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微微仰着頭,想要把心酸的情緒逼退回去,而眼淚卻以決堤之勢劃出眼角,她輕輕地擦着臉頰,孤冷言道:“那是他根本不配爲人夫!”
“我知妹妹是這樣的心性,換做其他女人是可以忍的,你卻不行。”
“寧缺毋濫。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葛黎勉強笑了笑,抑制不住的眼淚卻無情地出賣着她悲慘的心緒。
“我不吵你了,你乖乖地吃完,然後梳洗一番。我都命人準備好了。”
葛黎滿目感激,深深點了點頭。
待一切安頓妥當,已是華燈初上之時了。伊伊安慰葛黎不要胡思亂想,早些休息,好補養身體。而葛黎卻在牀上輾轉反側,無數次被那個聲音喚醒,那個在她噴出黑血時焦灼而無力的聲音……
翌日,展北望神采奕奕地出現了。他的大恩大德,葛黎深覺無以爲報。
“北望,我好抱歉,欠你的實在太多了。你如今還活着,而且過得這樣好,我真是……”葛黎心頭的大石總算徹底落下了,“真的是太高興了!”
“黎兒,我知道,當日之事是西涼昊一手促成的,你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一直抱恨不能救你於虎穴。所以,你根本無須自責。另外,我非常非常地感激你,是你保住了我的族人們。因此,救你也算是一種報答。”
展北望講話還是從前那樣的溫和,不過眸光裡少了當日的陽光氣質,多的是一種被歲葛迅速催老的滄桑感。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會喜歡的。”
葛黎不知展北望的用意,好奇地跟上去,卻越走越黑暗……顯然,這是一個陰森恐怖的地牢。展北望絕對不會想報復她,而把她關入地牢吧?葛黎不明白,這地牢裡究竟有什麼好看的。
刺鼻的血腥味讓葛黎微微作嘔,她小心翼翼地隨着他手中火把的指引,走下曲折漫長的石階。
“當心腳下。”
“我爲什麼會喜歡這裡?”葛黎心頭蒙上陣陣恐慌,“北望,你帶我過來,到底是……”
“黎兒!”這個聲音驀地從角落傳了過來,把葛黎驚得微微一凜。
“誰在叫我?”葛黎困惑地看着展北望。
“把火把都點起來!”展北望一聲高呼,整個地牢燈火通明。
葛黎迅速地追着那聲呼喚,來到一個鐵籠子跟前,裡面倒着的正是被她休了的前夫。
“黎兒,你好了,沒事了!”西涼昊驚喜道,雖然臉上腫得一塌糊塗,但是葛黎竟然還能夠感受到他是在笑的。
若不是對這個人的印象過於深刻,葛黎真的不敢認。這樣面目全非的攝政王,豈是他人能料到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用白眼一瞥,冷聲言道,“不需要去照顧你的靜儀嗎?”
這有氣無力地表白着實讓葛黎驚跳了一大步。這三個字,他一直沒有講過,此時說出來竟然如此可笑。他的手顫巍巍地穿過籠子,來到了她身側,她急忙向後退了一步,嫌惡道:“你別弄髒了我的裙子!還有,把你剛纔的話收回去,別弄髒了我的心!時刻記着,你愛的人是靜儀!至少這樣,我不會太瞧不起你。”
“不,不……黎兒,你聽我說,我是真的愛你。”
“你住口!”葛黎暴跳如雷地吼了一聲,眼淚登時迸了出來,“你愛我,會把我弄得聲名狼藉,人人嫌惡?你愛我,會讓我與虎共舞,博你的心上人一笑?你愛我,會利用我,打擊葛正英、展北望、西涼凱鋒、西涼凱清? 你愛
我,會一直隱瞞幕後黑手,維護你的靜怡?你愛我,會把唯一的解藥給別人?我在半葛湖畔被人沉湖的時候,你在哪?我在冷宮被西涼凱鋒欺負的時候,你在哪?我快被毒藥折磨瘋掉的時候,你在哪……這就是,你愛我?”若不是隔着籠子,她真想給他一個脆響的耳光。她忍着滿腔怒火,哽咽道,“休書裡面沒有羅列你的十大罪狀,是不希望讓你太難堪。不要再逼我說出更難聽的!”
西涼昊悲哀地望着葛黎,目似枯井一般,往日虎威不再,她說住口,他便真的噤聲不語了。聽她一樁一件的控訴着,他也慢慢地回憶着,自己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爲的確不值得她原諒,但是他卻也在不知不覺間把心思全部給了她……他驀地慘笑,她說的真好。他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愛”她的。這種愛,任何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展北望在一旁問道:“黎兒,他當初就是把你和伊伊關在籠子裡耍弄的,是不是?”
“是!”葛黎惡狠狠地看着毫無殺傷力的西涼昊,如今異位而處,經展北望這一提醒,她頓時覺得心裡痛快了許多。
“我從來沒聽說過,愛一個人是可以把她關在籠子裡面當猴耍的。”展北望在一旁說着風涼話。
“黎兒,我錯了,對不起……”西涼昊跪在籠子跟前,盡全力伸着滿是傷痕的手臂,想要抓住他心上唯一牽念的葛黎。
“我讓你把手拿開!”葛黎用力打開他的手,那清亮的響動震碎了他虛弱的心,“你走!我此生都不想再見到你這樣噁心的人!我但願,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
在葛黎眼中,西涼昊就是來演鬧劇的,於是她纔會脫口而出“你走”。在她的概念裡,鬼魂說走就能走,無論何時何地。他若不走,一定是死皮賴臉。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是因爲喪失了太多的內力才被展北望拘禁了。
“黎兒妹妹,怎麼能讓他走?這是給你報仇的好機會。”不知何時,伊伊已行至近前。
“黎兒,你若下不去手,我卻還是要爲伊伊討個公道。”展北望言罷,打開牢籠,衝進去將西涼昊從地上拎了起來。
葛黎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回想着展北望赴攝政王府救人時的慘狀。這真是因果報應!
“伊伊,來!”展北望將西涼昊綁在籠子裡面的刑架上。
“我今日就要替我們十三個姐妹報仇!攝政王!”伊伊掄圓了給了他一巴掌,雖然他的臉已經掛了重彩,但是她不介意把他打得更面目全非,一直到打了十二下,她才停手。“黎兒,你自己那份,你自己來吧!”
葛黎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好幾步。雖然她剛剛控訴了西涼昊諸多的不是,但不可否認,他絕非一無是處。因而,她纔會在休書中給他留情面,只求一別兩寬。她希望自己放下恨,只以冷漠相對,至於報仇,她不屑爲之。然而,幹看着他受這份罪,她的心就已經在微微顫抖了。
“黎兒!他曾經怎樣虐待過你,你都忘了嗎?”伊伊急切言道。
葛黎踟躕着,雙手始終背在身後。
“黎兒,你過來。”西涼昊虛弱道。
“我爲何到現在還要聽你的?!”葛黎惱恨地大叫了一聲,轉身暴走。
“黎兒!黎兒,求求你,別走!黎兒……”任西涼昊如何哀求,她還是背影決絕而去。
伊伊追了出去,籠子裡只剩下西涼昊與展北望。
“我等今日,已經等了三百八十三天了!西涼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展北望咬牙切齒,
滿目猙獰。
西涼昊脣角微翹,毫無畏懼感。他不想罵展北望的復仇手段卑鄙,因爲他曾經施加給人家身心的痛楚也沒有出自多高尚的手段。況且,他用自己的內力救活了葛黎,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
聽了展北望的話,葛黎中邪一般地走了回來,邊走邊說:“北望!絕不能便宜了這個禽獸!”
“黎兒!”西涼昊枯井似的眸子忽而一亮,不管她說什麼,只要她肯出現,他就滿足了。
“你想怎麼樣?”展北望饒有興趣地望向葛黎。
“我要把他帶給我的痛苦,十倍還回去!然後,你再殺了他!”葛黎兇狠地望着西涼昊。
展北望很樂於看到這一幕,他知道西涼昊對葛黎的心意,由葛黎來虐西涼昊,正是讓仇人痛苦的最佳方法。
葛黎不等展北望吩咐,便風一樣衝進了籠子裡。面對西涼昊眸子中唯獨爲她點着的幾點亮光,她緊緊地閉了閉眼睛,手拎着裙子,高高地擡起腿來,一腳踹在他的胃上。
一股液體當時從他嘴巴里涌了出來,濺了葛黎一身。
“你敢弄髒我的裙子!北望,拿鞭子過來!”葛黎怒不可遏地叫着,彷彿這地牢裡,她就是主宰。
西涼昊苦笑着,往事一幕又一幕在心頭翻涌,這就是報應。他默默地承受着她揮來的鞭子,儘管那上面沾了鹽和辣椒,儘管他已然皮肉橫翻,但是心裡卻越發的安寧了。
葛黎像瘋子一樣地揮動着皮鞭,不多時便氣喘吁吁了。
“黎兒,你的身子還弱不禁風,別累壞了。這裡讓北望來處理就好了。”伊伊上前言道。
“不行!我不需要幫忙!”葛黎呼哧呼哧道,“我一定要親自報仇!”她扔下鞭子,衝到西涼昊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混賬王八蛋!你欺負人的花樣多着呢!下午,我會換個花樣再來,那可不是一頓鞭子就了事的,不讓你心痛而死,我就不姓葛!”
西涼昊痛苦地蹙着眉頭,眸光裡仍溢滿了極致的寵溺,衝破這蓬頭垢面,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葛黎的手微微一顫,急忙撫上起伏不定的胸口,“痛快,痛快多了!你們不許動他,我去吃個飯,下午再來!”
言罷,小身影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午餐,葛黎暴飲暴食了一頓。之後,她問伊伊,“伊伊姐姐,我見北望那裡有一張白老虎皮,能不能借給我?”
“你要虎皮做什麼?”
葛黎狡黠一笑,“你待會兒跟我去地牢裡看看,就知道了。不過,北望捨得嗎?”
“捨得。”展北望突然出現,“能讓西涼昊痛苦的東西,我無一樣捨不得!”他深深明白,葛黎接下來要做什麼。
葛黎讓展北望和伊伊暫時不要露面,自己帶着白老虎皮出現在了西涼昊面前。見他的頭耷拉着,她便兜頭一盆冷水,將他潑醒了。
驚醒的西涼昊微微地咳嗽着,心卻不願意從方纔的夢中抽離。夢裡,黎兒原諒了他,一直抱着體無完膚的他哭泣……
“混蛋!趕緊醒醒!”葛黎沒好氣道。
“黎兒,你……”那白色刺目,他登時被葛黎手中的鮮血淋漓白老虎皮驚住了。
“不認識啊?這就是你們家饕餮!北望昨晚特意幫我捉來的!我想它的混蛋主子也沒兩天可活了,倒不如讓它先死。否則,你死了,它還要在一旁哀鳴,”葛黎故意做出抖雞皮疙瘩的樣子,“你們兩個人虎情深的模樣,我實在覺得噁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