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突變

“誰要想你?臭貓妖。”

“俺們走着瞧……”黑貓冷哼了一聲,繼續走着。

青蓮也哼了一聲,根本就不相信那貓妖的話。

“走了纔好,倒是安靜了。”青蓮這樣的想着。

眼看着一晃,日已中天,太陽曬着她,好一陣心煩意亂,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將自己的蓮莖整枝沉入水中,心裡快快的想着日落。

此時,先不說青蓮,只是那隻黑貓阿部走後,卻在這座百年宅邸轉來轉去,據說,這裡已經數百年了,一直是甄家的老宅子。

最初的甄家,也有稱甄族的,百年前,倒也是一等富貴,被本地推爲黃字望族。

只可惜,那甄老爺稟性恬淡,從來都不以功名爲念,每日皆以蘭竹桃梅,書酒棋茶爲樂,要算起來,這樣的人物,倒也是神仙一流的人品。

後來,這座百年宅邸,經過幾代屋主,早已幾度更迭,至現在,也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而這隻黑貓,卻是十分清楚的記得:

百年前,它還是一隻可愛的萌噠噠的小貓時,就被一個才五歲的粉妝玉琢,乖覺可愛的甄小姐抱在懷裡,如今,甄小姐已經沒在了,就連甄老爺,賈夫人也不在了。

到最後,僅有一隻沒有人討喜的小黑貓阿部,被人漸漸遺漏在角落。

又過了一年,突然來了一戶人家。

他們只是借住的,住到這裡的人是白姓之家,當家的是位白鬢如霜的奶奶。

她原姓黎,山人皆稱呼爲黎山老夫人,這老夫人是位情性賢淑,深明道禮之母,現膝下僅帶着一男一女。

男兒淺,頗有仙風之骨,並非那常在的風流浮浪子弟,語言甜淨書生,雖說品性甚好,卻好修道,在此宅邸也沒有什麼留戀。

女兒素(貞),因身量尚小,暫且不說。

卻說,貓妖阿部想着前世今生之因果,又不免念着甄小姐,此生此世有緣無分,不覺越想越悲,隱忍不住,兩行貓淚流下黑頰,熱淚滾入黑毛之下,徒留那傷感的兩道淚痕。

“喵喵喵。”

阿部叫着,它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回念甩了出去。

接着,它就像往常一樣去了丹房。

此丹房是小小的書舍暗隔,原貓主——白淺平時喜丹修煉,棄書成道之所。

白淺偷偷的將書舍暗隔改爲一間丹房,平日將修丹煉藥,皆是此間。

“喵喵喵。”阿部叫着,走了進去,看來,白淺久出未歸,也不知道是尋山採藥,還是訪仙覓友?

阿部一邊想着,一邊偷進了丹房,熟稔的朝着一壁書櫥跳了上去,它輕熟的抓了抓,櫥子立即打開,裡面升騰出來一股股白霧,另有數點金光隱隱約約的閃動。

“嗯,主人煉成了嗎?”阿部彎着腰爬了進去,先是動了動貓須,撅了撅嘴,接着,吹了吹白霧,待得一會,伸出前爪梳理了貓須,這時,白霧散了大半,幾顆金澄澄,硬光光的丹丸立即顯現出來。

“喵,拿一顆……吧!”阿部正想着偷偷的吃掉一顆,不知爲何又突然冒出了一個小妖,心中若有所動,低低的頭在想着腦海中冒出來的那一朵嬌嫩青蓮。

“喵……喵喵。”

阿部又叫了兩聲,立即伸出舌頭,將一顆丹藥半吞,然後,才慢慢的退了出來,它將身一躍,櫥子自行關閉了。

阿部轉過身,連忙往青蓮處奔來,它的動作甚是有趣,沒有人注意到它臉上的表情,仿若偷吃了一口蜂蜜一樣,喜奔去了夾竹桃庭院的廂房外,“喵”的一聲,黑貓發出了一道信號。

“唉,真無聊……”青蓮無聊爆了,正在水中玩耍着蓮莖,蓮葉,蓮花花。

黑貓在房內輕輕的走着,慢慢的靠近,它正想給青蓮一個娿虎。

誰知,青蓮悲傷起來,自憐自嘆着,想它一隻小妖,能夠修出一點精靈,也是上天恩賜之福。

雖說,一隻小妖想修煉成神,仙,佛,聖,猶如凡人想登天一樣,若是沒有機緣,即便是修煉到人形,也未必歡喜,每五百年功力的修爲一到,就會引來三災八難,若能躲避過,修爲一級,小妖也可多活五百年。

若是躲不過,等待的結果,卻是,最悲催的事——灰飛煙滅了。

黑貓聽到了這裡,它靜靜的停了貓步。

可是,青蓮還是察覺到一絲異動。

“……”青蓮也停了下來,靜靜的將自己的蓮莖埋入水中更深了,“小,妖……偷聽?偷看?偷窺……”

阿部一臉茫然的呆在那裡,好奇又打趣的盯着那一朵青蓮。

“小妖?說話啊?偷聽多久了……嗯,不對,偷看多久了?”青蓮舞動着自己的蓮葉不緊不慢地問道。

黑貓冷哼了一聲,它不屑的轉過身,隨即躍上了屋樑,完全陌生的無視她。

青蓮哼的生氣了,她還真想跟阿部一樣跳上屋樑,然後和那眉低眼高的小妖大斗一場。

“看誰理睬誰……”她也像陌生人似的毫不在乎道。

阿部躍上了屋樑,翻了個身,就十分愜意的躺在上面,完全忘記了跑來這裡的用意,不知不覺的,卻將口中的丹藥誤吞了下去。

“嘖嘖……”阿部吃痛地翻了個身,恍惚地摔了下來,沉重地響聲,立即吸引住了青蓮的注意。

她奇怪的看了阿部一眼,那黑貓橫躺在地上,一身黑毛任誰都看不出一絲絲生不如死地痛苦。

“……”青蓮開始說了一大筐話,那黑貓一字一句都聽不進去,只覺得心中猶火燃燒,噁心嘔吐一般,雖說跟着白淺主人有些修爲,此時渾身上下都十分巨熱,好像連五臟六腑都要燒化起來,如此巨痛,連叫聲也無力爲之,痛苦的臉上,就連那黑珍珠般的兩顆眼珠子也變得沒有光采。

“痛……苦,彷彿要死去……”阿部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最後一句話,它想讓那一朵青蓮聽得到……

黑貓抵受不住那渾身巨熱,眼珠子只是睜着,眼角的淚又流了出來,滑落到那曾經自豪驕傲的黑毛髮之中。

“小妖。”青蓮似乎在阿部的耳朵一直叫喚,它聽到了那一朵青蓮——無奈的叫喚着自己,那聲聲叫喚,十分無奈又萬分急切。

“好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的關切我,叫喚我了……曾經,也有人也這樣的關切……”

阿部早已閉上眼睛,它混亂的意識,讓它想到了那一年,那一人,那一聲。

青蓮無奈的叫喚着黑貓,它的蓮莖又急急地拔出了十幾分,已經是極限的高度,仍舊是夠不着那隻小妖。

雖然,那隻小妖很討厭,也不正經,而這個世界,第一次被人關注,又說上話的,只有這隻無論它如何努力也完全夠不着的小妖。

面前的,是那一團黑乎乎的毫不起眼的貓,它平常的讓人無話可說,平凡,常常被四周輕意的忽視,平凡,常常得不到四周的關切……

青蓮想到這裡,它搖晃着蓮莖,蓮葉,蓮花花……無助的小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悲憤,爲什麼上天安排了這一切,卻又要無聲無息地摧殘,讓它措手不及,讓它舉目無助。

青蓮在想,如果有目,它會流淚,可惜它沒有,它不會流淚,而它會說話,它有嘴,此時,它只能拼了命的呼喊。

也許上天同情她,拼了命去呼喊,居然得到了一點點回應————她聽到了一種聲音,沉悶又嘆息,彷彿是爲了她而憤懣不平,又是一種悲傷痛楚,好像此時此刻,受到委屈的是他,而不是她……也許,上天註定的事,是沒有辦法完全去改變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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