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震住,水藍、水其把脖頸探來,看那上面的金紅色印記,琉璃明白了。這時追月逝了過來,急道。
“這裡是人類的獵場,快離開吧……”
“怕什麼!”水藍狠狠瞪了他一眼。
“琉璃道行這麼深,來多少人類都會把他們殺死!”水其馬上接口道,“你救了我們,我們敬你爲王!”
衆狼互相看看,又是一陣長嚎。追月愣住了。
琉璃垂着眼,一臉的肅然,半晌,舒出口氣。
“他們來了。”
飛雪中,一簇紅在跳躍,彷彿燃燒的火,行至近前竟是匹紅馬,四蹄如飛,奔跑在雪野上,健碩優雅的身體抖動出一路的靈光!
曠野的大風浩蕩而過,夾帶着冬雪的凌厲和冷峻,大地從輕微的顫抖到劇烈的顛簸,紅馬後面數以萬計的野馬宛若天降一般,奔騰過去,翻騰出了氣勢磅礴的雪浪。
“那不是人類獵獲的神馬嗎?”
水藍瞧着野馬羣前面那簇生動的紅,顯然那匹紅馬是野馬羣的馬王。
琉璃箭一樣射了過去,立在虛空,野馬羣過去另一幕闖進了視線。
野馬羣是從北向西划着弧線奔馳過去的,此時東、南兩邊地上的雪紛紛翻動,一條接着一條的狼連貫地躍出,跑向馬羣的後方兜畫出了一個圈子,領頭的是一條極高大威猛的灰色蒼狼,它縱躍之間由三四條青壯的大狼左右護着。它們踩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圈,遠遠一望,像一條銀色的光環嵌在了大地上。
琉璃感到奇怪,還從沒有見過畫圈子的狼羣。
狼羣畫完圈子散開,又是一陣雪塵混亂,大批的人類現出,一條狼縱身躍進圈子揚面長嚎。
冬日晝短夜長,天色很快暗了。雪停了,風勢極大,卷着地上的雪就像卷着千萬柄鋒刃一樣,很快天上的雲被吹散,露出半個月亮,皎潔的月光映入雪塵顯得有些悽迷。
人類是追殺野馬羣的,沒想到遇上了狼。狼是世上最難纏的靈物,特別是羣狼!
這支由上百條狼組成的狼羣,三步一條、四步兩條,把兩百多個人類包圍在圓圈的附近,並一步步逼近着。
人類都亮出了兵刃,對狼羣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了,但今日總感到有些怪異,心懸的慌。
“亮火把!”
他們一手高舉着燃燒的火把,一手緊緊地持着兵刃揮舞!火光與寒刃一反襯,更使氣氛顯得詭異了。
人類拿着火把使勁地舞動,狼們一時蹲下不動了。
琉璃看到狼們很忌憚人類的火把,長袖轉動,絲絲縷縷的蛛絲飛射過去打滅了火把,狼們愣了半刻飛撲了上去。
而人類的錯愕要比狼長了那麼一點,雖然只長了那麼一點,卻也足夠讓狼們把握時機地多咬死幾個人類。人類頓時慌作一團,踏進狼們畫的圓圈裡,狼羣圍住了這個圓圈,一點點進攻。
人類並沒有絕望,他們都是北部最強悍的獵戶,很快知道了狼們的意圖,紛紛從懷裡拿出一隻木管放在嘴邊吹起來。兩百多隻木管匯成的聲音直拔上夜空,向四外擴散去。
狼們警覺地聳起身,對這聲音有些畏懼。
琉璃遙見天邊閃過道道亮芒,暗道了一聲不好!
灰色的蒼狼低低一嚎,所有的狼猛烈地向圈子裡的人類撕咬,鮮血的潑濺,驚心動魄。
天邊的亮芒極快地逝來,琉璃迎身而上,心裡涌出一種豪勇,當年雲飛率衆狼大戰人類的情景閃現在眼前,今日終於找到了做狼的感覺,自信、果敢!
來的人類共有七個,手上的兵器都是一柄彎形的刀,刀脊厚重,寬刃,流淌着幽藍的一線,琉璃望了一眼,便覺冬日的寒意全被這七線的幽藍給逼退了。
她看到七人對她露出驚訝之色,雙袖一展,萬丈的雪蛛絲噴涌而出,直鋪向夜空,耀眼的白如銀河傾瀉。
七人一愣紛紛錯開身形,虛空中祭出七柄刀。七線的寒刃拖出流水般的幽藍一截一截力斬雪蛛絲,激烈沉鬱的殺氣籠了上來。
琉璃念力一震,雪蛛絲泛起滔天一般的大浪,殺意被它絞得粉碎,再一卷將七柄刀絞在了一起。七個人類反手一揚,七柄刀發出清越的一響飛出雪蛛絲的圍裹直取琉璃。刀刃向上,並排而來,帶無無匹的大力!
就在離琉璃不過一尺,幽藍突漲,琉璃堅毅的神情多了嘲諷,雙袖護住胸前向前一震,只聽撕裂的聲響一過,七柄刀帶着嗡鳴插入了衣袖,狠狠一推,漫天劃出迷影。
七個人類驅來的大力已被絞碎,蛛絲繞上他們的身體,陰寒侵入,不過一會都凍成了乾屍。
她收回念力,蛛絲不見,七具乾屍落地,七柄刀分別貫入了他們的胸口。
天亮了,颳了一夜的風停了,天空晴朗,太陽噴涌而出,琉璃迎着朝陽把最後圍攻狼的一百多獵戶盡數放倒。
琉璃往羣狼面前一站,長髮如雲,玉衣勝雪,雙袖空空,紫色的蝴蝶胎記使她整張臉熠熠生輝!那集了世間美麗於一身的琉璃,無際的白雪和碧藍的天空成了她的陪襯。
那是一種驚世駭俗的美麗,是一種由天地靈氣成就的風華,在這種美麗風華下,衆狼的目光被震撼了,隨即跑來的水藍、水其跪伏在地,長長地嚎了一聲。
“王!”
衆狼像是反應過來揚天長嚎,紛紛對琉璃下拜。
琉璃一呆。
追月緩步走來,輕喚了一聲。
“王……”
琉璃眸光顫動,神情一肅,迴應地長嚎一聲,孤傲清越的狼嚎久久索繞不散。
衆狼大歡。
當夜,在狼的老巢不死山下大擺酒宴,來慶賀琉璃成爲新的狼王。
追月坐在琉璃的身邊,敬了她一罈酒,見她一口飲盡,吃了一驚。
“好酒量!”
琉璃嘴角牽動,算是一笑,半刻道。
“追月,你有事吧?”
追月又是一驚,細細看去,琉璃雖然容顏未改,可眉宇之間帶着揮不去的滄桑,想起一百多年前聽說的新月魔也是她這個樣子,沒有雙臂,左臉頰一塊紫色的蝴蝶胎記,驚世一樣的美麗……如果是她的話……澀聲道。
“你變了……”
琉璃微揚起頭,未滿的月亮懸在空中,灑着淡淡的清輝,一時曾經人類的追殺、九淵一百年的黑暗……涌上心頭,怔怔道。
“一百年了,再好的月亮看上去也有點淒涼了,是不是?說吧,什麼事?”
雪原靈氣最盛的所在是一個叫海王湖的地方。追月早在百年前南部發生水災時,爲救蛾族遭到了重創,功力幾乎喪失,來雪原也是聽說海王湖的靈氣最盛,特來恢復功力的,沒想到此時的海王湖被北部的天尊門霸佔,並在海王湖的周邊結下了護界,對他們這些妖精厭惡的同時又起玩弄之心,要想在海王湖修煉就要爲他們勞役。
他們幾個聽風雙目失明,淪落雪原只是捱日子了,舞葉、戲水傷的最重,幾乎顯了原形,爲了活命也不得不投靠了人類。
“可是,聽說海王湖是以一個叫混天綾的寶物結下的護界,極爲厲害,我怕……”
追月想起琉璃與舞葉很是要好,如今看她的道行又極爲高深,希望她能打開人類的護界,奪回海王湖。然而,可想到混天綾的威力時,又有些後悔跟她說這些了,如果她去了,萬一……不願也不願想下去。
聽完,琉璃愕然半晌,剛要說什麼,水藍、水其跑過來,歡喜地道。
“王!你看誰來了!”
琉璃擡眼一瞧,醉意十足的狼們自覺地閃出道視線。
月光下,走來一個男子,白衣灑然,透着儒雅的氣質,極其俊氣的臉上,眉宇間才氣逼人。
好熟悉……琉璃嗅到那氣味,似曾相識。
“在下雪狽,狽的化身,特來投靠王。”說着優雅地一跪。
琉璃轉頭看向水藍、水其,只聽她們道。
“王,這可是雪原最富盛名的雪狽!”
在狼羣裡,狽有獻策權,狼王有決策權,衆狼尊崇狽卻聽命於狼王。無狽有狼王,狼羣在,反之,狼羣不復存。其間微妙的關係、權限的分明,在狽、狼王身上世代相傳,但也僅限幾千條的大狼羣。
“起來吧!”
琉璃走過去,以念力驅過兩壇狼酒,將其中一罈遞上。
雪狽起身,恭敬地接過,互相望了一眼,琉璃忽道。
“我見過你。”
雪狽略一怔,隨即笑了,點點頭。
夜深了,一縷簫音隨風潛來。冷月悽雪,配上這孤獨的簫音,琉璃心念一動。
“來,喝酒……”雙袖捧住酒罈,一飲而盡。
第二日晚上,簫音再次響起,琉璃順着簫音逝來。
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繞上聽風的鼻端,心砰然一跳,真的是她嗎?
琉璃距他兩尺處站下,注視着他的雙眸,好一會兒,那雙已盲的雙眼依然如同深不見底的潭水,幽幽地泛着清冷。
一曲而終,隨即又一曲而起——
那瘦長白皙的手指優雅地撫弄着骨簫的洞孔,一按一起,彷彿把她送回了那遙遠的歲月中……
吹罷,聽風放下骨簫,聽了半刻道。
“是你嗎……”
琉璃蹲下身,看着他,像是還沉醉在他的簫聲中。
“……你吹得真好,真好聽……”說着看看天色道,“今晚我有事,先走了,明晚我來聽。”
“你若想聽,什麼時候來我什麼時候吹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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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走了。
聽風手捂住胸口,劇烈地一咳,嘔出口血,面色頓白了,她體內那股大力好不厲害,我究竟能撐多久……
清寒的蒼穹下,北風凜冽。
琉璃迎風而立,面對着竟是萬里寒光、千層積雪!一團霧氣蒸騰一般的彩光映入視線,看看周圍,是了,前面的彩光便是追月所說的海王湖了。面對着雪和寒光,深知,這是人類佈下的護界,念力一動,雙袖疾射出一匹匹雪蛛絲織就的華錦護住身體,足尖一點,飛向護界。
那蒸騰出來的彩光迸出無數的光環,流轉瞬間,琉璃被一個耀目的透明的光球包起。
琉璃怔了怔,揮動着蛛絲力斬,金光跳躍,使得光球越來越小,一皺眉,雙袖大開,華錦一般的蛛絲鋪展開去,硬是將光球寸寸撐開。球內涌動的熾熱一頓,突地將所有的氣息凝聚一起,結成一支銳利的箭氣向胸口刺來!
她只覺胸口如壓過千斤巨石,揚面長嚎,一躍沖天!
那光球竟也展了開,幻成了一道紅色的長綾,發着清嘯之聲旋舞着繞上了琉璃的身體。琉璃以念力驅動着雪蛛絲與紅綾激鬥一起。
白色的蛛絲與焰火一樣的紅綾絞的虛空中流光翻轉,光影迷離,極爲壯美!
琉璃長髮飛揚,紫色的蝴蝶胎記幻化出只只的紫***的影子,一時夜空下,點點如星光墜落……
……
“啊——”
琉璃痛呼一聲,絕世的容顏罩上了一層微微的紅芒,紅綾死死地纏上了腰身。
……
遠遠地,一人立在黑暗,一身華貴的紅衣和長長的烏髮隨着風獵獵而舞。
他目光印着琉璃與紅綾拼鬥的情景,雙眉緊皺,極力地剋制着內心的痛苦。
……混天綾,你竟也敢一試其鋒?小白狼,你真的變了……
……
琉璃被紅綾的大力壓制着從虛空中掉了下來,整個身體籠上了明暗不定的紅光,雪蛛絲凌亂不堪,終被壓進了紅芒中,消散開……頑強地抵抗着,傾盡了所有的靈力!
紅綾勢頭一盛,向她的經脈衝去——
琉璃最後以念力驅動着半縷蛛絲抵住它的這一擊……
蝶影迷漫,紫色的光暈籠着她,她的神情望之心碎,紅衣人再也忍不住就要出手,這時天邊劃過一人裹着道寒芒銳不可擋地疾向紅綾!
是他……紅衣人的身形頓住了。
那人落到琉璃的身邊,正是與她在九淵呆了一百年的黑衣人。
黑衣人揮雙手抓住了紅綾,紅綾狠狠一甩,把黑衣人帶了起來,再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黑衣人低哼了一聲,遮臉的面巾頓時溼了,顯出淺淺的紅,但仍死死地抓住紅綾不放,不惜讓它繞上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