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我做了一大桌子菜給他們幾個吃,五個人坐在一起吃的其樂融融,大家說說笑笑,倒真像是一家人了。就連平時一本正經的顏賦,此刻都不再拘束,和我們鬧成一片。
飯後,衆人頗爲無趣。我突然想起撲克牌,就拉着顏英辰去書房,快速地畫了一副出來。
我高興地拿着那軟軟的“撲克”給他們看,懷書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地問我是什麼東西,我神秘的一笑卻沒有告訴他,
然後就教他們認識每張牌都叫什麼,又教他們玩“鬥地主”。
四人學會後,我們就分做了兩組,我和顏英辰一組,剩下三人一組。
玩了一會兒,我就禁不住想到一個問題。我覺得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輸了會不甘心。
可是一直贏,又會覺得無趣。現在的我就是這樣,同他們幾個玩的我哈欠連天。
因爲幾輪下來,懷書他們那組總是輸。我猜想可能是因爲他們從沒有接觸過這種東西,還沒有掌握要領。
於是我兩手一攤,說:“我不玩了,你們慢慢玩,我去彈琴給你們聽。”
顏英辰聞言好脾氣地看着我,一臉溫暖的笑。繼而又轉過身,陪着懷書幾個繼續玩。
我回屋子去費勁地把箜篌給弄到院子裡來,心裡暗暗感激我這個箜篌還沒那麼重。不然就我現在的小身板,那是怎麼也弄不出來的。
把箜篌放在院中,我也不顧身上潔白的衣裙,直接坐在了地上。人家說失戀的女人都是瘋子,不知道我現在算不算失戀。但是我知道自己行爲不是很正常,起碼在對面的那四個人看來的確是這樣的。
因爲我清楚地看到,他們四個瞪着牛一樣的大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把箜篌扛出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全過程。
懶得理會他們幾人,我穩穩狂跳的心,把手搭上琴絃。
“無言獨上西樓,
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
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是鄧麗君的《獨上西樓》,歌曲是借了南唐後主李煜的詞,配上悠悠的曲調,很有一番情境。我唱時自是截去了獨白的一段,但此時聽來怎麼都是我心中愁苦不已。
“漓王殿下。”是顏賦恭謹的聲音。
我手一抖,“錚”的一聲,音已亂。
再擡頭,來人負手而立,正定定地望着我。
顏英辰看了看子琴,子琴會意,就要同顏賦帶懷書退開。
我見狀慌忙起身,叫住她:“子琴,不必了。”
然後蓮步輕移走到漓的身前,盈盈一拜,道:“臣女顏念卿見過漓王殿下。”
起身,看到漓面色大痛。我的心裡也像是抽空了一樣難受,但是我不能妥協,我必須這樣做。
因爲我不想成爲一個附屬品,我不想成爲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更加不想成爲他的軟肋。
漓,走吧,離開我。我無法接受你對我的安排,我有自己想要去過的生活。因爲我是龍心怡,不再是你心目中那個柔柔的顏念卿了。
“卿兒,請記住我曾對你說過的那句話。”------你這一生,若要嫁人,那人便只能是我。
漓,我會記得,但是,我也記得我曾說過的那句話------你們南宮家,無論是誰,我顏念卿都絕不會嫁!
這句話是真的,不是氣話,或許我心中早就明白你我不可能。
漓轉身離去,留給我一個瀟灑的背影。
顏英辰過來輕輕地攬住我的肩膀,說:“你又何需如此?你明知他的心意。”
“哥哥又何需問我?你明知我心中所想。”聲音淡淡地跟他擡起槓來。
“你這丫頭,總是這般牙尖嘴利。”顏英辰無奈地說。
我不禁莞爾,就岔開了話題,道:“哥哥,明日我準備去千味閣。好些日子都沒去了,也不知生意如何。我這老闆當的實在差勁。”
“那我明早來接你?”顏英辰真是一個好哥哥。
“嗯,好。明早等你哦,老伯伯。”說完我便一轉身跳開了,剩下顏英辰一人氣的乾瞪眼,也拿我沒轍。
我故作開心地跑回我的房間,大聲地對他們喊了“晚安”後,洗都沒洗就直接倒在牀上了。
不過任誰也看得出,我做的很勉強。這就是我,龍心怡,想做女強人卻做不成的一個失敗者。不過朋友們總是會安慰我說,這是真性情的表現。
說實話,放開南宮漓,我很難受,但並不是那種要死要活的難受。我只是覺得世界很無常,人活的很無奈。
就像我現在,其實什麼也決定不了,渺小的我只能這樣退一步再退一步,保護自己,也保護我關心的人。
我心裡清楚,嫁給太子,無異於把自己置於爭鬥的中心。當初顏修讓我嫁給逸,漓讓我嫁給逸,也是爲了讓我遠離那個危險的境地。
可他們二人的良苦用心竟都被我誤解,是我太后知後覺了,竟到昨晚才參透這個中利害。
因爲除了逸,其他人,都有可能是這場爭鬥的犧牲品。逸是一位安樂王爺,任誰掌大權,都不會動他。
逸手中無兵權,整日不問世事地過着自己的日子。他最是愛玩愛鬧,向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地樣子,因此也從沒有人把他當做威脅。
更何況在南宮皇族中,能夠一爭高下的就只有漓和賢。漓是逸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賢是最疼愛逸的兄長。他們二人都只會護了逸周全,斷然不會傷害他。
漓讓我嫁給逸,是因爲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擁有那個位子。也知道逸是那麼地愛他,會爲他保護好我。等漓得到天下後,隨便找個理由便可將我接到身邊,名正言順。
這本是一個完好的計劃,卻被我無端地打破了。也或許現在的結果都是冥冥中註定的,這又有誰能知道呢。
回想起來,若是我真的聽從他們的安排嫁給逸,那麼以後的我一定不會快樂。當然,這個如果也是不會發生的,因爲我是龍心怡。
所以,我把自己推到了如今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但我也斷然不會嫁給賢,我不能,亦不願。
嫁給賢,難保日後起了衝突,我不會成爲漓的一個軟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會讓它發生。
那麼,逃走就成爲了我唯一的辦法。逃……呵,我在黑暗中勾起一抹笑意,終於到這一天了。
要逃,就需要足夠的錢,需要周密的計劃,重要的是不能被人察覺。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我這逃的是太子的婚,所以決不能被抓回來。如果被抓,一定是一個大罪,沒準腦袋就搬家了。
那索性就不在南原國待了,我到臨盛國去。臨盛國商業發達,適合我施展拳腳,我可以在那裡開餐館繼續賺錢。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把子琴和懷書留在顏家。子琴是我的婢子,如果我逃了,她恐怕難逃一死。懷書本就是顏梁氏的眼中釘,我一走,定沒好日子過。
只是我該如何對他們兩個講呢?這事還得研究一下,子琴還好說,懷書嘛,我得找個得當的理由。
不過我這一走,就對不起顏英辰了。但是我又不能帶他一起走,如果我跟他說我要逃婚,他恐怕非但不會跟我走,反而會把我綁起來然後親自看管。
但是我卻深深地相信顏英辰不會被我牽連,因爲他足夠聰明,也有足夠硬的後臺。
拋開這些瑣碎的東西。我掰着指頭算了算,距離大婚還有半年多,我有足夠的時間去安排。
我想我的逃跑路線是很重要的,之前我看了很多關於人文地理方面的書,對於這幾個國家的地理氣候倒不陌生。
不過我那些僅有的知識又都是來源於書本,難免與現實會有差距,會有一定的侷限性。這就需要我找一個見多識廣的人詢問一下。
可是我又不能去找顏英辰討教,那麼我該找誰去呢。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人,是了,就是他,先生。以前聽顏英辰說過,先生曾經到過很多地方,又博覽羣書,是一個很淵博的人。
而且另一方面,我認爲這一路也不必走窮鄉僻壤、高山野林這種地方。太子殿下跑了媳婦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們肯定不會大肆宣揚貼出畫像來捉拿我。
所以我就可以優哉遊哉地在市鎮裡穿梭,權當是旅旅遊,散散心。只要平時打尖、住店多加小心就是。
想着想着,心情不禁開朗許多。不再感到壓抑和陰霾,彷彿看到了雨後初晴的彩虹一般。仔細琢磨了一下,終於理清了我對漓的感情。我想那並不是愛,我對他,或許只是喜歡,只是有一些依賴。
幸而我對他的感情止乎於此,不然那該是怎麼的錐心之痛呵,如此便好,真的很好。
扭扭身子,側過去擺了一個舒服地造型,就慢慢地清空腦袋,什麼都不想,讓自己漸入夢境。
“你是誰?”又是那個稚嫩的童聲。
“你很煩。”那黑曜石般眸子的主人終於說話了,聲音微微有些啞,卻很好聽。
“這個糖給你吃,很好吃的。”伸出粉嫩的小手。這手彷彿是我的,又好像不是。
“你走開,別碰我。”那人打掉我的手,走了。
又是一陣強烈的壓迫感,我還是沒有看清對面那孩子的臉。
猛然睜開眼睛,發現天還沒有亮。一團團疑問驟然升上心頭,那個臭屁地拒絕我的孩子是誰?這是顏念卿的記憶嗎?
爲什麼她的記憶還會留在體內,而且這麼強烈?那個孩子……是我應該認識的人嗎?這些爲什麼就像一團扯亂的毛線,擾的我一陣心煩意亂。
理不出任何頭緒的我,徹底地失眠了。只好又從牀上做起來,一直枯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