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跪在佛堂裡渾身僵硬。我現在手痛腳痛,就不能讓我躺牀上歇歇?康熙一大早便差人發了聖諭,禁足了不說還送了本《金剛經》過來,美名其曰修身養性,讓我抄經,抄十遍,背下來,用自己的語言理解......
我看着身邊的《金剛經》愁眉苦臉,雙手因爲天熱有些過膿,現在包的跟揚州蟹黃包一樣,甭說提筆了,連吃飯都要人喂。老佛爺望着我唉聲嘆氣,嘴上雖然沒說什麼,我知道她心裡一定也在惱我。我最大的錯並不在深夜晚歸,而是不應該在那個女人已經被降服的情況下還去問她。在宮裡,每個人的位置不一樣,該想的事該做的事也跟着不一樣,審案辦案那是宗人府的事兒,我根本就沒有資格過問什麼......咳~~我也是覺着她可憐,隨口問了一句......這不什麼都沒問出來就讓我哥給滅了嗎。(作者實在看不過,出來冒充打醬油的罵兩句:丫就一愛犯渾的小白!)
青珊還趴在牀上哼哼唧唧,我的生活迴歸到兩點一線,閨房--佛堂。雖然康師傅沒消氣兒,各位母妃還是送了不少心意過來,只是禁足期間,除了上佛堂誦經的太后,誰也不準見。等我手好了,琢磨着開始抄經。老佛爺每天又添了一項新樂趣--看我寫字。話說老太婆每天杵我身邊笑得跟某廣告裡跳草裙舞“收禮只收XXX”的老太太一樣合不攏嘴。我心說:我的字又不難看,只不過比你們寫的大一點而已......
整整三個月,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奇怪的是,原本浮躁的心在日積月累的宣紙與筆墨中化爲平靜。我開始學着忘記,學着釋懷,學着反省自己尖銳魯莽的性格。白天在佛堂裡抄經,聽太后敲木魚,夜晚拿着《金剛經》反覆研究,竟是再也沒有做過噩夢。於是獨處的時候時常望着金佛像發呆,心裡搗持着難不成我與佛有緣?將來要學着李娜遁入空門?
室外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我卻沉浸在心靜自然涼的良好狀態中。康熙四十一年的夏天,在不絕入耳的木魚聲中一晃而過,等我從成堆的宣紙中擡起恢復靈動的眸子,已是八月十五桂花香......
-------------------------------------------------------------------------------
“太后駕到。”
中秋家宴,終於刑滿釋放。抄好的《金剛經》一早都擡到乾清宮去了,下午李公公便來傳話說皇上讓我參加家宴。
我瞅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嬪妃福晉,一眼就看見德妃身邊的凝雪。上個月中聽說九格格難產死了,老佛爺還難過了好一陣,我見他們永和宮一處的女人臉色都不好,估計最近日子也難過的很。
“皇上駕到。”剛剛扶老佛爺坐定,康熙又帶着衆皇子來了。我老老實實地跟在老佛爺身邊,不敢和他們打招呼,連眼神都不敢飛過去......
照理說我應該和未出嫁的格格們坐一桌的,但是老佛爺習慣了我替她佈菜,所以我每次都站在她身後,等她吃了再去別桌吃。平時倒沒什麼,只這一次,我實在畏了康熙,小心翼翼地在離他不足一米的地方端碗夾菜,生怕他老人家一個不高興又把我打了......
手裡端着一盅小雞燉蘑菇,正準備遞給老佛爺。
“完顏沉星!”我端碗的手一抖,還好青珊眼尖趕緊接過去。
畏畏縮縮跪到康熙的御桌前,有他的酒宴總是很沉悶,這一聲喚更是讓一切杯碗瓢盆的聲響全部停止。
“這是什麼?”一張紙飄到我手邊。
我撿起來,一張紙上四個大字,“如是我聞”.......
“回皇阿瑪,這是兒臣抄的《金剛經》。”
“有你這麼抄書的嗎?一張紙上就寫了四個字?朕的十七阿哥字都比你好!”
我死盯着擦得發亮的瓷磚上自己的倒影,聖意難測,沒必要大過節的將我一軍吧......
“回皇阿瑪,兒臣從小甚少拿筆.....”
“哼!強詞奪理!”
我腹誹,你的皇子從小一個字練幾百遍,我能跟他們比?那我還會寫火星文,他們誰敢跟我比一比......
“跟朕說說,你抄了三個月《金剛經》,都悟了些什麼?”
“......兒臣以爲,《金剛經》乃佛學之經典......講解了超越世間的般若智慧,絕非看三個月便能大徹大悟的。但是......兒臣潛心研讀之時,總有兩首詩縈繞心中,一首是神秀大師的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一首是慧能禪師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只是兒臣悟性不夠,始終無法參透出世的道理,只求從今以後能夠修身,時時檢討自我,改掉魯莽的性子......”
“你看了三個月,就悟了這麼些?”
“......是。”我有點泄氣,說實話,能把那玩意看懂,我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呵呵~”他突然笑了。“倒是個伶俐的孩子。”
“皇帝,我看就別爲難這孩子了,您沒見她抄經書的那個認真勁兒,真真是往裡鑽。要說這《金剛經》,我念了幾十年也沒完全參透啊。”老佛爺捂嘴笑着給我求情。
“哼!知道自己魯莽就該改改,別成天見的叫人替你操心!”
我深呼吸,敢情又是打逗逗......我又不是逗逗。
“皇上,格格還小,又不是自幼長在宮裡,咱們以後慢慢教她。”良妃難得開口,竟是替我講話,我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就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宜妃也求情。
“喲~,看樣子你在宮裡的人緣還不錯。”康熙身子朝後仰,舒服地蜷在椅子裡,調笑地看着我。
我見危機解除,立馬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表情:“那是,母妃們都喜歡我,皇阿瑪也嫉妒了吧。”
此話一出,衆人皆笑。
“這孩子,沒得嘴比她叼的。”惠妃頂着一頭的首飾笑得直髮顫。
康熙無奈地搖頭,一招手把我喚道身邊,“給朕看看你的手。”
我跪下,攤開手,上面還留着一道道粉粉的新肉。“還痛不痛?”他看着我的手掌,微皺眉。
“不痛了.....”
“有沒有怪朕?”這句話恐怕只有我和老佛爺能聽見,他低頭直視我的眼睛,我心裡發怵,低下頭。
“沒有,兒臣明白皇阿瑪的苦心......”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那個女人自尋死路,我也差點跟着她萬劫不復。
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重重的嘆息聲:“可惜啊......”
“完顏 卓理。”隨着康熙一聲喊,乾清宮外走進穩重的帶刀侍衛。
我凝神看他,心裡仍然不岔他居然瞞着我進宮。
“九月初一朕起駕南巡,你就跟着朕一起吧,看好你的妹子!”
“是!”
滿座都驚異地看着我和他相似的臉,深思,沉默,他們心裡感嘆着完顏一門的風光,羨慕着羅察如何生出兩個不但標誌又討聖心的孩子。只有一個人冷冷地看着這一切,我們的榮寵何以與他比?內務府都是他家奶公開的。這個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男人,此刻正想着如何將風光一時的兩兄妹收爲己用,卻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