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洞,看到下山的路已經完全被泥石流破壞了,根本無法走人,我們只有往山上走,從另外一面的山坡下山,希望那面沒有泥石流破壞吧。
翻過了山頭,很幸運,這面的山路雖然經過大雨沖刷,非常泥濘,但是勉強還能走人,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父親的腿已經吃不消了,最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父親才答應讓我揹着他走,好不容易下了山,來到了一條鄉間磚路邊。
此時天已經矇矇亮了,很巧的,攔了一部路過的小貨車,那人看到我們一身泥巴在路邊攔車,直接踩油門過去了。
我本來在心裡罵了三遍這個王八蛋司機良心讓狗吃了,可是令我詫異的是他開出十幾米,又倒車回來了,父親和我急忙跑上去:“師傅,能不能搭個便車!”我暗自罵了自己三聲王八蛋,算是還給那個司機。
那個司機從車窗伸出頭來看着我:“兄弟,我認識你!”
我奇怪地看着自己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認識我?”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快點上車!”我沒看清楚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很耳熟,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師傅,要不給我們坐後面車兜裡吧!我們是興旺村那裡的。”我爸說道。
那個師傅問道:“爲什麼要爬後面去?做駕駛艙裡不好嗎?”
“不是……我們全身都很髒,弄髒了你的車裡。”
那人喊道:“大叔,看你說的,人重要還是車重要我還分得清,快點上車啊!”
我和爸爸上了車,車裡很暖和,應該是開了挺長時間了。不過我們髒兮兮的全身也把他的車廂都弄髒了。
“師傅,麻煩你了哦,對不起呵呵。這樣,我們到了之後,會給你車費的。”我說道。人家也不容易,半夜見到兩個跟鬼似的傢伙在路上游蕩,誰敢停車搭載?
他看着我說道:“你不記得我了?是我啊!很冷吧?來,擦乾淨,呵呵,毛巾有點髒。”
“沒事……”父親接過毛巾擦乾手和頭髮。
我也擦乾了手和頭髮,我問道:“這位大哥,我實在沒有印象。”
他打開車廂裡面的燈,呲牙對我一笑,問道:“這下認識不?”
我恍然大悟:“你是……你是那個!那個產房裡的大哥!”
他笑道:“對啊,還以爲你忘了我吶!那時候你還給了我孩子紅包吶。來,先抽根菸。”他遞過來兩支菸。
我顫抖着手,拿過大哥給的打火機,給父親點上,然後顫抖着給自己點上。狠狠吸了一口,這根菸把我的靈魂拉回了人間,活着真好……
“你們半夜去的哪裡?”大哥問道。
我說:“上山碰到了泥石流,路都被沖毀了,結果胡亂走就走到這裡來了。幸好遇到了你,逃過了這一劫。”
大哥說道:“兄弟,你那麼好的人,老天是不會收你的!”
我笑道:“對……感謝老天爺吶。大哥你也是我們這兒人啊?聽你口音不像啊。”
“我是跟着老婆的,她是這邊的人,我老家在南方。跟着老婆來這面做一些養殖業,主要是養奶牛,剛從外地拉了一個小牛犢回來。沒想到咱兩真有緣分,在路上撞見了你。本來我是不敢停車的,藉着燈光認出了你,纔敢停了車!”
這個時候車少,十公里的路程,只用十幾分鍾鍾就到了興旺村,我說道:“大哥,我家在這兒,你一定要到我家去坐坐!”
“不了,我老婆一宿沒睡,在家裡
等我吶。”
我說:“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郭宇。”
我說:“郭大哥,你留個手機號碼,以後好能聯繫上!”
他笑着說道:“我先把這個牛犢子拉回去,休息休息,明天中午吧,中午我過來,跟你喝酒!快點回去吧,你們家人一定擔心死了!”
“好!一言爲定!”我笑道。
下了車,我扶着老爸從柏油路往家走去,看過去家裡黑漆漆的,那麼大雷閃電,應該是沒電了。大風把莊稼,還有樹木吹得東倒西歪,一片一片的倒下。
“快點吧。”父親說道。
走回家裡,院門大開,我叫道:“媽媽!巫婆!”
沒有人在家?推門進去,一個人也沒有。我穿上拖鞋,走上二樓叫了幾聲,也沒有人在家。
父親說道:“道江啊!剛纔她們開車出去!可能剛回來不久,看這裡,是新的車輪子印。”
“她們可能去找我們了!”我說道。
走出二樓陽臺,遠遠看到不遠處有亮光和兩個身影。我對父親說道:“爸!她們可能在那面!”
我快步跑了過去,是媽媽的聲音:“小佟啊,你有身孕,你別去了!我去就行了。”
我跑過去:“媽!巫婆!”
“是豆漿”巫婆叫道。
說完,她瘋了一樣向我跑來,一把擁我入懷中,她全身都溼透了。我們的痛不會說話,靜的無法觸摸,痛的令人無法忍受。抱着熟悉的她,感受着那份寂寞的溫暖守住那份淒涼的夜晚,那份痛死死的扣住我的心,無法呼吸。淚早已被那份傷情觸動,停不住的眼淚像雨一樣慢慢灑落,心不寧願,卻淚流滿面。
媽媽也抱住我,哇的哭道:“孩子啊!”憂傷縈繞耳邊……
過了一會兒,媽媽忽然擡起頭問道:“你爸爸呢!”
老爸在後面說道:“在這呢……”
母親抱住了爸爸哭了起來。
我摸着巫婆的臉,捋了捋她的頭髮說:“還能見到你的感覺真好。”
她哭着說不出話來,我說道:“走吧,回家再說。”
巫婆哭着,顫抖着點點頭。
一家人回到家中,巫婆依舊顫抖着說不出話來,雙腳麻木,面色蒼白。還沒有電,老爸把所有的應急燈都打開,家裡燈火通明。我說:“去洗個澡吧,我去幫你找衣服”
太陽能熱水器,隨時都有熱水供應。她進去洗澡,我到房間拿了她一套衣服進去給她。
出來坐在客廳裡,跟家人說話。
媽媽說道:“這麼多年了,都沒遇到那麼大的風雨了。”
老爸看着媽媽說:“還好不是你去,如果是你去,可能我們都不能活着回來了。”
“很危險是嗎?”
我說:“正好趕上泥石流,幸虧運氣好,找到了一個山洞,躲了過去。”說起來就是個簡簡單單幾句話概括完了的往事。
老爸輕輕拍了拍臉色依舊煞白的媽媽,問道:“是不是嚇壞了。”
“是唄,幸虧有小佟那孩子,她一直都在鎮靜地安慰我。說道江在天水經歷過多少劫難,都能化險爲夷什麼的。後來她說着說着,眼看風越大雨越大,她就跑了出去,淋着雨跪在了那裡。跪了很久。”
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件很暖的毛毯蓋在我裸着的後背,很溫柔的裹住了我。
我轉過頭,是巫婆,她洗完澡也出來了,我說道:“餓嗎?弄點東西吃吧。”
巫婆坐下來搖搖頭:“不吃了。”
巫婆對父親說道:“叔叔,以後別去山上了,太危險了。”
父親沒說什麼,抽着煙。
媽媽也說道:“是啊,太危險了。”
父親罵道:“婦道人家懂什麼!難道天天都能像今晚這樣的?幾十年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大風雨!”
巫婆說道:“叔叔,我問了阿姨,她說這邊池塘養的魚,很多人喜歡買。”
老爸說:“這倒是,這邊池塘的水乾淨還便宜,很多縣裡的人都願意開着車過來買魚。”
巫婆說:“叔叔,不如這樣,把旁邊的這幾塊地圈起來,找個挖掘機過來弄成池塘。池塘要做得漂亮些,除了養魚,還可以供客人垂釣。”
老爸來了精神,眼睛閃光說道:“我也早這麼想,每個小時多少錢的,讓客人垂釣。”
巫婆點着頭說:“還要連着餐飲一起做,這裡位置我看了一下,做個度假村很不錯。”
老爸笑道:“這我也想過…”
“資金我和豆漿來落實,我們投資,你來管理。”巫婆說道。
老爸抽着煙說:“有那麼多資金嗎?照你剛纔的說法,可能至少需要一百多萬吶。”
巫婆笑道:“一百多萬不夠,再多一點。做成漂亮點,這樣顧客才能多啊。”
老爸說:“那麼多錢投下去……萬一……”
巫婆說:“叔叔您放心吧,這點錢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的。”
巫婆的心思我知道,爸媽又不願意跟我們一塊去城市裡,種田辛苦,種果樹危險。投資做度假村,幾百萬對她來說只是個小數目。賺不賺錢不要緊,圖的是一個心安。
“真的嗎?”老爸看着我問道。
其實我知道老爸心中一直希望能有一天揚眉吐氣,讓別人能夠對他另眼相看。在人前他從不低頭,但我知道他承受着很大的壓力。
我說道:“去看個吉日,就可以開工。”
巫婆說:“明天我轉賬給你,這點錢對我們來說真不是什麼的。叔叔你就大膽放心地去做吧。”
老爸咬咬牙,說道:“好!”
陪着老爸喝了幾杯酒暖暖身子,洗了個澡回到房間躺下來。巫婆坐到我旁,摸着我的臉龐說道:“愛上你,是我一輩子做得最不對的一件事情。”
我攬着她腰身說:“爲什麼最不對?”
“你從不珍惜你的命,也不珍惜你的身體。我遲早被你嚇出心臟病。”
我抱緊她說:“今晚只是個意外。”
“這個意外讓我的魂都沒有了。”
我問道:“幹嘛去跪在雨裡?”
“祈求上蒼垂簾,不要再奪走我最珍視的人了。”
我笑道:“想不到你還這麼迷信啊,老天爺在哪裡啊,讓他出來和我喝杯。”
她打了我一下:“不許亂說!”
“我哪能那麼容易就死了呢?我的老婆那麼美,我死了的話,不便宜其他男人了!”
巫婆綻放如花般笑顏,風從窗口進來吹亂了她的頭髮。我整理她的碎髮,她輕輕吻我的脣。這樣美好的情感如此細膩而感性,如同心裡最深處的塵埃,透着淡淡的幸福與蒼涼。
我把她拉進被窩裡來,巫婆在我懷中溫如火。
曾經的我像風一樣漂泊,像潺潺的河流,早就想要一顆心,陪我過生活。流星在天邊閃爍,巫婆陪着我看花謝花開看潮起潮落。經歷世間悲歡離合,恩恩愛愛卿卿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