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胤禛回府,習慣地向書房走去。半路,突然住腳,想了想,又轉到東院。
春花秋月正將一條微涼了些的帕子從西婭頭上拿下,聽見腳步聲慢慢近了身前,想也知道是貝勒爺到了。兩人二話沒說,“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胤禛見了二人這般模樣,再一望牀上的西婭,兩道眉迅速地擰到了一塊兒。正欲張口發問,身後卻有話聲響起:
“爺,您回來了!怎不先換身衣服,累了一夜,不去歇歇?”
胤禛聽這聲音,知是那拉氏,卻又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一般,頭也沒回的問着:
“她怎麼回事?”
那拉氏見胤禛聲音聽似極爲平靜,可畢竟是與他做了幾年的枕邊人,深知這平靜的語氣之中隱藏的怒。眼下,他問起這是怎麼回事,其實實際要表達的卻是:我要向誰追究?
那拉氏平了平心境,順着話說:
“這孩子昨個兒夜裡掉進了這院子後的小池塘,我已經連夜找大夫瞧過了……”
“怎樣?”
“大夫說……盡人事,聽……”
“知道了。”不等那拉氏說完,胤禛一揮手,“都出去吧,我看着她一會兒。”
春花秋月此刻只顧着害怕,只見貝勒爺叫下去,連忙向門外跪爬離去。那拉氏看了看胤禛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得胤禛道:
“你那個表妹,我見着鬧的慌,派人送她回去吧!……馬上就走。”
那拉氏略一慌神,見胤禛擡手正遞着樣東西,接過來一看,正是前個兒自己借給齊敏的那支簪子,那是去年胤禛從南方帶給自己的,齊敏說好看,就借了她帶去。
“這傻孩子是爲了撿這簪子吧?定不是你掉進那池裡的,你那表妹……”
“我送她回去,爺寬心。”那拉氏見胤禛這般說話,趕忙接過了話頭兒。
“也罷,去吧!”說完,回過頭來,只看着西婭。
胤禛怎也想不明白,自己僅是離府一天一夜,怎麼前兒個還好好的一個孩子今天就要聽天命?要不是剛剛在她握緊的小手裡找到了那枚簪,他還真得好好查查這事兒到底該向誰問罪去。現在,一具冰冷的身子躺在自己面前,又不好開罪了那齊敏去。一時間,竟讓他覺得當初救下她是自己錯了,也許不救,這孩子還有條命在,可救了……正想着,胤禛突然府下身,用手擦了擦西婭的眼角,再仔細一看——果真是眼淚,還以爲自己看錯,現在,這孩子流淚了,會流眼淚的人怎麼會死呢?
“去傳太醫!”
一聲喝,讓守在門外的春花秋月頓時來了精氣神兒,貝勒爺要傳太醫?是不是說小姑娘還有得救?
……
大內太醫應召而來,這一次沒有留下什麼“聽天命”的話,只說這孩子體內寒氣過重,恐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調養得好,開了幾副驅寒的方子,又遞上了一包參:
“四貝勒,這是宮裡年初進貢來的老參,熬了它給這孩子喝吧。”
春花接過參包拿下熬去。胤禛看了看牀上的西婭,似乎不太確定太醫的話:
“真的能救得過來?”
“貝勒寬心,只按這方子抓藥便可。”
……
照着太醫的方子抓了幾天藥,到了第七日頭上,果見西婭睜開了眼。秋月第一時間衝到胤禛的書房,隔着門報:
“貝勒爺,小姑娘醒了。”
胤禛此時正在盤算要不要進宮去看看德妃娘娘,十四弟差人來報,說德妃娘娘很想念他。可他還是得考慮考慮,想念他也許是真,可硬要塞個側福晉給他也是不假。這時忽聽得來人說小姑娘醒了,胤禛長出了一口氣,第七日,她終於醒了,他也不需要太過自責了。
隨秋月一起來到東院,胤禛見躺在牀上的小人兒照前幾日看來愈發的清瘦了,不由得皺了皺眉。牀上的西婭見有人站在身旁,偏過頭來瞧了一眼,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抓住胤禛的衣角。這是她以前最愛做的動作。胤禛瞧見西婭還知抓自己的衣角,便知她的病已沒有大礙,囑咐了春花秋月去拿吃的,自己坐到了牀邊。探探額頭,今兒個不燒了,雖說臉色還是不好,但總也算是有了些精氣神兒。
春花端了粥來,胤禛扶西婭坐起,見她吃了幾口之後起身吩咐:
“從今往後,沒我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這個院子。你們……就叫她小格格吧!好歹也算有個名份。”
“是!”春花秋月俯身,胤禛一擺手:
“罷了,好好照顧她吧!”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