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沒好氣的拿眼瞥了顧老爺一眼。
後者依舊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樣,只是難得的親自向我開了口:“聽少卿傷的不輕,你們兩人遇到什麼事了?”
宮大管家很明白此事不是他能旁聽的話題了,三緘其口躬身退了出去。
我則是馬上想到了那暫且被我寄放在了寧安安那的文件。
好在季老頭目前還沒有立刻動身離開江海,否則我和顧少卿肯定就是得到文件的最大嫌疑人了。
思索着怎樣才能不露馬腳,我擺出一張誠實老實的面孔,規規矩矩的正襟危坐着回答:“老爺,遊輪上發現了一些不法分混入,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目的,可能是想要綁架季姐,事發當時我正和季姐走在一起,順便救了她一把。可惜後來情勢危急,我只能先顧着和顧少卿一起逃命了。”
既然顧老爺還要特意來問我,也就明顧少卿暫且還處在昏迷不醒的過程中。
而季老頭的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嬌妻也被帶走,如此丟臉的事情他必定不會滿世界的宣揚。
那麼我只需要等顧少卿醒來以後,想點辦法和他串個口供就沒問題了。
問題的難點在於,我能想到的事情,顧老爺也肯定能想的到。
果然,顧老爺對我的辭不置可否,渾濁卻不減鋒芒的眼睛慢慢的凝視了我片刻,老態龍鍾的緩緩:“關於紀雲朵,都是你們輩之間的事情,我沒有參與的意思。只要少卿不同意和你離婚,你大可不必擔心。”
聽了這話,我心中頓時一片雪亮。
看來顧老爺在親自問我以前,早已經儘量多的在最短時間內動用了顧家的關係,將遊輪上發生的大多數事情摸透了個七八成,纔來驗證我有沒有謊。
幸虧我對此早有準備,謊言的真諦是九分真一分假,既然我都口口聲聲的了最後關頭棄季姐於不顧,那麼於情於理,季老頭不恨死我都算對得起我了,也應該不會有人將文件的下落和我聯繫在一起。
“你出去吧。”
“是。”
低頭一臉乖巧的領命,我沿着走廊笑眯眯的走出幾步,隨便拽了個站崗的保鏢問清了紀雲朵的方向,似笑非笑的跟着去了。
自從我和顧少卿結婚以來,顧少卿在老宅中的別墅已經很久沒怎麼來過了。
上次來的時候,我還拉着他在他少年時的房間做了點讓我回味無窮的事情,現在想起來仍是有些心癢。
鑑於我顧少夫人的身份,一些看上去很眼生的女傭滿面糾結的瞧了我一會兒,嘰嘰喳喳的湊在了一起交頭接耳:“這……咱們要不要現在去通知雲朵姐?”
“不好吧,我聽這位少夫人也不是個好話的角色,咱們還是做好分內的事情,免得橫生枝節爲好。”
我本來目標明確的準備往樓梯上出發,聽到這裡含笑頓住了腳步,側頭望向了那貓三兩隻,很誠懇的點頭:“是的,我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而且還是燒石油的那一種,你們最好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哦,親。”
雖然我話時面帶笑容十分溫柔,可這些女僕裝的貓咪們的膽實在太了一點,輕而易舉的被我嚇的面無人色。
其中一個最聰明的靈機一動,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我身邊站好,心翼翼的:“少夫人,雲朵姐已經在這裡住了有一段日了,半個月總是有的。”
“哦?讓她住在顧少卿的故居,是顧老爺的意思,還是……”我欣然挑眉,覺得這個日期還算在我預料之內。
女傭吶吶的不話了。
我眼中笑意更深:“很好,我知道了,這裡以前的女管家應該是被雲朵姐換掉了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裡的管家了,我會記得去和宮管家一聲的。”
顧家老宅之內,所有的人事變動,都要在宮大管家那裡進行報備。
我倒是挺想將那個以前很喜歡我的中年女管家找回來的,不過轉念一想紀雲朵恐怕是要留在這裡打持久戰,只能一時間放了放這個心思。
靠着審時度勢得到晉升的女傭喜出望外,我都已經走到二樓的樓梯處了,還能聽到她鏗鏘有力的誓言:“謝少夫人賞識,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隨便你。”無所謂的揮了揮手,我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四處瞧了瞧,下意識的朝着顧少卿以前的臥室走去。
顧少卿的臥室中,依舊是上次來時見過的簡約格調。
只是稍一用心,我就發現了很多不該出現在這樣簡約房間中的東西。
比如掛在風格硬派的書架上的可愛掛件,顧少卿曾經的水杯旁多了一個粉紅色的情侶款,連椅上都多了一個萌萌噠的公主風坐墊……
好吧,看來紀雲朵不只是入住了這裡,還已經反客爲主的將這裡歸位了她的地盤。
在她的地盤上,睡在牀上的顧少卿俊美無儔,我這個不請自入的客人則顯得十分突兀。
“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等我想好要怎麼樣才能讓顧少卿儘快從麻藥的效果中清醒過來,手中捧着一束帶着露水的嬌豔玫瑰的紀雲朵已經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已經脫下了那身貴的嚇死人的風衣,換上了一襲歐洲古典風格的白色長裙,蓮步輕移的踩着雙模樣精緻的拖鞋緩緩而來,髮色和眸色是一模一樣的淺褐,宛如聖經中傳的聖女。
她優雅端莊的看了我一眼,眼眸淡淡的掃過我的身影,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人厭惡的垃圾一樣,一臉嫌棄的收回了視線:“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嘿!
我本來被她這高貴典雅的做派驚住,隨即忍不住氣的笑出聲來:“喂,紀雲朵是吧,你是不是不清楚夫妻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那個牀上躺着的男人是我的,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你纔是該哪來的回哪去的那個。”
“少卿是你的?”紀雲朵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擡眼極其不善的向我看了過來:“我瞭解並參與了他的過去,在他最不如意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知道他的抱負和野心,我和我身後的家族能給他一切需要的助力——你呢,白謹言?”
將種種她能帶來的好處羅列在我面前,紀雲朵脣角更加挑釁的上揚,神色清冷的輕喝:“看着我,白謹言!”
我睜大眼睛瞅着她:“看着呢。”
“……”她頓了一下,沒想到我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自慚形愧的低下頭去。
只好將就着抿了脣瓣,保持着用下巴看人的姿勢,由於她比我矮了那麼一點點,顯得這個動作頗爲吃力:“我能看出你也是個有野心的女人,你的野心和少卿是一樣的嗎?就算是,你又能幫他多少呢?”
一句話正中紅心。
我不自覺的垂了眸,無意識的擡手摸了摸鼻尖。
從顧老爺一旦入獄,整個顧家都將大亂並遭到徹查的角度來……
大概……一點都幫不上忙吧。
趁着我冥思苦想的時候,紀雲朵閃身進了房間。
她將房門當着我的面關上:“回去,不要再讓我第二遍。”
就算紀雲朵的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可語氣和神色委實都太欠揍了一些。
我脣角一抽,捏起拳頭準備進去和聖女理論理論。
反正顧少卿還沒有醒過來,顧老爺也了自由競爭,那我就算把丫打成聖女果都是我的自由。
就在此時,寧安安那邊的傭人急急忙忙跑來見我:“五少夫人,有個姓秦的先生來拜訪您,剛被引到會客廳等了。”
秦當歸!
債主怎麼偏偏選在了這個時候登門!
我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氣,若有所思的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算了,反正顧少卿的體制對麻藥的耐受力極差,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的。
暫且讓紀雲朵抓住機會獻媚一番好了。
……
會客廳內,秦當歸老神在在的坐在他的輪椅上,神色慵懶的向我看來。
我見到他就很恐懼,內疚和一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讓我的腳步變得沉重萬分,蔫巴巴的挪着步來到了他身前。
從顧少卿的別墅到這裡,我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還是想不到該怎樣和他打招呼纔好。
偏偏秦當歸也樂於看我受窘,保持着我不言他不語的姿態,好整以暇的端詳着我。
無話可實在尷尬。
我忍了又忍,在他的視線第三十七次從廳中的景物挪到我身上不走的時候,只好咬咬牙開了口:“秦先生……”
“嗯?”他俊眉一挑,脣畔的笑意冷的驚人,慢條斯理的輕聲問:“你叫我什麼?”
沒了白謹言的身份充當面具,我面對他的時候就和雪獅向陽也沒什麼區別。
氣勢更加柔弱了兩分,我欲哭無淚的聲喚道:“秦當歸。”
“再來。”
我心中一緊,惶惶然睜大了眼睛看他。
自從我踏入這會客室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對上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