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裡熱水嘩嘩的響着,李幽染在裡面洗着,朦朧的一個高挑白影,讓人無邊遐想。
漸漸的,霧式玻璃隔板上更多了白霧,什麼也看不見了。我目光收回來,朝着樓下大街看着。
浣花溪是條穿城河,很髒,河邊沒燈,但兩邊的大街另一街邊有燈,人來人往,夜色流光,還挺熱鬧的。行走的走夫商販,開門迎客的商店、飯館。一些小混子在街邊蕩,還有扒手在跟蹤路邊行人。那時的都市夜晚百態,大抵如此。
沒過一會兒,從大街東頭來了十多個人,男男女女的。他們中一人正和路邊一個穿大衣的混子在說着什麼,那混子還往我們這邊指指點點。
我頓時生出警覺來,剛想叫李幽染呢,大街西邊有二十多個人朝這邊來了,其中有十來個我認識,正是劉洋手底下的,是那些還有戰鬥力的。
兩撥人離我這邊已經不遠了,突然開始加速行走,看樣子是直奔我們賓館來的。人來人往的街邊,這一夥人個個都拔出了傢伙,突然行動,衝擊得普通的人們全都紛紛閃避,嚇得不行。
我當場大叫道:“染姐,不好,他們尋仇來了!我們快走!”
李幽染居然鎮定極了,一邊沖水一邊吼:“弄他孃的還真來啊?多少人?有多遠?”
“四十來個,衝過來了!五秒鐘到樓下!”
“好!反鎖房門,凳子抵上,牀墊拖過去也抵上,姐馬上穿起就來。”
我趕緊依言照辦。
兩張牀墊都抵上的時候,有人敲門了,居然還是個女混子,說她是服務員,讓開一下門,免費送晚餐來了。
那時候,李幽染還是有些慌的,手裡抱着兇罩、小內和大衣,只穿着打底襯衣、緊身長褲,光着腳衝出了衛生間。
我見狀,趕緊抓起她的長筒中跟靴,她卻瞪我一眼,脣形是對我說還要錘子的鞋啊,趕緊跟姐跑。
當即,我們衝到窗戶邊上,一拉開玻璃窗,身後已經是一個男人在狂踢門,吼叫着你們兩個趕緊開門,老子們是來給洋哥報仇的,沒話好商量了,洋哥捱得太慘了!
李幽染一撇嘴角,爆了個氣聲“jump”,第一個跳出了窗戶。好吧,她jump,我也jump,跟着她身後就落在大街上。
沒想到,這些混子在賓館門口也有人守着。李幽染一落地就捱了一掃腿,向前一滾,爬了起來,轉身就是啪啪兩腳,踹倒兩個,居然其中一人想踢我,但被她踢倒了。她確實有水平,總是那麼幹淨利索。
我們馬上朝着浣花溪邊的綠化帶奔去,身後那一幫子人吼吼喳喳的,全都拿着傢伙追了過來,聲勢浩大得不行。
我們過了街,那幫子人也過街,搞得交通都混亂得不行。
論奔跑,這些人絕對是跑不過我們的。不到兩分鐘,我們將身後幾十號追兵甩出百多米。
可那時候我們前方百米的地方,又堵過來三十多人,這下子兩頭堵,他們聲勢浩大,我們慘了。這要是被圍上了,被抓住了,人家肯定不管什麼血染修羅、怒發天尊了,這頓揍估計要捱得慘啊慘。
我們只得停了下來,對方人馬更是興奮,手裡傢伙明晃晃的,吼叫震天一樣,瘋狂的撲過來。
我有些膽寒,居然抓住了李幽染的手,說染姐,這下子完了。
她冷冷一笑,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後扭頭看着我們身後的浣花溪,淡定道:“炸毛冬,姐在嘉陵江的潛泳是白練的嗎?走,跟姐下河去。”
我眼睛一鼓,看着浣花溪,說染姐你真敢啊?
那時候的浣花溪,兩岸的綠化並不好,很多地方長滿了野草,而且治污沒什麼成就,比現在還臭百倍的感覺。河邊又沒什麼路燈,黑幽幽一片。
她左右看着越來越近的兩撥人,說有什麼不敢的,你是怕臭還是想死?
我倒是冷笑聲,說我怕錘子,髒慣了,就怕你怕髒。
“日!你敢說姐怕髒?”她不服氣一樣,直接搶先往河邊衝去。
我也跟着就衝。誰怕誰呢?
身後,兩撥人就要殺到了,有人大吼着快點,不能讓他們跳河裡。
我們穿過稍稍像樣子的綠化帶,跳進野草叢裡,踏着堆積成片的垃圾,瘋狂地奔向河裡。那刺鼻的臭味兒,薰得人直想吐。
李幽染還罵道我弄他娘啊,真臭啊!
我倒是興奮,說怕臭還是要命?
她哈哈一笑,然後尖叫一聲,腳下好像踏空了,慌亂中連手上的衣物也丟了,拉了我一把,習慣性的反應。
我當場也感覺不妙,兩條腿杆子像被無數的馬蜂給叮了,刺痛無比。她那一把拉,將我也拉倒了,兩個人直接沿着河邊的斜坡往下滾。
一路滾啊,感覺全身都被馬蜂給蜇了似了,她驚叫連連,我嗷嗚嗚的,痛苦得不行。
我那時候也算是知道了,他大爺的,剛纔掉下去的地方,堆的是蜂窩煤渣,在河邊堆成了山一樣,一踩就空,那下面又長着茂盛的“火麻草”,又叫“蠍子草”,這草簡直是要人老命了。葉子正反面都是銳利的小刺,紮在身上就起疙瘩、起泡、又癢又痛,難受得你只想死啊!
誰知道那地方是怎麼回事,居然大冬天的,火麻草還長得旺盛極了。我和李幽染一路滾,全身扎進了火麻刺,很多刺頭就他媽斷在肉裡,更是讓人難受,比我被紅芋頭汁液浸過還痛苦。
我們很快就掉進浣花溪的河水裡,媽媽呀媽媽呀,冷得刺骨,臭得不行,水鑽嘴又嗆鼻子,搞得我們狼狽得不行,但還是拼命往河中間游去。
李幽染對我沉聲吼着,看到沒有,二百米外那座大橋,我們慢慢遊,近五十米的時候潛水過去,躲橋底下,那裡有排污下水道,可以逃生。
我說爲什麼不到對岸去?
她說你個傻錘子,那邊好像也全是火麻草,老子受不了啊,**都難受死了,那些人很快就會追到對岸的,老子只想先找個地方歇一歇。
我鬱悶,其實我大驢子也難受得很,扎火麻刺進去了。媽的,好像全身都扎滿了。
我忍着身上的痛苦,跟着她狂遊起來。岸上,那一夥社會混混跟着瘋狂的沿岸追,還有人在威脅我們趕緊上去,要不然會淹死在河裡,反正他們就一路跟着。還有人開玩笑,說誰敢下河追,賞一千,就沒他媽一個人敢。
岸邊更熱鬧,行人都在兩邊觀望黑澀會追殺事件,連有些司機也停下車來看。唉,好像不看熱鬧會死人的。
沒一會兒,我們估摸着距離差不多了,李幽染還問我,潛五十米行不行?
我還是心有底氣的,說:“你行我也行,不就是五十米……靠!”
我話沒完,她拉着我就往河底沉。我趕緊深呼吸,一頭沉了下去。這個李幽染,坑人不是一點點。
她在水底也拉着我,我們拼了老命瘋狂的向大橋底下潛去。
我倆水性都好,但我還是住院有日子,差了點,最後都快不行了。李幽染常常專練這個,對距離把握很精準,拉着我悄悄出了水面,哈哈,正在橋底下,而且在右岸橋頭堡下面,也就是那一夥混子追的同一岸邊。
我深呼吸幾口氣,才緩過勁來,跟着李幽染往上面爬了爬,撲到正在排着污水在水泥大管子旁邊。水泥管子也挺粗,直徑一米五的樣子,污水倒還不是很多,只是挺臭。
李幽染好痛苦,全身撓了撓,說去他孃的,這也太痛苦了,不行不行,得走了,找個地方,咱脫了,把身上的斷刺全弄出來才行,真他媽要老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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