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嚴重,反正沒有因爲你惹上的麻煩嚴重。”吳戈正說着,馬路那頭有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朝我們走過來,吳戈盯着他們,側頭壓着聲音告訴我,這兩人接下來一段日子會暗中保護我,讓我先熟悉一下他們的臉。
看着緩步從我面前走過去的倆人,要不是吳戈點名了他們身份,我根本就不會發現他們在跟着我。
我的心思不在這些事上,看完就收回視線繼續盯着吳戈,“你剛纔的話到底什麼意思,麻煩說清楚。還有他到底在做什麼,哪裡受傷了?”
吳戈的目光也從剛纔那對男女身上收回來,他手上捏着剛熄滅的菸頭朝不遠處的垃圾桶走過去,扔完菸頭走回來纔跟我說,“想知道,以後直接去問他吧,我沒權利告訴你,我只負責保證你目前的安全……現在,是跟我找地方坐下,還是送你回去。”
他都說了不能告訴我什麼,那還有坐下來聊聊的必要嗎?我對吳戈搖搖頭,“我沒興趣跟你坐下來,我回去了。”
我轉身重新站回到人行橫道的一頭,準備過馬路回去,吳戈也跟過來站在我旁邊,他側頭看着我,“你現在住的地方,是朋友家?”
我盯着還剩八秒的信號燈,知道吳戈既然能暗中跟着我,一定知道我住在哪兒了,我隨便嗯了一聲回答他,信號燈正好這時候變成綠色了,我快步朝對面走過去。
還以爲吳戈會一路跟上來,結果我回頭看時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我又四下看看,那一對男女也沒出現。
我清楚就算看不見,該跟着還是會有辦法跟着,可吳戈就這麼消失了倒是讓我心裡一陣陣不舒服,我還想再從他那兒試着問問井錚的情況,現在沒機會了。
這一夜,我睡得不踏實,一個夢斷斷續續做了整晚,內容醒來後已經模糊,只記得自己在夢裡怎麼走路都不順利,打車堵在高架上面一個小時都不動,好不容易狂奔到機場,要坐的航班剛剛飛走,我在夢裡嚎啕大哭着一直喊來不及了,可是又不知道什麼來不及了。我還以爲自己會夢到井錚,可他並沒出現。
總之很心塞的一個夢。
我躺在穿上拿起手機看,還是沒有井錚的任何訊息,再上網搜索昨天那個案子的消息,似乎也沒什麼新消息。
仰頭看着天花板,舒婉婉那張總是妝容精緻的臉,慢慢浮現在潔白的棚頂上。我和她虛幻的雙眼對視着,舒婉婉目光筆直地看着我,眼神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神情,很強烈地那種。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也盯着她,她用那麼惡毒極端的辦法對付我,難道更痛苦的人不應該是我嗎,她幹嘛還這副模樣看着我。
自從我被井錚從她車裡就那麼帶走了,舒婉婉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沒再出現過,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接下來還會不會對我做什麼。
想着這些就讓人鬱悶到不行。可事情也不受我控制,多想無益,我還是好好想辦法整理自己的情緒吧。
起牀洗漱時,我決定今天不呆在房子裡,我想去凜安故宮博物館轉轉,畢竟過幾天心情好了還要工作,博物館那邊新展廳的設計方案還在等我出呢,我想去找找靈感。
我在網上買好票,戴上新買的帽子出了門,步行了十分鐘就到了凜安故宮博物館的入口,今天來參觀的人還不少,我在入口排了一陣才緩慢的跟着人流走了進去。
其實來凜安之後,我這還是頭一次正式進來參觀,之前跟着大顧來這裡都是在辦公室那邊談事情,認識百里山河後也沒跟他一起來過他上班的地方,雖然說好有空來看看,可是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沒想到最後還是我一個人過來了。
在國外那幾年,大大小小的博物館我去過好多,差不多都是和老羅一起的。就這麼,我忽然就想起了羅宇翔,原本算是輕鬆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幾分。
當初決定離開過去的生活重新開始時,我唯一猶豫的一件事就是有關老羅的。走之前,我想辦法間接瞭解了一下他那時的狀況,知道他被家裡送到了國外,對外說是繼續留學,其實是安排他出去戒~毒修養,至於具體情況就不知道了。
因爲知道他老媽很不喜歡我和老羅來往下去,我也就沒辦法給他留自己的新聯繫方式,也只能在心裡祝福他一切都能好起來,能真的擺脫掉那個東西。
一轉眼時間就過去了一年多,也不知道老羅怎麼樣,他有沒有找過我,現在站在展館裡突然就特別想念他。
我知道自己不該想這些不開心的事,趕緊移動腳下按着順序看展品。轉了半圈後,我停在罩在玻璃之內的一件明朝精美瓷器大瓶前。
注意力剛從精美的紋飾上移開,我就從玻璃罩的反光裡看到了一個女人身影,其實很多人影都能從玻璃反光上看到,可偏偏這個女人的吸引住我。
因爲其他人的視線幾乎都在展館裡的展品上面,只有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發覺後起初以爲是吳戈安排來暗中保護我的人,也就沒在意。
可是過了會兒,我走到下一個展品前面時,那道目光依舊出現在玻璃反光上。
馬上回頭去看……結果,看見的不是什麼盯着我看的女人,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就站了吳戈,他兩手抱在胸前正看着我,離我的距離不過半臂之遙。
我心裡一下子就有了怒意,冷着臉轉身走到吳戈面前,低聲說了句變態。吳戈一臉莫名其妙的誇張神情看着我,也低聲問我幹嘛罵他。
儘管知道他的出現是因爲保護我,可我看見他就是心情好不起來,一點都不想繼續看展覽了,快步就往展廳外面走,心裡想怎麼自己進來時一路都沒發覺吳戈的存在,他到底是怎麼突然就出現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
還有,我明明看到身後有個女人盯着我不正常的看,怎麼回頭就什麼都看不見,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
我腳下一頓,難道我那個病又開始發作了嗎,我一下子緊張的握緊了雙手。是因爲經歷了那件事刺激過度,所以舊病復發了?
我越想越慌,低頭繼續往外面走,跨門檻時腳下沒注意絆了一下,身體往前就跌了下去。
吳戈從身後探手拉住我,“小心點兒。”
我呼吸急促的站穩,轉頭打開吳戈虛扶住我的手,想說什麼又一時說不出來,只好默聲走到展廳外的一棵樹下,那裡有一張長木椅,我走過去坐下來。
吳戈跟着坐在我旁邊。
我呵了一聲笑起來,眼神凝在不遠處始終有人進進出出的展廳門口,吳戈聽到我笑,就問我笑什麼。
我不看他,“需要吳總親自出馬嗎……他今天有什麼新消息,還好嗎?”雖然問出口了,可我也沒期待能聽到回答。
結果吳戈回答得很快,“他已經安全了。”
我心頭一跳,不自覺的就轉了頭看着吳戈,他給我的算是個好消息,可我看他的臉色怎麼挺難看的。
還沒琢磨明白,吳戈臉色已經又沉了一分,他也不看我,眼神虛虛的不知道落在哪兒,開口低聲跟我說,“潘茴,你離開他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變故。”
我敏感的注意到,吳戈直接說的是變故,而不是說發生了很多事,這兩種說法的差別很明顯。
我沒問什麼,知道吳戈開了頭就會自己說下去,他不需要我多話。
很快,吳戈真的接着說下去,“我又和他在一起做事了,原因和過程我就直接略過了,知道你潘大小姐不會關心……你還記得陸唯訓嗎?”
突然聽到陸唯訓的名字,我眼皮跳了幾跳,沒想到吳戈會提起他。我已經很久都聯繫不上陸唯訓了,之前還想忙完鼎文大飯店的項目就放個假,然後用那個時間去想辦法找着陸唯訓,畢竟我還很需要他的幫助。
他手上也知道太多跟我有關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掌握着。就算要過新生活,可他並沒被我完全排除在外,跟我媽有關的很多事我還需要他。
“當然記得。”我儘量保持表情淡然回答了吳戈。
吳戈稍稍低了下頭,“其實你和少先生辦好離婚手續時,他就已經出事了,只是我們都是隔了一段日子才知道的,他在懋江一處準備拆遷的老城區裡被人發現的,身上捱了好幾刀失血過多,到醫院沒搶救過來……他是在一傢俬房菜館裡出的事,同時出事的還有一對母女,小女孩還不到十歲……”
我聽着吳戈的講述,臉上的表情全部消失掉,除了眨眼睛之外什麼都做不了,心裡不覺得難過也沒覺得多麼意外吃驚。
眼前只是不停地跳出來三個人的臉,陸唯訓的,私房菜館那個手藝很棒的老闆娘的,還有那個……小丫頭的臉跳到眼前時,我感覺到自己眼圈開始發熱。
“出事了,怎麼會……”我喃喃的唸叨着這兩句,不知道是問吳戈,還是在自言自語。
“後來才查出來,是有人去那個私房菜館報復,他正好也在……他的後事是公安部派人處理的,人葬在嶽海那裡了,聽說那裡是他的老家,他以前和組織說過如果出事了,他要躺在老家的土地上。”
吳戈說完轉頭瞧着我,像是要觀察一下我聽完他的話什麼反應,再決定要不要繼續。
我只覺得整個人渾身發飄,也沒勇氣去看吳戈的眼神。從來也沒想過,陸唯訓那樣的人,最後的結局會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