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做父母若是當着你的面說自己孩子不好,就是要你誇誇的意思,杜青薇非常識趣,“蘇公子灑脫不羈,蘇小姐率真可愛,青薇倒是羨慕不已。”
三個人言笑晏晏,聊的都是些不着邊的話,杜青薇大致也就明白了,蘇皇后這是在告訴自己,蘇家有意讓蘇璟譽娶她爲妻。
杜青薇在德陽宮待了兩刻鐘,就有內侍來傳報,說堯帝請皇后娘娘,魏國夫人便告退而出,臨走的時候對着蘇皇后輕輕點了下頭。
杜青薇正在尋思自己是不是也該告退,蘇皇后先笑道:“杜卿正在御書房同皇上議事,想必這會已經好了,杜小姐不如同本宮一道去吧。”
杜青薇道:“是!”
但卻並沒有立即就走,蘇皇后一揮手,左右齊齊退下,蘇皇后才道:“本宮爲何邀請杜小姐進宮,杜小姐想必也明瞭,真正想見你的人,並不是本宮。”
杜青薇不慌不忙安然俯身,定定地道:“還請皇后娘娘指點。”
蘇皇后低低開口,聲音輕淡,“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你做了蘇家的媳婦,蘇家雖然比不得夏侯家,但總也還能護你周全。”
面對如此坦白的直言,杜青薇猛然擡頭,眼裡波瀾層層推開。
蘇皇后追問:“杜小姐不信本宮?”
杜青薇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請恕青薇無禮,青薇自認無才無貌,何德何能令皇后娘娘如此垂愛?”
“因爲你是她的女兒,”蘇皇后聲音廖然,她望着窗外的目光悠遠、蒼茫,“都已經十四年了……”
那個她,自然是康隆女帝,杜青薇拿捏不準蘇皇后她康隆女帝是什麼關係,便輕聲問道:“娘娘認識她?”
但蘇皇后卻沒有多言,“讓你嫁入蘇家是本宮的提議,並且無論杜小姐願不願意,這件事本宮都會努力去促成,杜小姐是聰明人,本宮就不多說了。”
之後,蘇皇后帶着杜青薇去了景陽殿,留下杜青薇一人,先自離去了。
杜青薇望着蘇皇后離去的方向,眼前疑
雲重重,讓自己嫁入蘇家,到底是皇后的意思,還是寧國公的意思?蘇璟譽娶自己,蘇家能得到什麼呢?
杜青薇想不通,一直擰着眉。不多時,殿外傳來尖細的高呼聲:“皇上駕到……”
杜青薇退居一邊恭恭敬敬拜倒,“參見皇上!”
聽腳步來的並不止一人,杜青薇餘光瞥見有兩人一前一後從眼前掠過,安靜的殿宇只有行至間衣裳摩擦的窸窣聲,黃袍的自然是堯帝,另一人云紋的朝服衣襬,杜青薇卻也十分熟悉,是杜景桓。
過一會,才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淡淡開口,“平身。”
“謝皇上!”杜青薇這才起身,依禮低着頭規規矩矩退居到一邊站好。
只聽堯帝又道:“擡頭讓朕看看。”
若是不走到這個人面前,即使她是康隆女帝的女兒又能怎樣呢?只有這個掌控着所有人的命運的男子,知道康隆女帝還有一個女兒活在世上,一切纔會有意義。
於是杜青薇從容地含笑擡頭,這是她第一次見堯帝,堯帝近四旬,帝王氣勢凌人,面容與自己有些相似,想必康隆女帝和堯帝長得也有些相似,大抵都是遺傳了明惠帝。不過堯帝臉部輪廓更爲剛硬,冷麪薄脣,至高無上的的君王氣勢給人不怒而威的感覺。
堯帝看清杜青薇的一瞬間眸光一厲,捏着茶盞的手驟然收緊,幾乎想要將茶盞掐出一個凹點來,而杜青薇彷彿全然沒有察覺到,依舊毫無破綻地笑着。
半晌,堯帝沉靜地問道:“幾歲了?”
杜青薇清音脆脆,“回皇上,一十有六,生於正月十六。”
那個時間意味着什麼,杜青薇清楚,堯帝更清楚,聞言,堯帝慢慢勾起嘴角挑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是帝王的深不可測,
杜景桓目光在堯帝和杜青薇身上來回逡巡,那兩個人容色淡淡的,彷彿在話着家常,只有杜景桓全身僵挺,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成拳。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杜景桓才發現如果仔細看,當沉默的時候,杜青薇和堯帝有非常相似的神
情,那是屬於李家人的特有的表情,一如當年那個人。就算只看臉也就能知道是一家人,只是一個是男子的威嚴,一個是女子的清婉。
傳言杜青薇言談舉止頗有女帝風範,面容酷似女帝,看着杜青薇許久,堯帝覺得不但面容舉止像,連眉宇神韻尚女帝,他漆黑的眼眸閃了下,“皇后邀你賞花,你去吧。”
“是!”杜青薇行告退禮退出。
杜青薇退出後,只剩下堯帝和杜景桓,堯帝瞥一眼杜景桓,“杜卿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朕說?”
杜景桓從善如流地道:“回皇上,淮江水患……”
“杜卿!”堯帝冷冷地看着杜景桓,一字一字特別清楚地道:“你知道朕說的是什麼。”
這麼多年都謙恭內斂的丞相,第一次語聲冷硬地回道:“回皇上,臣無事啓奏。”
“啪”的一聲,那被堯帝託在手裡許久的茶盞,被堯帝用力狠狠扔了出去,在杜景桓腳下應聲而碎,“杜景桓!”
杜景桓一掠衣襬跪下,涼涼地道:“請皇上息怒!”
堯帝因爲震怒胸膛起伏,“杜景桓,你騙了朕十四年,還不夠嗎?杜青薇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
杜景桓蒼涼一笑,國之棟樑那深深埋在冰山下暗無天日的傷痛,在細微的裂縫中略略地露了出來,“是啊,十四年了,可何止十四年啊,杜家歷代都忠於大堯,忠於皇上,爲了李家江山,每一代杜家的人,那一個不是選擇犧牲了自己、犧牲了杜家?”
“你終於說實話了,你恨朕!”堯帝眼睛微微一眯,“從她死的那一天開始,朕就知道,你恨朕!”
杜景桓深深叩拜在地,言語擲地有聲,“微臣不敢,只期盼皇恩浩蕩,看在杜家爲皇上嘔心瀝血的份上,留杜家的女兒一條性命,青薇是微臣的女兒,同她沒有任何關係!”
“杜家的女兒?”堯帝身子後傾靠在軟靠上,斜睨着他,“是有那麼一回,她同朕說要禪位與朕,同你一同歸隱,可是朕記得杜卿和朕都沒有相信,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