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貓妖

青蓮第一次出現在人間,是500年前的事。

那年,陰曆二月,青蓮從水中偷偷的冒出頭,正看到一個人坐在夾竹桃庭院的廂房裡,小心翼翼的吃着閩北特有的小桔子。

他是一個人,劍眉飛揚,嘴角微笑,只是一雙手十分小心,特別慢慢的掰開一瓣瓣桔子,再漫不經心的吃着它。

這時,有隻黑貓,不知哪裡猛地跳了出來,伸幾下懶腰,又慢條斯理的走了過去。

“喵喵喵……”它古怪的叫了幾聲,一隻綠眸幽幽地朝蓮池中望去。

青蓮感到不妙,果然,那隻黑貓一動不動,居然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它還討厭的伸出黑爪子,想要抓一抓自己。

“去……討厭的貓……”青蓮心中不悅,將蓮身移了移,生生避開了它的挑逗。

黑貓愣了一下,放大一隻碧綠的瞳孔好奇的鎖住她。

只是疑惑的觀察了一會,又有些不可思議的搖着頭。

“喵……喵喵……嗚嗚嗚嗚。”它叫了幾聲,後面的聲音卻變得十分古怪。

“阿部,水裡有什麼?”黑貓的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咦,好一朵青蓮……爲什麼我昨日沒有看到它?”

青蓮心中一陣冷笑,暗道:“這是我第一次冒出頭,又好巧不巧的冒出你的庭院,你一個俗世人怎麼能夠看到我呢?”

不知道他是否能夠聽見,只是朝着青蓮一笑,然後就……一把抱着黑貓走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就這樣,青蓮唸了兩日詩,又孤零零的呆了兩日,心中不免哀怨,只料想昨晚的青輝,又暗暗地隨着月影飄忽不定。

爲何自己一個人又偷偷的聽着玉漏聲聲,竟然會默默的瞧那花影傷心?

她想着,爲何這俗世上最靜靜動人動情之時,卻無一人知曉留心,應解相思?……

青蓮嘆道,今日都不見人來,只好任憑春風吹勁,也不讓蓮葉舒展半分。

她本想無奈的“露臉”,好將蓮花綻開些,誰知——突然一道女孩的聲音突兀而起,嚇了自己一大跳,她連忙閉掇着蓮花,收攏着蓮葉。

這時,只聽一個女孩特別歡喜的招手叫喚:“哇,好一朵青蓮……白素貞,快過來,我們掐了它好不好?”

另外一個女孩連忙說不好,又說怕哥哥不高興。

想掐了她的女孩笑了笑說道:“你哥有什麼不高興的,他又想修仙成道,只怕你娘纔會不高興呢?”

“喵……喵喵。”

一隻黑貓叫了幾聲,突然從門邊上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它的出現,也打斷了她們之間的爭辯。

那隻黑貓恐怖的張開大嘴巴,蠕動着血色的舌頭,毫不客氣的舔着兩顆又尖又利的貓牙。

它弓着背,甩着尾,一副若無其事的走到她的前面。

一隻碧綠之眸幽幽地盯着那一朵青蓮,過了片刻,它好像想起什麼該做什麼,又轉過頭去瞧了瞧想掐她的那個女孩。

“喵(喂)小妞……掐了它?”黑貓直起身,開了口,它居然說話了。

黑貓的血色舌頭又舔了舔兩顆尖牙,還時不時將血色的舌尖,舔上了它的鼻子。

“……”女孩腳步不穩,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着,她驚慌失色的往後急促幾步,心頭卻突突地一陣狂跳。

“小心。”素貞叫了一聲,立即扶住她。

那女孩差點跪在地上,顯然,她已經被眼前的黑貓嚇破了膽子。

女孩恐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此時,她才發現黑貓換了一個姿勢,正在直眉瞪眼的盯着自己。

她馬上意識到什麼,這裡有一隻妖,對,一隻貓妖。

青蓮只是靜靜的呆在水中,滿懷好奇的打開蓮瓣,又十分好奇地瞧着那位被黑貓嚇壞了,又驚恐不安的女孩。

“貓?……妖。”女孩瞪大眼睛,她的視線全都落在貓的身上,訥訥半晌,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自己沒有聽峨眉師父的話,此時方後悔死了。

她心裡後怕,又一想到這百年甄宅的東西都是日久成精的妖怪,竟然全身都僵住了。

黑貓,只是一隻貓。

貓妖,只是一隻黑貓。

這只是一隻普通的貓,並沒有什麼稀奇古怪。

青蓮暗自好笑,它有什麼可怕的,也不過是一隻會說話的貓罷了!

“素貞,你們家有妖怪?妖怪……”女孩雙手抱頭,她已經崩潰了,完全不理會素貞,只是急着兩眼無數的淚噴涌而出。

她無法控制住了,已經不由自主地對着素貞嗚咽大哭:“素貞,你害我……妖,有妖,有妖怪……”

黑貓努一努嘴,不屑一顧地趴到池邊,只見它的前爪探出,輕輕的落在水面上。

它又擡了擡前爪,溼溼的爪尖還在往下滴水。

“喵喵喵……”它這回不懷好意地將爪子放在青蓮上,離着蓮尖兒不過一指,看它狡黠的樣子,似乎是想要親自摘了那朵青蓮。

“不!有妖……有妖,有妖怪……”那女孩看到黑貓一隻碧綠之瞳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打轉着,居然還不懷好意的盯着她舔了舔血色的舌頭。

黑貓的綠眸忽明忽暗,陰迷迷的彷彿要一把吞噬掉她,女孩再也承受不住,她發出最後一道尖叫。

“妖……有妖……這裡有妖……”女孩連連叫了兩聲,全身一抖,銀牙一咬,狠狠地將素貞一把推倒,她再也不願呆在這裡……

“芷若,芷若……”素貞跟着她也一道跑了出去。

那女孩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去看後面追出來的素貞。

“嘻嘻……膽小鬼。”黑貓滿意的說道,“現在,真的清靜了,不是嗎?”

黑貓說完,便一隻黑爪伸了出去,真的要掐到她了,青蓮搖了搖蓮根,又移動了蓮身,再一次地躲了過去。

“哦!裝什麼裝?”黑貓又往前跳了一步,繼續往她靠近的地方緊撲過去。

“走開,黑不溜秋的東西。”青蓮怒道。

嗯……一隻青蓮說話了。

黑貓突然停了下來,它那細眯兒的眼,嬉皮兒的爪,彷彿是永遠都說不清的情狀,又恍惚它真的善心發現,原本就不曾想着,爲什麼要掐了眼前這一朵嬌嫩的青蓮?……

它只是將身體挪移到原來的位置,然後是,不可思議的坐在那裡,連尾巴也不自然的晃來晃去。

“看什麼看?沒見過妖啊!”青蓮立即移了移,又與那隻黑貓保持着距離,彼此小心又敵意地對視着。

“嗯……沒有成形的東西,連眼睛都睜不開,還敢‘瞪’着……”黑貓轉動身,歪着頭,十分不屑的說道。

“哼,多管閒事……”青蓮便不再理會,也不說話,就連那貓也只好非常安靜的端坐在那裡。

兩隻妖都十分古怪的呆着,誰也一動不動,就連眼睛也都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隻黑貓冷冷的轉過頭去瞧它。

“喂,修行多久了?”

青蓮正閉目養神呢!沒想到那隻黑貓如此一問,不知道該答還是不該答?

豈知黑貓沒有耐性的說道:“愛答不答,懶得理你……”

青蓮氣的想伸出手,就連整個蓮蓬都露了出來,她想要爲自己討個說法:“不理就別說,懶得就不問。”

“哦哦哦哦,還以爲是啞巴(啞蓮)呢!”黑貓發出咭咭的笑聲。

“貓……妖。”青蓮舞動着自己的蓮莖,她真想撲通上去,與那貓妖大戰一回合。

黑貓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哈哈,小妖還想揍我啊!先長出五筋七脈再說。”

青蓮使勁兒的舞着自己的蓮莖,可氣人的是始終夠不着那隻黑貓,也不知道那貓妖使什麼障眼法,居然看着坐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卻也絲毫碰不着它。

“流氓……臭流氓。”青蓮無奈的叫着,既然是武的不行,那就文的,她也無賴一把。

黑貓盯着青蓮,又張開了紅色的大嘴,吐露出血色的舌頭,似乎十分得意的譏道:“修行出這樣的模樣,真的是一個蠢物。”

“臭貓,死妖,臭死貓妖……”青蓮一連聲的叫着罵着。

“好了,沒有時間搭理青蓮小妖,嗯,今天隔壁的青蓮小妞送來了新鮮的兩尾青魚?”黑貓停了下來,玩味的看了一眼青蓮。

青蓮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黑貓繼續說道:“好魚啊!可惜,呆會要被臭流氓給活活地生吃了。”

那貓又發出奇怪的聲音,似笑非笑的,又似喜非喜的。

青蓮停了下來,她緩緩的綻開蓮花,慢慢的升起蓮蓬,伸出兩枝蓮葉向着蒼天祈道:“無上天尊啊!您睜開眼睛看一看吧!這俗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惡魔。”

“惡魔?嘖嘖,好可憐,好可笑。”黑貓輕輕的笑道,它的一隻爪子毫不在乎的撫弄着自己的一根銀鬚。

“可憐……你這惡魔有什麼好可憐的,照我看,你這惡魔不是可憐,應該是可殺,可恨,可打,可賣。”青蓮駁道。

黑貓“喵喵喵”叫了三聲,它扭動着尾巴,站了起來,又轉過貓身,一連三動,卻是十分乾淨利落。

“臭流氓走了,小妖……俺走後,你不要想我哦!”黑貓說完,就翹着尾巴一搖一擺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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