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愛亭,因杜牧一詩“停車坐愛楓林晚”而得名。
亭子四柱刻着《山行》四句,杜牧只是因愛那楓林晚景,爲賞夕陽西照,停車留戀下來而已。
此亭座落在西湖,又取坐愛二字實在太過牽強,古人多愛附和多事,完全不懂詩意。
青蓮,白蓮下了西湖,離了小船,就停在亭中,不是賞景,也不是趕路,不過是停下來,坐在那兒看風景,不是因爲喜愛,只不過是小坐一會。
青蓮見亭邊二月花無比鮮紅,不禁嘆道:“此處亭花,又紅了。”
白蓮指着那花:“是情花嗎?”
“嗯。情花比茶花更紅,卻不嬌豔,可此花又過於鮮紅,讓人看了一眼,也覺得心中滴血。”
白蓮會意道:“姐姐,可是後悔了?”
“……”青蓮倚立,並不說話,心裡嘴裡的苦澀又有誰真正的懂呢?
白蓮見青蓮不勝哀慼,本不欲多言,可又轉念一想,仍舊輕聲道:“姐姐,吳相公他……也是極好的男人,你看他當時在船上,奮不顧身的往水裡跳,他只顧着悲痛泅到岸上?……”
“淑貞?……我怎麼捨得看見呢?”
青蓮一遍遍回想他跳湖之景,甚是悲壯,義無反顧……
“甄,做不到。”她當着他的面說道,話爲什麼要如此殘忍,也只有自己才理解,才明白。
他緊鎖雙眉,綠眸閃閃,似有一些莫名的淚將要噴涌而出,苦澀的臉角不斷的抽搐,分離的視線不斷的聚集。
一剎那,他彷彿積聚了所有的力氣,在這靜寂的小船上,最後看了她一眼,再也沒有理由,他轉過身,毫不留戀,一個人——————跳入西湖。
“以爲失憶,就可以不記得你,以爲忘記,就可以不記得臉,以爲不需要愛,就可以逃過一劫。”
結果,逃不過,躲不過,痛不過,傷不過……
誰不老?……天不老……何難絕?……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吳用回望着,這仍舊是那一片西湖,四周已經杳無人跡,惟有自己的心跡在此刻隨風搖曳。
“兄弟。”晁蓋的聲音傳了過來,“跟我回鄉里吧?”
“……”吳用沒有言語,他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彷彿那一片西湖就是他的力氣,那一片西湖就是他的眼淚。
他奮不顧身的跳入湖中,讓湖水淹沒自己,冰冷的湖水,如同利刃般將他凌遲着。
慢慢的沉入湖中,他聽不到任何人的叫喚,因爲不想聽,不想看,心裡的痛牽制着自己的全身,始終感覺不到跳湖時的那一股血熱。
“姐姐,要回去嗎?”
“回不去了。”青蓮頓了頓,“我們走吧!”
白蓮扶着青蓮,輕聲道:“姐姐,你心中的苦,心裡的痛,又如何讓我分擔呢?”
青蓮笑道:“姐姐哪裡有什麼苦,哪裡有什麼痛?”
白蓮不欲多言,本來扶着青蓮的手輕輕的放開,自己退後兩步,突然跪下道:“姐姐,妹妹不要姐姐痛苦,若姐姐有痛苦,就讓妹妹來承受吧!”
青蓮連忙拉着白蓮:“快起來,好好的跪着幹什麼?”
白蓮哽咽道:“姐姐的痛,是我造成的……”
“胡說什麼?你快起來。”青蓮又道,“我們既是粉蜜,日後有福有難,都要一同承擔,淑貞,姐姐在塵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只有你了,你現在明白嗎?”
白蓮點了點頭,亦道:“妹妹也是。”
青蓮心頭驟暖,慢慢的笑了出來。
“淑貞,我們去金陵!”
“嗯。姐姐等等我。”
金陵,紅塵中二等富貴風流之地,現下正是清明時節。
清明,又名踏青,在仲春與暮春之交,華人祭祖,掃墓,澆地的日子。
《曆書》:“春分後十五日,鬥指丁,爲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
清明一到,種瓜點豆。
此時,賈演正在自家書房閒坐,忽然朦朧睡去,夢至一位仙姑娘娘飄然降臨,口中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榮華富貴到了。”
賈演朦朧說道:“我賈家有何富貴?……”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仙姑娘娘笑道,“天機不可泄露,只將一兩句謁語提醒你,日後遇災逢難時,多想想這一兩句話。”
賈演原想再問,仙姑娘娘收了祥光,伸掌一拍,將他生生推出夢去。
“啊呀!”賈演醒來,驚出一聲冷汗,心想叫人,又住了手,暗道,“這仙姑娘娘是不是要警幻我,做人不要被富貴東西所迷惑住……”
賈演立即步出書房,只見幾個女兒花枝招展,美麗動人,恍惚這一瞬間,將來的富貴榮華,便是將來的這幾個女兒的身上。
“真真,愛愛,憐憐……”賈演一一喚道。
“爹爹。”真真叫道,蛾眉橫翠,粉面生春。
“爹爹。”愛愛點頭,妖嬈傾國,窈窕動人。
“爹爹,喚女兒們做什麼?……”憐憐笑道,楚娃美貌,西子嬌容。
賈演看了三個女兒,笑了又笑,拍了拍手掌說道:“明日女工好好的做幾樣。”
“是。”二女答應了,只有小女兒疑心甚重,“爹爹要妞兒做這個好好的女工幹什麼?……難道是爲了相親。”
“哈哈,女兒大了,自然留不住,你們要是想個如意郎君,急着出嫁,爹爹也不反對。”賈演低頭笑道。
二女推聾妝啞,不敢答話,只有這小女兒嘻笑道:“爹爹好壞,爹爹一說要嫁人,二姐姐們都不敢說話,被爹爹你給嚇壞了,爹爹且看二姐姐們,一個個好似被雷驚的小雞兒,被雨淋的小蝦蟆。”
“一個個只是呆呆甄甄,傻傻掙掙,好像是一對翻白眼兒打仰的小麻雀。”憐憐走上前去,嘻嘻笑道,“二姐姐們哪裡像我,倒是聽了爹爹說什麼如意郎君,早就巴不得出去,心裡沒個算計,誰知道爹爹日後忘了腦後,佯佯不睬,倒是今日白說了這麼久的一通大白話。”
“你還知不知道羞啊?瞧你那小樣,心癢難撓,站在那裡,好便似一隻針戳了……”
“要我說,你也別叫什麼憐憐,還是請爹爹做主,別的賜個名叫百花不知羞如何?……”
賈演聽着,幾個女孩把話都說通了,日後賈家的富貴榮華,便是有了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