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布袍子的中年人小跑着上前,給楊旭搭禮,雙手不停的作揖,“都是小子們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放過,求大人放過……”
楊旭把長凳子扔下,從腰裡掏出扇子,扇了幾下,“我就來賭場看看,順便長長見識,你們還不依不饒,還敢毆打朝廷官員,你們吃了豹子膽了,想造反嗎!”
“我們有眼無珠,大人你消消氣!”那中年人還是一個勁的作揖。
楊旭斜着眼睛,“你是?”
那人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輕聲說道:“小的是賭坊管事的,小人趙德忠,原來是顧縣丞府上的。”說罷,擡眼看看楊旭。
楊旭撣了一下身上的灰,“怎麼,你們顧家就可以隨意打人,隨意毆打我這個縣丞。”先把責任推給對方,口舌上立於不敗之地。
管事的皺皺眉頭,“好似大人先動的手?”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們要打我,我還還不得手,乖乖的引頸就戮,這就是你們顧家的道理嘛!”楊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今天我就要看看,你們在這鄉寧如何霸道!”
畢竟民不與官鬥,管事的趕忙一個勁的鞠躬道歉,一邊拿出五兩銀子賠償,一邊讓旁邊的混混趕緊去通知顧家家主,楊旭怕再起爭端自己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縣丞要是在賭坊裡捱了揍,那樂子可就大了,給黃遠征小聲嘀咕一句,黃遠征快步離開賭坊。
一刻鐘的時間,茶水點心一絲不差的擺在楊旭做的桌前,管事的在一旁佝僂的身子,幾個打架的混混排成一排跪在桌子後面,楊旭眼皮都不擡一下,這事情非鬧大不可,看看桌上的五兩銀子,楊旭一把掃落在地,“你他娘打發叫花子呢,老子堂堂縣丞缺你五兩銀子。”
正說着,一個三十左右錦衣華服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四五個人,徑直走到楊旭坐在桌前,“楊縣丞,過分了!我們顧家一直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竟然到我們顧家的地盤上撒野,雖然我爹賦閒在家也不是你能招惹的。”說罷,大馬金刀的坐在楊旭對面,對着後面跪着的混混一擺手,“起來!”下跪的衆人齊刷刷的站起身來。
“顧家的二公子果然有派頭呵!”楊旭冷嘲一聲,眯着雙眼,“看來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啊!無法無天……”正說着,黃遠征帶了三五個衙役和十多個鄉勇衝了進來。
顧公子冷哼一聲,“縣丞大人,這是準備拆了我的小店啊?”
“我倒是沒那個閒工夫,”大手一揮,“把這幫雜碎都給我押牢裡去。”話音未落,官差和鄉勇在黃遠征的指認下紛紛上前捉拿。
“慢着!”顧二公子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刻意壓低了聲音咬牙說道:“在下認栽,這一百兩票據算是給大人賠罪,大人不記小人過。”說罷,雙手遞向楊旭,楊旭單手接過銀票,“有錯就趕緊乖乖的認,我原來和你父親是同僚,說起來也是你的長輩,就先原諒你,期望賢侄以後恪守本分,這等打打殺殺的事情可做不得啊!”就算不能抓你,先噁心你一下。
把手裡的銀票遞給黃遠征,“請來的兄弟們吃頓酒!”轉身離開!這時候沒法動顧家人,只能偃旗息鼓以後想辦法!
到了大街上,楊旭拿眼一掃只來了十二個鄉勇,招手換來黃遠征,“怎麼纔來十二個,我記得本縣有二十四個鄉勇吧!”
黃遠征有點怯懦的不好張口,“……我通知了……還有些人可能是害怕……沒敢來!”
細細端詳了一下面孔,熟人不少,姬四寶、孫蛋、宋大明等人,其餘的面熟可是叫不上來名字,不過像天天跑楊旭家裡蹭飯吃的趙五卻沒了蹤影,楊旭把姬四寶召到眼前,“趙五哪去了?”
姬四寶用手撓了撓頭皮,“這個……可能就是,賭場嗎,是顧大爺的生意……顧大爺在咱們鄉寧可是一霸,所以……”所謂的顧大爺就是顧誠的大公子,管理整個顧家的生意。
楊旭長嘆一聲,留不住人啊,吃你的也不見得聽你的話,“好吧,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他們去吧。”鄉勇等人面面相覷。
“你們十二人留下,我再招三十八人,湊夠五十,每人每月五錢銀子,包兩頓飯!你們替我吆喝吆喝!”衆鄉勇大喜,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以前都是混吃混喝,現在還有錢糧供給都趕上衙役了,一個勁的感謝縣丞,同時也爲自己過來的英明決定慶幸不已。
待黃遠征帶着衙役和鄉勇散去,楊旭又變成孤身一人,原來打算去大煙館的計劃現在也泡湯了,一個順着來時的路溜達着回去,迎面過來一行四人,前面兩個文人打扮,後面兩個則是一身的短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保鏢、看護之類的牽着馬車,走在最前面的約莫五十多歲的樣子,身量中等,模樣周正,眼睛寬大炯炯有神,上面一道濃眉,臉型狹長,尤其是兩額的顴骨如刀割似的聳立,鬍鬚繁茂且順長,動靜之間威嚴四溢,尤其是身後半步的文人書卷氣十足的謙和的映襯下更有氣蘊八方之感。
看到楊旭走過來,兩手一搭,聲音幹練清脆,“這位後生,請問哪裡有客棧?”
楊旭一看此人就不凡,後世就經常有人說三十歲之前相貌是爹媽給的,三十歲以後相貌是自己給的,看來此人對自己出手甚是大方,不是豪商就是高官,楊旭趕緊客氣的回道:“離這道巷子五百步右拐兩百步就是鄉寧最好的客棧——侯家酒樓,整好我正要去那裡祭一下五臟廟,同去!”
“謝謝小哥了!”
楊旭走在前面半個身子引路,“你們從哪裡來?”
“我等從太原過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片刻就到了酒樓,兩人拱手拜別!
酒樓的夥計熱情的招呼着客人上樓住店,掌櫃子在櫃檯看到楊旭過來,滿面春風的上來搭話,“聽聞大人升官了,小的們在這裡祝賀了!”櫃檯其餘的幾個夥計聽聞也上前道賀,都是熟人楊旭也不好太過於小氣,給了三錢銀子的賞,又叫了一些酒菜,待落座,朝掌櫃子勾勾手指頭,掌櫃子上前問事!
楊旭小聲道:“剛纔進來幾位身份不凡,又不是本地人,你替我查查,到底是何方神聖?”
掌櫃子微微一笑,“我道是什麼事情,小事一樁,開酒樓迎八方客交百樣人,探知根底那是手拿把攥,再說侯大爺走的時候交代過,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您老放心吧!”
上道,很上道,楊旭樂了,“你這人厚道,可交!”
掌櫃子笑着告辭,招呼夥計嘰裡咕嚕的說事!
日子已進入七月,天氣越發的熱了起來,在酒樓吃了頓飯,在這個沒有味精沒有合成材料的年代,菜的味道依然相當不錯,最近些日子越發覺得家裡的飯菜沒有酒樓的好吃,儘管家裡新招了一個廚子,但是飯菜的質量改觀還是不如酒樓的香,暗罵一聲自己夠嬌氣的。
回到家裡薛成章正在廳堂裡和朱志遠聊天,看見楊旭走了進來,趕緊笑着站起來,手裡拿着一個書帖遞給楊旭,“這是安靖地方的章程,您來過目一下。”
伸手接過,快速瀏覽了一下,大體意思沒錯,用詞也很謙和,合上書帖,說道:“不錯,很不錯,我明天點卯的時候和縣令大人商量一下,老薛辛苦了!”
“爲大人辦事,榮幸之至,何來的辛苦,不打擾大人休息了,我先告辭。”拱手離去。楊旭擡手招呼管家去送一下。
聽見前面廳堂的人離開了,林霜從後堂出來,眼睛彤紅像是哭過的一樣,上前來服侍楊旭,楊旭撥開她的手,“我有手有腳的,不用你操勞,你怎麼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
“我沒事,既然不讓我幫忙,我回屋了。”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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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別走啊!”楊旭趕緊招手,奈何林霜連頭不回徑直的順着遊廊去後罩房了,“這叫什麼事啊?”楊旭一腦袋黑線,忽然看見五嫂在門口遲疑的徘徊,楊旭笑着迎上去,“五嫂,進屋啊!”
五嫂有些唯唯諾諾,日常見到楊旭只是打聲招呼便急忙離開,加上楊旭又在衙門裡做事情,在五嫂眼裡那都是貴人,更是不敢和楊旭說話了。“你……你別罵林妹子了,我……我知道是咋回事。”
不能在門口說話,楊旭趕緊把人虛拉着進來,畢竟這時候男女大防,不能上手,“您先坐下,慢慢說,到底她是吃什麼槍藥?”
“那個……林妹子原來的家裡人過來送信,說林妹子……的母親病重,快不行了。”
“那趕緊回去照看啊?”楊旭有些急了。
“大兄弟,你是不知道原來的時候林妹子她爹寄信過來說與她斷絕父女關係,以後她和林家沒有關係了。”
楊旭在大廳裡左右來回的踱步,這可就難辦了,但是父母人倫,怎麼着也得最後見一面吧,要不然人真去世了,那就遺憾終身了。
走到林霜緊閉的門口,楊旭敲了兩下,見沒人應答推了一下,門竟然開了,林霜正坐在牀上落淚,見楊旭進來邊用手帕摸了一下眼睛,“這麼大的事情你應該告訴我,俗話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同在一起有事好商量,你瞧你都哭成花貓了!”然後伸手去摸她的臉蛋。
林霜打落他的手,半泣半鬧道:“你才花貓呢!”
“好吧,咱倆是一對花貓,一起生很多小貓!”邊說着邊坐在牀邊扶着她的肩頭。林霜輕推了一把,“誰跟你生小貓!”
“事情我知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爹說不認你就不認你了,經過我同意了嘛,咱們一塊登門不見也得見!”
林霜憂紅的眼白了他一眼,“你是誰啊,什麼都得讓你同意?”
“我怎麼說也是朝廷官員啊,我代表朝廷和鄉寧的百姓,你說是不是,咱們明天一早去見我岳父岳母,我不相信他們還能把我打出來。”說罷,拍拍自己的胸部。
林霜用拳頭錘了楊旭一下,“你哪來的岳父岳母,他們都不認我了,”身體卻緊貼着楊旭,摟住楊旭的脖子,把臉緊貼在他那寬闊的胸口,嘴裡囔囔的說着,“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