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穎本來正趴在牀上,雙肩不停的聳動着,似乎哭的很傷心,聽了我的話後,突然停了下來,我還以爲她不再怪我了,頓時喜上眉梢,賭咒發誓道:“只要你原諒我這次,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在外邊扎花惹草,否則就讓我的小弟弟短一釐米。”
這是我能想到最惡毒的誓言了,因此說的也是一本正經,可是夏穎還沒有表態,蘭姐已經笑出了聲音,“你還真喝的出去啊,本來就已經夠短了,再短一釐米的話,還能看的到嗎?”
這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認識這麼長時間,有過這麼多“深入”的交流,我萬萬想不到,蘭姐竟然還有一副這樣的嘴臉,冷冷的看來她一眼,當時我真的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本以爲夏穎聽到這番話後也一定會被氣炸的,可當我回過頭來,卻發現她已經面無表情的從牀上爬了起來。雖然臉上的淚痕還沒幹,但她眼中卻再也沒有了波瀾,她咬着嘴脣,似乎是在爲某件事情而下決心。
咯噔一下,我心中頓時浮現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倒是寧願她再多打我兩下,也好過這樣對我不理不睬。
看到她的樣子,我一下子就慌了,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男人的自尊,一把拉住她的手,貼在我臉上,說道“小穎,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夏穎搖了搖頭,撫摸了一下我的髮梢,複雜的看了一眼,隨即一把將手抽了出來,說道:“我心匪鑑,不可茹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文傑,我們到此爲止吧。”
媽的,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跟我背《詩經》?我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她話中的意思,但後邊的幾個字卻聽的格外清楚。
到此爲止!
這四個字就像四記鐵錘一般,用力敲打着我的心扉,險些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腦海中中只有她的話在不停迴盪。
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好聽,但是此時傳到我的耳朵裡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我的心不是鏡子,不能將美的醜的全都包容,也不是一卷席子,不能任由別人打開又捲上!
她連這麼決絕的話都說的出來,那是鐵了心要跟我分手了。
剎那間我只覺得悵然若失,就像是身體中的某個部分被別人拿走了一樣,她曾經也跟我鬧過分手,但卻並沒有說出半點絕情的話,如今恐怕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說完之後,夏穎雙臂抱膝,坐到了牀上靠近牆根的地方,此時她距離我只有幾尺遠,我只要稍微一欠身,就能像往常一樣將她擁入懷中,然而在我看來,此時的幾尺卻無異於天塹鴻溝,已經將我們分成了兩個世界。
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全都是因爲在北華中學開學第一天,夏穎的一個吻而已,當時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年,而她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千金,之所以吻我,只不過是爲了擺脫白程的糾纏而已。
然而就是這個美麗的誤會,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也將夏穎和黃文傑這兩個名字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
一個懵懂青澀,一個年少無知,我們在最美的時光裡相遇,按理來說應該每天一起牽着手在校園漫步,睡覺前煲一個很長很長的電話粥,縱然不能白頭偕老,至少也應該一起攜手走完這青蔥似的學生時代,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
自從跟我相愛以後,我倆獨處的時間變的少之有少,非但如此,她還要日日夜夜的擔心我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我則擔憂我的哪個仇家找上門來,將夏穎從我的世界中奪走。
這真的是情侶之間應該擔心的事情嗎?
從這個角度來說,夏穎離開我,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切明白,相愛不一定要擁有,而是懂得在最適當的時刻學會鬆手。
想到這點,我莫名的鬆了口氣,說道:“那麼我們以後還可以做朋友嗎?”
夏穎抿着嘴脣搖了搖頭,說道:“分手以後還可以做朋友,這話你也信嗎?兩個人既然分手,就應該從彼此的世界裡消失,等我們從濱海回來之後,你將再也見不到我。”
這句話,將我最後的幻想也變成了泡影,她的話說的很絕情,但眼中卻分明有淚光閃動,看來她也不是像她說的這麼灑脫。
我沉默了,因爲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每每想到我夏穎將從我的世界中消失,我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如同乾旱多年的土地一樣,片片龜裂,然後被人一踩,就化爲了齏粉。
“回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個月,真的好累啊,這不是我心目中期待的愛情,我不奢望有一個蓋世英雄踏着七彩祥雲來娶我,只希望有一個人能時時刻刻陪在我的身邊,下課後有一瓶營養快線出現在我的桌子上,回到家後,他會一邊餵我吃薯片,一邊陪我看最喜歡的韓劇,當我被那些狗血的情節感動哭的時候,他會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說我是傻丫頭。”
她時哭時笑,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我也哽咽了,是我將一個小女孩最簡單的需求變成了奢望,千言萬語只化爲了一句話:祝你幸福!
夏穎點了點頭,隨即穿上鞋子,走到了窗前,望着夜空發呆,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西邊的雲彩裡散着些綺麗的雲霞,四合的暮色漶漫了光禿的枝椏,飀飀的晚風吹動我悠然的長髮,倦飛的蝶兒呀,告訴我,今夜我是疼在誰眼裡的一粒沙……”
輕輕的吟唱着,她閉上了眼睛,臉上仍舊保持着那副傻傻而又幸福的笑容,我想她應該是夢到那個可以陪她一起看韓劇的男孩兒了吧。
祝你幸福!也只是說說而已,我如何能將這份情放下?
我心中五味雜陳,蘭姐卻像是導演了一場好戲,正在欣賞自己的傑作一樣,不僅眉開眼笑,甚至還有一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我頓時感覺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低聲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惹怒我的後果是什麼吧?”
我心中煩悶,這時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卻帶了我的滿腔怒火,每一個字都是被我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了那種磅礴而出的殺意。
蘭姐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輕笑一聲,隨即用指尖在我手背上輕輕的敲了一下,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剎那間我只覺得如遭電掣,一下子就鬆手了。
蘭姐說道:“不要用你那嚇唬小孩子的一套來對付我,不管用的,你以爲你真的打的過我嗎,在我眼中你不過是一塊橡皮泥而已,我想將你捏成什麼樣,你就是什麼樣。”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越說,她的嘴脣距離我越近,最後直接貼在了我的臉上。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吻我了,但是這一次卻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我就感覺到自己是被一塊冰吻上了一樣。
一直以來,她隱藏的都太深了,這恐怕纔是她最真實的一面,儘管我心中也爲她的變化感到驚訝,但嘴上卻不肯認輸,“你知道嗎,你的那番話薛麗也曾經跟我說過,然後她死了。”
蘭姐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說道:“我也早就說過,薛麗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拿她跟我相提並論?”
的確,她的父親是五爺,是b市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她的身份自然要比薛麗高很多了,她說的是實話,但我卻十分討厭她那種頤指氣使的樣子。
鬍鬚是出於報復心理,或許是我明知打不過她,出於男人的自尊心,想在嘴上討些便宜,我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她的確不能跟你相提並論,因爲她胸沒你大,也沒有你這股女人味兒。”
說着,我還十分誇張的在她身上猛嗅了一口。
女人畢竟是女人,更何況我還是她第一個,也是她唯一一個男人,看着她的臉一下子就變紅了,我的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就像小時候第一次吃到糖果一樣。
女人?
驀地我心念一動,蘭姐之所以見到我時對我視若無睹,如今又故意挑撥我和夏穎的關係,該不會就是因爲當日我在她和李欣然之間選擇了後者,這才吃醋的吧?
看她這幅樣子,我對心中的猜想已經有了七分把握,心中想着,我便問了出來。
蘭姐的臉上分明閃過一絲慌張,似乎是想否認,但是結結巴巴的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看到她的樣子,我真的是有好氣又好笑。
因爲她一時吃醋,毀了我和夏穎的這段感情,我當然有理由生氣,可是看到她竟然這麼在意我,也不禁有些好笑。
最後似乎是實在繃不住了,蘭姐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向門外走去,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逃跑更加合適。
女人真是既善變,又善於僞裝,我也不禁搖頭苦笑,就在她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分明看到門外還有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