談甚歡,送走了柳深青,葛黎又到一邊絕食去了。
至晚餐,葛黎也沒有吃飯的意思。西涼昊見狀,有些坐不住了。
“黎兒,你一日水米未進,真的打算以此逼我就範?”
“雖然,你會很不高興,但我必須堅持。”她語氣不堅,但目光執着。
“沒有轉圜餘地?”
“沒有。我不想吵架,阿昊……”
“在你心裡,皇上的面子比我重要,是這樣嗎?”
“這……當然不是。我只是從大局考慮,你這樣執拗其實並沒有什麼利處,不如趁事態並不算太嚴重的時候,把問題解決掉。”
“大局不是你應當考慮的。”他的眸光忽而添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葛黎纔不想從任何大局、小局考慮,若不是太后逼迫着,若不是事關她心尖上的人,她才懶得考慮!她微微繃着脣,與他對視良久,兩個人彷彿在用目光較量,看誰先敗下陣來。
最終,西涼昊錯開了目光,仰天長嘆:“好吧,本王明日入宮。”
“真的嗎?”葛黎眉梢瞬間升起喜色。
“可以吃飯了嗎?”他低眉問道。
葛黎握住他的手,低而溫和的聲音裡充滿了歉意,“這樣做,我真的好抱歉。”
“走,吃晚飯去。”他輕輕地摑了摑她的頭,一笑了之。
葛黎向西涼昊報以感激的笑容,乖乖地隨他去用晚餐了。
“多吃一點。”他滿目關切道。
見他的臉色有些微凝重,葛黎吃得並不香甜。
“餓壞了我的攝政王妃,我可是會心疼死的。”西涼昊一個勁兒地幫她夾菜。
“你心裡會怪我,但是你不會說出來。”
“我不怪你。”他溫柔而和氣地笑了笑,“我落在展北望手裡的時候,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那大概是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如今,你無非是讓我去向皇上認錯,相比之下真算不得什麼大事
。爲了你,我可以。”
葛黎的心忽而一酸,眼眶漲得收不住那即將滾落的淚。
“別哭,你是爲了我着想。”他將她攔在懷中,說着暖心的話,“一切,我都明白。”
他越是這樣說,她越是覺得自己生生地委屈了他,所以淚淌得更快了。
“如果有更好的辦法,你就不必理會我。”她抓着他的衣袖,像一隻在雨中迷路的小貓,彷徨不已,“我今天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我實在別無他法。”
“好了,我會仔細斟酌,你莫要再操心了。”他微微俯身,讓視線與她一般高低,望進她那雙迷濛的美眸深處,“餓了一日,再哭壞了身子……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葛黎勉強地漸漸止了哭泣,努力了須臾才微微一笑。
“這就對了。”他亦展顏一笑,“咱們過好今晚,以待明日。”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葛黎便輕聲地將西涼昊喚醒。此時,香噴噴的早餐已經備好,丫頭們殷勤地伺候二人洗漱、更衣。
葛黎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西涼昊的情緒,只見他眉心平坦,雙眸生輝,看着她的時候那脣畔似含着幾分自然的笑,想必他的心情並不會很糟糕。
昨日絕食的事,她仍有些耿耿於懷,他彷彿是徹底地釋懷了。
葛黎沒有想到,西涼昊的轉變會這麼大,換做從前的攝政王纔不會是眼前平靜似湖的樣子,那時候的他像汪洋中的狂浪,像懸崖畔的瀑布……
“在想什麼呢?”他握着她的手,柔聲問。
“沒什麼。”她勉強笑了笑。
用罷了早餐,西涼昊細緻入微地幫葛黎擦拭着脣角上的一絲痕跡,然而用手輕輕地在光溜的臉蛋上一滑,寵溺至極。
“時辰不早了,攝政王該入宮了。”
葛黎親自送西涼昊出門。一路上,那不放心的眸光始終繞在他身上,直讓他隱隱地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不時地向她報以雲淡風輕的微笑。
王府門前,她握着他的手,些微喑啞道:“要好好的。”
“放心吧,我去去就來。這回可不要再趁我入宮的時候……”他用手指了指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哪也不去,只在上林苑等你回來。”
“乖。”他微微一笑,小別愛妻,轉身上了轎子。
葛黎在府門前佇立良久,直至那轎子消失在拐角處。她擡頭望,烏雲壓頂,隱隱地起了雷聲……應當不是天氣的緣故,她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或許是因着西涼昊那一反常態的乖乖表現吧,太反常了!
西涼昊的轎子一入宮,整個宮裡便傳開了。大家都以爲攝政王這次會與皇上對抗到底,今日竟然來上朝,那意味着什麼呢?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皇上向攝政王低頭,還是攝政王向皇上低頭,抑或……他們相持不下,攝政王今日是來大鬧金鑾殿的?
只有太后知道,西涼昊的到來意味着葛黎成功說服了他。聽到他入宮的消息,太后先是長舒一口氣,旋即又心頭泛酸。到底還是葛黎說話管用,而她自己在西涼昊心裡,大概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就在大家都想看早朝好戲的時候,有人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在朝房裡面的幾個大臣先提了出來,“聽說,攝政王入宮了。可他怎麼沒到朝房來呢?”
“是啊,只是聽說人道了,但咱們誰也沒見他人影啊!”
“這攝政王哪去了呢?”
此時,太醫院裡的人們還是有一絲悠閒的,他們正不徐不疾地各司其職,哪個也沒想到西涼昊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