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哥,小心!”武安然面對着他看得一清二楚,她陡然張大了瞳孔,隨手抱起一個美人斛衝着一個殺手砸了過去,而人也直直地撲過來。
美人斛四分五裂,那殺手滯了下被隨後而來的暗影貫穿了前後胸,武安然撲到面前。
傅禺書猝不及防被她一頭撞倒,箭,閃着寒光從他的頭頂射過,正好射中尚沒有來得及避開的武安然的胸口!
所有人似乎都聽到了利箭刺破皮肉穿過肋骨的聲音,極輕,卻如雷霆之響!
“武姐姐!”葛黎尖叫聲,手指間寒光一閃,簾子後有人翻身跌落的重響聲。
武安然倒地,血噴了傅禺書一頭一臉。
傅禺書呆了,下意識地抱住那溫軟的身體頭腦一片空白,唯有眼前漫天的鮮血!
葛黎的全身籠着煞氣和暴戾之氣,她一扯一頓,那銀絲生生隔斷了對方的喉嚨和腳脖子,鮮血濺了一地,狀極可怖。
剩下的殺手們眼中流露出懼色,擰身後躍,想尋個機會逃走,豈料被斬星和暗影一前一後截斷了退路。
雙方激戰更甚。
百里君臨和葛黎則忙着去看武安然。
傅禹書死死地抱着她,臉上血跡點點,樣子極爲猙獰可怕。
武安然毫無聲息地靠在他的懷裡,鮮血如泉涌般地從胸口那個血洞流出,一點一點地帶走了她的生命。
百里君臨飛快地點了武安然的穴道,止住了流血,擡眼卻見葛黎煞白的臉,心底一軟,道:“我只能暫且留住她的性命,至於……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這時,樓梯上蹬蹬作響,卻是附近的官兵終於趕了來,其中便有永安侯。
他一眼看見武安然臉色突變,幾步跨上前,“然兒,你這是怎麼了?然兒!……”
噹啷一聲拔出大刀抵住傅禹書的咽喉,從齒縫裡迸出幾個字,“是你!是你害她如此?”
傅禹書茫茫然點頭,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這樣……”更緊地抱住她,“然兒,我再也不躲着你了,真的……”
百里君臨冷靜地道:“小侯爺,武小姐這是場意外,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她的命。”
一語驚醒幾人,永安侯恨恨地瞪了傅禹書一眼,一把將他推開,輕輕抱起武安然急忙往樓下趕,一邊喝道:“厲勇,陳至,你們留下來清掃場地。來人,備車,請樑太醫速到侯府!要快!”
“是!”隨身的京衛兵隨即散開來,圍住了殺手。
這一場激戰下來,僅有兩名殺手還在負隅頑抗,眼見的沒了退路,兩人互視一眼,像是下了什麼決定。
“不好!”斬星脫口道:“他們嘴裡有毒藥!”搶步上前,攫住一個殺手的下巴。
然而已經遲了,那殺手猛力一咬,頭便往旁邊垂了下來。
另一個也是如此,轉眼間,都死於非命。擡眼看過去,只見雅閣中佈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空氣中是刺鼻的血腥味,整個場景慘不忍睹。
斬星不禁頹喪地撓了撓頭,向着百里君臨道:“主子,屬下無能……”
百里君臨出了口氣,道:“無妨,”看向傅禹書,
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搖頭,又看向葛黎。
葛黎揪住了他的衣襟,想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再無方纔的狠戾,彷彿失了羣的孩子,可憐巴巴地道:“武姐姐,武姐姐一定沒事對不對?”
百里君臨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冷,柔聲道:“沒事,永安侯一定會讓人治好她的。”
葛黎順從地倚在他的懷裡,心底安靜了許多。
謝婉瑩緩過神入眼的便是這刺眼的一幕,她臉色更加蒼白,也不知道是這場面刺激了她還是其他。
酣然樓殺手一事讓夜慕華十分震怒,殺手是衝着傅禹書而來,不過是個皇商而已,生死並不在有些人的眼裡,但是,永安侯妹妹的重傷讓事態變得嚴重起來。傷了世家貴女,並且是在皇城腳下,這是無視皇威和律法的存在!
夜慕華嚴令徹查,一時間整個皇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事後的第三天傍晚,殘陽如血,風聲蕭瑟,葛黎又一次去看了武安然,在那裡她遇到了楊絮和謝婉瑩。
楊絮淚汪汪的模樣,謝婉瑩臉色也不好,不過偶然看過來的一眼仿若在審視葛黎,轉瞬便低了眼,掩飾了情緒。
葛黎滿心掛着武安然的傷勢,又是滿腹心思根本沒有多注意。簡單地說了幾句話便出了侯府,搭着暗影的手剛要上馬車,卻瞧見傅禹書站在一處角落裡,眼睛盯着侯府大門,幾日下來,他眼窩深陷,眼裡佈滿了紅絲,那模樣實在落拓憔悴,完全沒了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商模樣。
葛黎嘆了口氣,走過去,道:“你這麼天天來守着有什麼用?永安侯不會讓你見她的。”
傅禹書抿着脣,嘴脣發白乾裂,他的聲音嘶啞,道:“我只要守着就好,她一定能感受到的。”
葛黎有些無奈,往日裡武安然每每在他身邊晃悠,誰都能看出她對他的心意,但是傅禹書永遠是一副疏離淡漠的樣子,也不知道讓武安然傷了多少次的心。
如今,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忐忑不安,真是讓人扼腕嘆息。
傅禹書知道她的心思,而他始終以來也從來沒有把她當做奶娃子看待,苦笑道:“主子,我知道你這是怨我呢,其實,我心裡是有她的,”略頓了下,神色迷惘,“可是她那麼美好,被母親哥哥寵愛着,我除了一身銅臭味能給她什麼呢?更何況,我原本揹負着仇恨,又專心於主子的大業,只怕給不了她想要的。”
葛黎默然,是啊,愛一個人是要給她安逸幸福的生活,給未來希望。傅禹書遭遇得太多,他不敢接受如此美好的感情,所以傷害了武安然。自己呢?有朝一日,或許自己也是踟躕不前的吧。
她長出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愛之不得,舍之不忍。若是武姐姐這次躲過這一劫,你不妨將你真實的想法告訴她,我想,即使要放棄也該彼此不再留下遺憾。”
傅禹書鄭重地點頭,道:“我會的,至於那些殺手,主子可是有了什麼線索?”眸中戾氣一閃,“我要幕後之人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葛黎道:“這事以後我自然會告訴你。”擡眼看向自己的馬車,她心情莫名地好了些,不再和他說話,回到了馬車裡。
馬車裡,
百里君臨正握着一卷書看着,見她進來便丟到一邊,道:“怎麼樣了?我瞧着這姓傅的守了好幾天了。”
葛黎道:“這個時期,永安侯說什麼也不會讓他接近武姐姐的,只怕恨他至極呢。”嘆氣,“也不知道武姐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太醫說傷及到肺,命在攸關,即使大難不死,只怕也落了病根。”
百里君臨很自然地理了理她鬢前的一縷碎髮,道:“吉人自有天相,能活着便是運氣了,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嗯。”葛黎嗯了聲,絲毫沒有察覺對方這個動作的親暱,靠近他坐下,道:“世子哥哥,你猜這個慕後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百里君臨很滿意她的隨意和親近,道:“上官氏已倒,西涼現有鳳氏和君氏兩大商家,君氏麼,”他摸了摸下巴,“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至於鳳氏,傅禹書晉爲新的皇商,誰會最恨他呢?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些殺手真正的目的是他!”
葛黎也有同感,眸子沉凝如古潭,慢慢地道:“若是這麼說,慕後之人應該是……”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讀出了答案。
上官氏落敗,男丁死絕,女眷墮入奴籍,而僅有一人獨身世外,杜尚的夫人上官氏!葛黎若不是重活一世根本看不穿她的本質,記得前世時,她始終表現得溫婉大方,和母親親如姐妹,待自己和弟弟慈愛溫柔,十年如一日不曾出過一點差錯,若不是如此,廢后那般精明聰慧的女子怎麼可能自始至終都視她如親人,不加一點防備?
葛黎不禁嗤笑,自己枉活了兩世,卻被一個古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上官氏城府不謂不深,手段夠狠。
如今杜尚明智保身,雖然被牽連降了級卻沒有傷筋動骨,而上官氏卻不同。她將上官氏的一門覆滅歸罪於傅禺書的身上,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動用殺手來刺殺傅禺書,畢竟,傅禺書不過是個商人而已,誰會真正關注他的死活?
百里君臨道:“你要如何?”
葛黎輕笑聲,似乎是漫不經心地玩着腕上的銀絲,道:“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殺手和上官氏有關,當然也可以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她。不過,我倒是不屑爲之,爲了這麼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可能會傷了我的人,不值的。她麼?”她輕出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自然會有人對付她,我們等着看場戲就好。”
百里君臨瞧了她片刻,忽而微微一笑,道:“你最是聰敏!”手,無意識地捏上她的臉頰,滑膩柔嫩,那觸感從肌膚相接處激起一陣顫慄直到心底。
他有些尷尬,收了手,撇過臉,耳根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
葛黎也愣了神,擡眼看他。
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長成,自有一種玉樹凌風,丰姿秀偉之態。平日裡見慣了他冰冷的摸樣,乍一見他這番舉動彷彿才識人間煙火,有幾分可愛,更有種奇怪的曖昧。
猛然想起酣然樓上,謝婉瑩含羞帶笑的摸樣,他難得的一抹淺淺的笑容,那種奇怪的酸意又翻涌出來,她哼了聲,撇過身撩開簾子往外看。
百里君臨以爲她惱了自己,心頭惴惴然,曾幾何時,他如此在意她的一顰一笑呢?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