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大醉三日,於四日清晨醒來,隨狼王桐、雲飛上路。
五、六日的路程,離了人類的聚集地,他們進入了茫茫的深山裡,低低掠飛,途中獵殺了兩頭野牛,準備作爲禮物送給狼王李。
傍晚,前面的樹林稀朗,古鬆參天,濃郁的綠意襯着積雪,極是醒目,狼王桐嗅嗅氣味,仰天長嚎,悠長的狼嚎聲久久迴盪在山林間,震得樹枝雪塵紛紛散落。
一聲一聲地嚎着,以狼特有的方式喚出百年不見的老友。
片刻後,遙遠處有狼嚎迴應。先是一聲,接着數十聲。
琉璃與雲飛早已忍耐不住,張口嚎叫,憋悶了許多日,終於可以痛快地嚎叫了。
狼嚎聲漸近,十幾條人影穿林涉雪而來,多數後面還帶着條灰色的狼尾,爲首一個與狼王桐年紀相仿,瘦削的臉上滿是喜色,遠遠就打招呼。
“桐老弟,昨日喜鵲蹬枝,原來是爲你報喜呀!”說話間已到狼王桐跟前,“六百多年不見,你這是娶妻忘友啊!”
狼王桐見到老友狼王李,爽朗一笑。
“六百多年不見,你功力精進不少,這人氣也沾了不少呀!”
“哈哈!”
寒暄數語,狼王桐將野物奉上,狼王李請他們家中歇息。
狼王李所管的狼羣,約有兩三千條狼,共同生活在一個山腹裡。山腹外有密林圍攏,十分隱蔽,山腹內遍佈大小石室、通道,足夠狼生活的了。
當夜,狼王李擺下數種野物、乾果,取出沉埋地下千年的狼酒,來招待狼王桐他們。這可把琉璃樂壞了,左一罈右一罈,喝得衆狼大眼瞪小眼,狼王李豪爽大笑,拍拍琉璃稚嫩的肩膀,由衷讚道。
“好孩子!有血性,像條狼!”
狼王桐氣笑不得,這琉璃的酒量讓他詫異不已,見她喝酒如同喝水,而酒入口中,小臉又滿是幸福陶醉之色,似嚐到世間最美之物,眉頭皺起,照這樣喝下去,狼王李的那點佳釀還不夠她解饞呢!
雲飛似乎早看出父親所慮,低聲勸琉璃不要再喝了,拉她去休息。難得的是,琉璃膽小,雖喝了幾壇酒,並沒有醉,怯怯地望了狼王桐一眼,聽話地跟雲飛走了。
狼王桐暗裡長舒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與好友把酒言歡,當問起何故一路走來,少見狼的蹤跡時,狼王李露出沉痛之色。
原來,人類深受月魔之害,卻又不能根除,便使仇恨泄向整個狼族,劍陵宮也曾放出話,只有誅盡天下狼,纔可切斷月魔寄身之源,只因聖族幾次舉進中原,劍陵宮爲保聲譽纔不得一放再放。既使如此,東北部的人類尚武重修行,高人且不計,單是周邊的獵戶就足夠狼族吃大苦頭了,畢竟不是所有的狼都能修化人形,善法力,絕大多數只是普通的狼,其智其勇用在獵食自保還可以,而面對強大的整個人類,是萬萬不能敵的。
狼王李輕輕嘆口氣。
“想當年,整個琨吾山脈,林海茫茫,到處有我羣狼身影,那是何等的氣魄啊!自從人類的劍陵宮建在琨吾峰上,狼日益減少。東北部的狼族算是完了……”
狼王桐微垂着頭,想起來時見到的人類村莊,橫屍四處,想必是月魔所爲吧?一時心緒千頭萬結,一個月魔給人類帶來災難的同時,也給狼族引來了滅族的禍端。東北部的狼族,命運尚且如此,五嶺呢?何況現今的月魔狼麗還是五嶺的狼,劍陵宮會不會……似乎看到未知的兇險,背上全是冷汗。
清晨,狼王李帶着狼王桐父子外出轉轉,琉璃還在呼呼睡覺,誰也沒有叫她,日上三竿,琉璃從睡夢中醒來,找不到雲飛便偷偷地溜走了,嗅了嗅來時留下的氣味,掠進山林深處。一直惦記着空翼,上次臨別時,空翼答應過她來找她。
她邊行邊尋找,留意周圍有沒有幻蝶,稍有動靜,便急忙過去,但多數是失望。
冬日的太陽慘白,山林中篩下少許的陽光,北風一吹,陰冷森寒,尋了一圈,禁不住張口喊道。
“紅狐狸——”清脆稚嫩的聲音,冰雪一般透徹,久久的迴盪着。
聽着不散的回聲,她有些害怕,想回去了,等轉過頭,嚇得尖叫起來。
“啊——”
面前站的竟是在五嶺遇見的那個黑衣人,緊裹着的黑衣中,露着雙清亮明澈的眼睛,往雪地上那麼一站,高高壯壯卻又飄搖不定,看起來怪怪的。
琉璃身體開始冷卻,緩緩退着,突地轉身就跑!可身形未動,黑衣人已將她脖頸的兩側經脈扣住了,她一震,結結巴巴地道。
“你,你要吃我嗎?嗚嗚……”
黑衣人顯然不耐煩,手指一緊,硬把哭聲掐住,琉璃兩眼一白,險些斷氣,幸好黑衣人的手指及時鬆開了。
“我帶你去找你那個紅狐狸!”低低的沙啞聲,冷冷冰冰。
琉璃驚愣着,早被黑衣人夾起,風一般疾馳而去,只覺眼前渾濁一片,頭暈目眩。
東北部的山勢雄渾大氣,林莽更是蒼茫無際,覆蓋山脈原野歷盡滄桑的千年、萬年的古木,鬆、柏、楊、柳、榆隨處可見,巍巍峨峨,成就了這裡的霸野之氣。除此之外,另一種樹種則顯得婀娜,大雪下的青松、柏林,擁抱了一處平坦的原地,生長着方圓幾百裡的杏子。纖纖秀枝,俏俏樹幹,株株勃勃生機,形成了座杏子林,此地也得名爲杏子箐。
杏子林的正南,視野開闊,大小河流幾十條,左右分別是十幾處的小湖泊,茂盛的乾枯蘆葦,堅韌地仰首向天,遠遠去望,冰雪上的點點鳥爪、獸跡更像杏子的花季,似乎淡淡的杏花香混着冰雪的清爽就能撲面而來。
往南的更遠處,是此地最有名的勝景——黑水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