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61.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堂屋裡,黑眼鏡正捧着個蘋果不知在跟張起靈笑些什麼,見吳邪進來,揚揚手裡啃了一半的蘋果衝他樂了下。(
張起靈看看走到桌前的人,轉頭用格外清晰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沒事走人」的眼神看向黑眼鏡。黑眼鏡無辜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嚼着蘋果道:「別急,我這吃完蘋果馬上就走。」
吳邪看了看正賣力啃蘋果的黑眼鏡,又看看張起靈:「小哥,晚上咱吃的糯米糉子,不太好消化,你也多吃點水果吧。」
張起靈回過眼,緩下神情:「嗯」。
黑眼鏡剛吞下最後一口果子,看着張起靈的臉「嘿」了一聲,擡手用袖子蹭蹭下巴,然後道:「得,我吃完了。你們有什麼話就快聊吧,我先回了。」說着把核往果盤裡「嗖」地一丟,哼着小調兒出了門。
吳邪在他背後道了聲不送,然後回了身,聽到院門闔上的響聲後纔對張起靈道:「小哥,今晚還整理畫麼?」類似的話吳邪已經問得越來越自然,自從兩人同居後這樣的對話似乎每天都能夠在屋子裡聽到。
張起靈點點頭:「先整理,然後起草下今天看到的竹子。(
「今晚就畫麼?」吳邪有點驚喜,他其實挺想盡快看到張起靈畫的墨竹,竹子的韻致獨特,總覺得這個人特別適合這個題材。然而略一思量,吳邪又道:「今天出門走了這麼久,小哥累不累,用不用明天再說。」
張起靈搖頭:「已經想好了,打算畫墨竹。」作畫的感覺時濃時淡,難以握留,再晚些他怕那意境就淡忘了。
吳邪便不再多話,取出剛剛專程去添置下的畫氈子,走到裡屋開始往桌子上面鋪。張起靈拎出墨瓶啓了封,鎮紙擱在手邊。
「總覺得小哥更適合畫國畫呢。」吳邪坐到牀邊,看着準備揮毫就墨的人。
張起靈正攬起袖子,看了過來:「以後多畫些。」說罷提筆點染起來。
他曾臨摹過一幅墨竹圖,原作真正稱得上是“天趣淋漓,煙雲滿幅”。能繪出那樣的作品,全仰仗於作者深厚的筆墨功力和對竹的深刻理解。首先是要愛竹,才能略得竹旨之妙。其次是功底,繪者所用的最紮實的筆法,往往是其人的寫照。
張起靈思忖片刻,從竹子所依附的石頭起筆,或依法而皴,或破勢而出,紋理或凝或散,或綿或斷,遂筆意構成石勢,爾後以竹枝間於其隙,屹屹然仿若迎風昂揚。(
待筆勢息止,張起靈擡手起了鎮紙。吳邪見他收工,捱了桌子來看。靈動的竹葉正恰如其分地隨風綴在勁挺的竹竿上,宣紙間彷彿可以聞到秀逸竹枝上散發出的濃郁墨香。雖着古法,未失新意。畫幅乾淨有致,佈局清朗空靈。
入目的是靜謐林海,落筆卻是枝葉疏朗。吳邪看得說不出話來,歪着頭心想大概這就是匠心所在吧。
張起靈在吳邪手邊收起硯臺,起身洗淨筆後也坐下來再次審視起自己的畫來。老頭子總說他畫如其人,但他自己卻時無頭緒。大概由於心裡本沒放什麼東西,落筆過後才更爲空落。
今次提筆,他不時惦着那個攜了簍子走在竹蔭間的靈秀身影,於是連竹葉迎着風的尖梢都俏皮幾分,整幅畫也因此生動了起來。果然,畫心還是與身邊的人息息相關。
張起靈看着身邊低頭凝神的吳邪,抿了脣線。
吳邪本來還在埋頭專注於那幅畫,忽然感到背後一暖,被人整個從身後擁了起來。
「…小哥?」被抱住的人一時有些無措。(
張起靈閉着眼安靜地俯身貼在他肩頸處,一動不動地攬着懷裡的人。
吳邪耳朵有些紅,僵了半天沒動靜,半晌才道:「小哥,你教我畫畫好不好?」他向來喜歡看些個字畫,時常想着若是自己也能畫就好了,現下看了張起靈的佳作,更是心動,於是開了口。當然,更重要的是現在開口還可以順便緩和下自己的緊張。
不等張起靈點頭回答,窗外忽然傳來「噗嗤」一聲。
張師兄隨即面色一冷,擡眼掃了下窗臺,鬆開懷中面帶不解的吳邪,靜下腳步幾步走到門口從一旁的窗子底下拎出一個人來。
終於反應過來的吳邪看看被張起靈揪在手裡的傢伙,又瞅了瞅緊閉的院門,心說這傢伙果然是通緝犯的吧。
被定性爲通緝犯的傢伙仍然毫無自覺,咧着嘴對面前的兩人道:「我說,這月色這麼好,您兩位就是這麼空度大好春宵的?」
座椅間,吳邪捧了一杯涼夜茶,盯着自家窗紙上被戳出來的窟窿。(
吳小販對於自己被深夜聽牆根這件事很是鬱悶,更鬱悶的是這聽牆根的太沒私德心,竟然隨意破壞別人家裡的私有財產。吳邪一邊扭頭剜了罪魁禍首一眼,一邊心說幸虧天氣漸漸涼了蚊子也不多了,否則非治這黑眼鏡立馬給自己賠上不可,省得再影響了小哥休息。
罪魁禍首剛吃完一隻梨,正拿了個香蕉剝皮,忽然覺得鼻子有點兒癢癢,試着打了半天噴嚏也沒打出來,於是用袖頭蹭了蹭,轉過頭對一旁黑着臉的張起靈道:「這天見冷了啊,我出門時走得急,你這有多餘外套沒,借哥兒們一件。」他是打算來偷窺兩人起居生活的沒錯,但要是能順帶着再撈點好處那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黑眼鏡想得很美,但心情不佳的張起靈已打算無視到底。偷聽被抓竟然還賴着不走,張師兄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跟這貨友盡。
黑眼鏡討了個沒趣,又看看一旁坐着的吳邪,摸摸鼻子沒再吭聲。這小傢伙身子板小了些,他的衣服就是有富餘黑眼鏡也穿不上,直接免得問了。
三人各自茶水瓜果地盯着電視又沉默了一會兒,張起靈開了口:「你回去吧。」每次畫起畫來時間都過得很快,眼下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了,他跟吳邪也該休息了。
「這麼着急趕人啊,別介別介…」黑眼鏡聞言一樂,「我就是晚上沒事一個人在旅館裡無聊了想再來坐會兒蹭點能消夜的,反正你們倆也不幹什麼不是。」
吳邪剛喝下去一口茶,差點被他這話嗆出來。他孃的有大半夜翻牆來串門的嗎,沒直接打110那都已經是給面子了。
那頭,張師兄聽完黑眼鏡的話臉色更差了,不過很明顯他跟吳小販的重點不太一致。
一心撲在水果上的黑眼鏡雖不覺得自己失言,但也知道眼下形勢要不妙,於是扭轉話題:「剛纔啞巴是在畫什麼呢,起草參賽作品?」他說着掃了眼裡屋,又看了看桌上的畫具,心說這兩人大半夜的光顧着畫畫,真是沒情趣。
張起靈搖頭:「習作而已。」本來確是想過以墨竹爲題材參賽的,但他早已改了主意。
黑眼鏡想了下,又扭頭去看吳邪:「你剛纔是說想跟啞巴學畫?」
吳邪不知他爲什麼問,但還是點了點頭。
黑眼鏡滿門心思逗弄他:「啞巴雖然自己畫得不錯,但教人的水平可就差了點。不如你跟我學吧,你想學什麼,我這兒包教包會。」下午的事兒他可還記得,不過倒不是惦記着報那一箭之仇,而是覺得小傢伙挺有意思,想多逗逗圖個樂呵。
「跟你學翻牆麼?」吳邪翻他一眼,噎他一句。
黑眼鏡一樂:「還有撬鎖,要學不?咱手藝可是多得很。」
吳邪擺手:「謝了您了,您那都太洋氣,我這小門小戶的還是不學了。」學了指不定哪天就進去了。
「藝多不壓身,多學着點沒壞處,是不是,啞巴?」黑眼鏡說着看了眼張起靈愈發不豫的臉色,心下甚是滿意,於是轉笑道:「不過嘛,你要是真只惦記着跟他一人學,倒也不是不成。」
「嗯?」吳邪心說這傢伙怎麼忽然轉性了。
「他要是能一直按我的法子手把手教你畫畫,倒也不一定教不出來。怎麼樣,你問問他答應不?」黑眼鏡深諳見好就收之道,真把張起靈弄惱了,自己不僅接下來的樂子尋不着了,恐怕還得吃癟。
「你沒誆我?」吳小販有些狐疑。這不怪他,是這傢伙總給人感覺不太靠譜。
黑眼鏡立刻拍胸脯:「當然沒,不信你問啞巴,我的業務是很過關的。」
張起靈平下心點了點頭。
吳邪得到肯定答案後隨即將其他有的沒的該考慮的不該考慮的統統拋之腦後,雙眼放光地看向張起靈,希望他能答應配合。張師兄看着吳小販忘乎所以的迫切眼光,略帶無奈地點了點頭。
急於求學的吳同學徵得了另一當事人的同意後立馬扭頭看向黑眼鏡,恨不得讓他現在就把高招吐出來,現場示範一下。
黑眼鏡看着堂間夫唱夫隨的兩人,咧嘴白牙一亮:「乖,先叫聲師傅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