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煙雨濛濛,小橋流水的地方,景色怡人至極,真正是比我的南極美上好幾番。
司命星君告訴我,葉長卿這一世投生在柳州的一戶普通百姓家,姓柳,名歌。
“就是待會兒見到了他,你不要太激動,不然會嚇到孩子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我特意出聲提醒宋雀。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他。”
兩百年未見,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情。
所謂見之,大抵是思之若狂了吧。
我同宋雀走了一條長廊又拐了個彎便到了柳家。
院子裡,有一位年輕的姑娘,手裡抱着個嬰孩坐在那唱曲。
我知道,那便是柳歌,不對,應該說,那是轉世的葉長卿。
身旁的宋雀早已經紅了眼眶,她心痛地攙扶着牆才能站的穩,好一會兒才平息過來。
而院中的新婦正好瞧見了宋雀和我,有些疑惑地問道,“兩位姑娘是要找誰麼?”
我伸手拍了拍宋雀的肩膀,示意她同我一起進院子裡去,兩人走到新婦身前,我微笑解釋,“我同姐姐趕路有些口渴,想問你討些水喝。”
新婦人很好,一聽我要喝水,輕聲道,“可以的,我這便去給你打些水來。”說完,她將手中抱着的嬰孩放進了搖牀裡,便進了屋去。
小嬰孩長得特別漂亮,白白嫩嫩的,一雙眼睛大而又閃亮,圓滾滾地轉溜着盯着宋雀看。
或許這便是緣分吧,即使轉世再爲人,葉長卿還是會覺得宋雀眼熟,雖如今是陌生人,也不會害怕。
宋雀紅着眼蹲下身來,用自己的手去觸碰葉長卿的手,柔聲說道,“長卿,我來看你了。”
二百年,尋尋覓覓終於得見,所有的恩怨都消散於空。
喝過水,在院中陪着柳歌待了好一會兒,我才和宋雀離開。
我知道她不捨,也知道她難過,可是我也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
從柳州離開後,我們又回了桃花塢。
“我已經放下過去了,不想在當充滿恨意的人楣了。”宋雀平靜地對我說道。
“你想轉世爲人麼?”我說完,便瞧見宋雀微微點頭了。
可是人能夠化爲楣,楣卻不能輕易化爲人,鬼可以投胎轉世,人楣卻不能輕易投胎。
“我知道轉世很難,要去司冥殿接受最殘酷的刑罰,但我願意,我只求轉世後能夠再遇到他,上神,你就幫幫我吧,既已渡我,便如我願吧。”
“那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如果堅持不住,你便會灰飛煙滅,連人楣也不是了。”我沒有嚇唬她,司冥殿的每一層的管理不同,所謂人楣則會被押往最後一層,那裡的懲罰是最重的,很多進去了都沒再出來過,更別說轉世。
可是宋雀的堅定,她的執着讓我覺得她是可以的,普度衆生慣了,又怎麼會背手不管。
“嗯,你去吧,我回九重天后便去找月老,去幫你探探情況。”
我同宋雀道別後便御劍回了九重天,本想直接去月老宮找月老的,卻沒想在天宮無意碰見了葉傾尋。
“你怎麼來天宮了,怎麼沒窩在你的南極之地睡你的美容覺?”葉傾尋笑着說道。
就曉得吐槽我,葉傾尋永遠都改變不了毒舌的本質,我正想反駁他,卻又想到宋雀,正好可以請葉傾尋幫幫忙。
踱步到他跟前,笑得特別花枝亂顫,連我自己都覺得特別慎得慌,“這個,你有空麼?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葉傾尋抖了抖肩膀,應道,“說吧,什麼事。我猜也不是什麼好事,不然你也不會笑成這樣。”
果然是多年朋友,這般瞭解我。
“是這樣的,我前些時候認識了個人楣,她想轉世爲人,你可不可以幫我去司冥殿走一趟?”
我以爲葉傾尋會像從前那般毫不猶豫就會直接點頭答應的,可是他現在竟然遲疑了,簡直是不能做朋友了!
“咳。”葉傾尋輕咳一聲道,“很急麼?可不可以緩緩?”
“很急的,真的很急,你就幫幫我咯。”討好賣乖,我就不信葉傾尋還繼續不答應,哼。
葉傾尋頭疼地捏了捏鼻子,終是點頭答應,“好,我幫你走一趟。”
可爲毛他臉色怪怪的,實在是有些不太對勁。
“你幹嘛盯着我?”葉傾尋瞪了我一眼問。
“是你,整個都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瞞着我?不會是得罪了司冥殿裡面的人了吧?”我保證我真的無意才問起來的,可是葉傾尋整個人都愣了,更是可疑。
“好了,就是得罪了一個女人而已,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去司冥殿。”葉傾尋說完,快步離開,我話都沒來得及說。
哎呦,得罪了一個女人,葉傾尋有問題!等我忙完事情,再去問問他!
趕到月老宮,我是在院子裡的那株葡萄樹下找到月老的。
他正四仰八紮地躺在藤椅上,津津有味地看書,還一邊看一邊大笑,一點也沒有上仙的樣子。
“月老,你在看什麼呢?看的這麼有勁。”我湊到他的跟前,試圖想要看看他手中拿着的書是什麼。
可哪料到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收起來藏在身後,笑眯眯地看着我,“花神來了啊,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的確有事找你,可以幫我查看下一個叫做柳長卿的人的情緣不?”
月老手摸着鬍子,“怎麼?”
我自然是曉得他不可能隨便的去查看姻緣譜的,只好把有關於宋雀和葉長卿的故事全都告訴他了。
“好,我這就去看看。”月老誠意實足地讓我同他一起去了另一個院子。
院中開滿了花,爬滿了藤蔓,枝蔓上纏滿了紅線,曲曲折折的看不出規律來,這應該就是姻緣樹了,每個人都有一根情根,只要有情,彼此的紅線便會纏在一塊,怎麼也不會解開來。
有的人會纏上好幾根紅線,有的一生只有一根,那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雖私心裡覺得葉長卿和宋雀是有緣分的,但難免擔憂怕會出去什麼差錯,想着如果他們的緣分不深,我便讓月老幫幫他們,將他們倆之間的紅線穩固幾分。
“柳長卿和一個叫宋雀的女子有緣,緣分不淺,雖上輩子有遺憾,但終究會幸福。”月老拎着姻緣譜從屋子裡出來,我已經在院子裡找到了屬於宋雀的紅線,那頭果然牽着的是葉長卿,我這才放下心來。
“實在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謝謝月老。”我笑着道謝。
月老打量了我一下,說道,“花神怎的這般關心這個叫葉長卿的人?”
“呵呵,沒事,我就是閒得發慌,我知道月老愛喝酒,明日我便派人送些酒來。”
“那再好不過了,有心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笑着和月老道別,轉身剛走了兩步,我便又回頭笑,“月老,你看得可是司命星君從凡間帶回來的話本?”
月老囧迫,尷尬地紅了臉,我歡暢地離開月老宮。
本想着回南極看看昏睡的君玖有沒有醒來的,不過想到通靈鏡還沒有還給白若塵,便轉道往東極方向去了。
爲了避免上次那種爬牆被撞破的尷尬,我這次特意地選擇走大門,坦坦蕩蕩,昂首挺胸。
只是誰曉得上次守門的那個不見了,兩扇大門開着,沒人守着。
既然沒人守,那我就自己進了,我可是敲了門的,雖然就是作了作樣子。
只是,我剛進若塵宮,就看見白若塵坐在那,一臉淡然的瞧着我,就好像曉得我會來找他一樣。
“你來了。
”白若塵看了我一眼便隨手倒了一杯水。
“……”好像真的算到我會來啊,默默地走到桌邊坐下,隨手拿過他剛到的水喝了大半杯,忙碌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停下來歇一會兒。
“你喝的是我的水。”
“……”我吐掉還來得及麼?白若塵喝過的水被我直接喝了,怎麼可以這麼囧,我臉發燙是怎麼回事,這個時候應當爭氣些的,怎麼可以動不動就臉紅!
“咳。”輕咳一聲,故作輕鬆地說道,“沒關係啊,能和帝君共飲一杯水簡直就是我的榮幸,是的,榮幸之至。”這都說的什麼鬼話。
所幸白若塵只是笑了笑,並無多言,我的尷尬才緩和了些,至於這面前的水我是萬萬不會在喝的。
白若塵的手指修長而又白皙,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找不出規律來,但依舊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帝君,心情很好?”兩個人悶頭坐着,總要有先開口的。
他看了我一眼,應了聲,“嗯。”
至於爲何心情好,他纔不會告訴我,我也是很有自知自明的,誠然,我也不是這麼的八卦。
記起自己來得正事,從袖中拿出通靈鏡遞到白若塵的面前。
“我是來還通靈鏡的,謝謝帝君幫忙。”
都這麼誠心道謝了,爲何白若塵看起來不是特別領情,剛纔還掛着的一點笑容,直接沒了。
“噢。”磁性的聲音,語調微揚。
怎麼有一種他話沒有說完的錯覺,算了,試圖揣測白若塵的心思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那個,既然通靈鏡還給你了,我便回南極了。”
白若塵幽幽說道,“蘇蘇說他想你了。”
唉?我的腳挪不動了,怎麼白若塵就曉得我拒絕不了有關於小不點的事。
“蘇蘇,他在哪?”從前本仙君是喜歡安靜,不喜調皮孩子,不過自從遇到小不點以後,這原則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了,只要想到那一團糯糯的小不點,心情都好了。
“姐姐……”我話剛問完,便瞧見穿的花花綠綠開襠褲的小不點從院門口跑進來,兩條小短腿晃晃悠悠的,一靠近我,雙手直接扒着我,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咕嚕嚕轉着。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髮,“小不點吃什麼了?”
他的嘴角殘留着糖汁,我笑着用手帕給他擦了擦。
小不點瞄了眼白若塵才低聲說道,“姐姐,我沒有吃。”
“……”證據都在我的帕子上,還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蘇蘇,我說過多少次了,小孩子不能總是吃糖,你的牙齒還要不要的!”白若塵嚴肅地教育着,顯得有些兇,小不點不由縮了縮脖子往我懷裡鑽,好不可憐。
“你也不用這麼兇吧,小孩子長身體都是愛吃東西的,”我瞪了眼白若塵,隨即出聲安慰悶悶不樂低着頭不說話的小不點,“蘇蘇,沒關係的。”
“怎麼會沒關係,他的牙已經壞掉一顆了。”
在教育孩子這個問題上,白若塵總是能夠如此冷靜地分析出利弊,而我只是看不得小不點受委屈。
或許是私心裡覺得缺乏母親疼愛的蘇蘇,其實內心是脆弱的。
蘇蘇紅着眼睛,“父君,你就是不愛我了,我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說完,小不點直接就跑了,還邊用袖子擦眼淚好不可憐。
“小不點還只是個孩子,你怎麼可以對他兇呢!”頗有些義憤填膺。
誰料白若塵只是冷聲道,“如果你覺得我教育的不對,我對他不好,那你帶他走啊。”
我一定是被他的態度給氣極了,纔會應道,“好,我這就把他帶回南極。”
站起身,直接去追小不點了。
白若塵坐在院中,嘴角上揚,心情很好地抿了口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