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社稷的事,本宮從不關心,”蘇皇后淡淡一笑,“本宮只是覺得,這天下與你有什麼關係呢?康隆女帝已經爲李家犧牲了自己,爲什麼還要你繼續犧牲?這些恩怨還是結束了的好,長樂,本宮希望你能幸福。”
說起來也奇怪,很多時候,杜青薇反而覺得對孝恭太后只有尊敬,反倒是蘇皇后讓杜青薇覺得更親近,杜青薇輕輕倚在蘇皇后身上,“娘娘,長樂會好好的,您不要擔心。”
不是局中的人不會明白其中的曲折,但杜青薇知道蘇皇后是真的希望她幸福,對這份心意始終是感於肺腑的。
而李成胤對這件事的反應,依舊是嘴角上斜的一笑。
因着李成胤登基和杜青薇成親時間幾乎就撞在一起,是以,到處都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杜青薇開始將一些政事交給李成胤,而輕鬆了一些,時時去照顧堯帝,或者去陪蘇皇后、孝恭太后。
到了這月二十五,那天晚上,杜青薇剛去看過堯帝,內侍就來稟報說李成胤發燒了,杜青薇匆匆忙忙就趕回了清陽宮。
看到昏迷不醒的李成胤,他難受地蹙着眉,臉頰紅得異常,整個人都在哆嗦,杜青薇冷聲道:“太醫呢?”
伺候李成胤的朱公公正跪在地上,立時慌了,結結巴巴地道:“太子,太子不讓喚太醫,說是今日還有好些奏摺要看,見了太醫,只怕驚動了您,必然不讓他看了。”
“還不快去請易先生!”杜青薇大怒。
“是,是……”朱公公連滾帶爬出了門,趕緊去請易瑞斐。
易瑞斐來之後,杜青薇一把抓住他的手,“成胤這是怎麼了?”
“不要慌,”易瑞斐安撫地道,“我先看看。”
“好!”
杜青薇坐在一邊看着易瑞斐把脈,心裡七上八下的,相處了兩年,到底不是從前,她無法再做到那樣鎮靜,這是她弟弟,怎麼叫她不擔心呢?
眼看易瑞斐的眸色越來越沉重,杜青薇握着茶盞的手也越收越緊,似乎都要將那茶盞捏碎了。
易瑞斐拿出銀針,開始鍼灸,杜青薇立時知道只怕不是發燒這樣簡單,正襟危坐,心裡更慌了。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易瑞斐才收了銀針,神色凝重地道:“太子這是中毒。”
“中
毒!”杜青薇倏然站了起來,“他,他有沒有事?”
“這毒跟明月姑娘中的是一樣的,但因爲太子曾經中過浮石離鴛,故而會更兇險。”
平地驚雷!
杜青薇一下子腿發軟,手一把撐着案几上,才支撐着自己沒有倒下,她撐着案几慢慢坐下,“那,是不是意味着……”
易瑞斐看着杜青薇滿是擔心,“這毒同理於浮石離鴛,都是看藥量的,所以這解藥也各不相同,我會試試,青薇,你要相信爹,爹不會讓太子出事的。”
“爹,是不是能確保成胤性命無憂?”杜青薇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這是她唯一的弟弟,他若是出事了,她要如何向堯帝交代呢?要如何跟自己交代呢?
“青薇,凡事沒有萬全,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剩下的要看太子殿下能不能自己醒來。”
“這麼說,無論如何,想必,明日的登基大典是不能如期舉行了?”杜青薇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他那樣想要登基爲帝的,卻在登基大典前一夜出了這樣的事,
“嗯。”
杜青薇手捂住了臉,有些不忍面對,一半的機率,連易瑞斐都只有一半的機率,這讓杜青薇不得不覺得恐慌。
易瑞斐不忍心,但還是要把事情說清楚,“不過,如果太子能挺過來,卻不會留下跟明月姑娘一樣的後遺症,浮石離鴛與此毒相剋,正是因爲相剋,所以兩毒衝撞才更兇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爹,您一定要救成胤!”杜青薇聲音都破碎了。
“今夜我會守在他身邊的,你還是去休息吧,我還要爲他施針,你留在這,我也不能專心施針。”
“好。”
杜青薇知道易瑞斐是藉故支開她,便也十分配合地走了,她相信自己的父親。走出門,杜青薇忽然就覺得喉間澀痛,然後變成辛辣的刺痛,眼淚就掉了下來,到底這是她弟弟,她就這麼一個弟弟。
從前,杜青薇不懂,現在卻明白了,如果能用整個世界換他的性命,她是願意的,血緣至親,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更改的,這種感情沒有愛情的濃烈,但卻是最重要的。
是誰下的毒自然是查不到了,那個伺候李成胤膳食的小太監已經自盡了,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一切都斷的幹
乾淨淨。
這個時候出事,最可疑的當然是夏侯儲之,因爲他是最大受益者,而且,也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只要阻擋他的去路的人都會毫不猶豫除去,但沒有證據,一點也沒有,這更符合夏侯儲之謹慎周密的性格。
第二日的登基大典自然是沒能如期舉行,晚上杜青薇一個人守着李成胤,她看着李成胤,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你醒來吧,只要你醒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成胤,我求你,你醒醒!你不是想要這天下嗎?我給你,你不是想讓夏侯曦衍死嗎?我成全你,成胤,只要你醒來,你要的我,我都給你!成胤,醒醒!”
已經失去了林睿言和容旬念,杜青薇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悲痛,而李成胤,是她的弟弟,那是融入血脈裡的痛,她真的沒有勇氣再承受一遍。
夏侯儲之同李家同李成胤,是不能共存的存在,所以與杜青薇也是無法共存的,無論他們多愛,愛情在他們心裡始終是第二位,他們有各自人生的信仰。
杜青薇的張揚太容易讓人覺得具有傷害性,很少有人能看見她,就如薔薇,長滿刺只是爲了保護自己,保護愛的人,再多的刺,也還是開出溫柔的花朵,這樣充滿着矛盾性。
“成胤,你不是想要登基爲帝的嗎?你醒來吧,你醒來姐姐就立刻爲你舉行登基大典,成胤,聽姐姐的話,好不好?好不好!?”杜青薇一下又一下地撫着他滾燙的臉頰,心裡難過得肝腸寸斷。
第三天夜裡,杜青薇去的時候正撞見易瑞斐給李成胤施針,杜青薇才知道爲什麼易瑞斐之前不讓她看,那每一針下去,李成胤都會痛得整個人抽搐,發出慘烈的痛呼聲,聲聲摧心肝。
那樣整天擺着笑容的孩子,那樣倔強的總是笑的孩子,也會痛得這樣大喊,他痛得死去活來,杜青薇跟着心痛不已。
杜青薇在窗外站了很久,總共施了三十針,她就那樣看着李成胤受着折磨,恨不能以身相代。易瑞斐施完針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滿是倦容,他甚至都沒有發現杜青薇就站在窗外。
杜青薇緩步走過去,看着還在餘痛中不斷痛苦地呻吟着的李成胤,杜青薇俯身抱住了他,眼淚一顆一顆滑下,落入了李成胤的脖子裡,她比李成胤顫抖得更厲害,有種要失去全世界的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