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門外吵嚷的聲音越來越近,我感覺背後慢慢滲出冷汗來,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叫絕望。我苦笑,容佳根本沒有要找人救我的打算,本來她不就是希望我可以永遠消失麼,這樣一來,不是正好如了她的意?

我笑,曾曉曉你還在期待什麼呢,綁匪已經回來,沒有王子,也沒有騎士會來救你。

這時,門鎖響起來,應是他們在開門了,突然間,有兩聲鈍重落地聲響起,然後門被猛地撞開。

有個白色的身影衝過來一把抱住我,他的聲音略帶顫抖,低聲地說,曉曉,曉曉,有沒有事?別害怕,有我呢。

就像每一次我被人喊作掃把星,每一次被人嘲笑沒有父母而躲在角落哭的時候一樣,他抱我在懷裡,就是這樣安慰我,他說,沒事沒事,曉曉沒有父母,可是有我呢,什麼事,都有我。

我壓抑了許久的恐懼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終於釋放,“哇”一聲哭出來,撕心裂肺。

我喊,辛言!辛言哥……

辛言拉開跟我的距離,擦去我眼角的淚,然後輕聲說,曉曉不乖,怎麼可以讓我擔心?爲什麼不在家乖乖等我來?我答應過你,等你十八歲生日這天,一定要送給你世界上最漂亮的星星,你的辛言哥,不會食言。

接着,他從口袋掏出一條閃着銀光的項鍊,吊在我眼前,漂亮的星狀吊墜在我眼前晃啊晃,辛言就在吊墜後對着我笑。

他說,曉曉,生日快樂。

在這破舊的倉庫裡,我什麼都已經看不到,眼前只有辛言好看的眉眼,還有他額頭上因爲奔跑而滲出的細密汗珠。

只有辛言,只有他,才記得我的生日。

我的生日,是年初一。這是個多麼熱鬧,卻又令人寂寞的日子。每個人都在忙碌着四處拜訪親友,熱熱鬧鬧地互相祝福說,新年好啊。但似乎沒有人記得,有一個小姑娘,是在這一天出生,她不想聽什麼新年好,她想聽的,只有一句,生日快樂……

後來我才知道,辛言爲了履行諾言,要送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特地從小城趕來,他去蘇辰家找我,卻意外地遇見了在蘇辰家門外徘徊的容佳。他得知我被綁架,不顧一切就趕來了。

然後辛言拉起我,說,曉曉不哭,我是趁來送飯的兩人不注意把他們打暈了才進來的,快跟我走,我怕還有人來。

接着,真的就還有人進來了。那個龍哥拍着手笑着進來,聲音森冷,哈,我就說我倆弟兄怎麼倒門外邊了,原來,是來了個小朋友!

龍哥對身後跟進來的幾個小嘍囉使了個眼色,說,給我好好招呼客人!你看他對阿雷,猴子多照顧啊,咱怎麼着也得回個禮啊不是?

那幾個小嘍囉得了指示奸笑着湊了過來,辛言就緊蹙了眉把我護在身後。

在最前的尖嘴猴腮一個男的看辛言的動作,就譏諷地笑說,呦,還這麼會憐香惜玉!可你爺爺的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裝英雄的孫子!

說完他臉一冷,一拳就打在辛言肚子上,辛言本身體質就弱,他這麼個好孩子根本就沒怎麼打過架,怎麼會受得了這些社會上的小混混的拳頭?立刻就痛得半跪在地上。然後所有人都圍上去對着辛言拳打腳踢,我哭着上去想拉開他們,可是,根本都擠不進去。

我就哭着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

可是沒有人聽我的呼喊,更加密集的拳頭打下去,可是,辛言就是緊緊咬住下脣不叫出聲,嘴脣被咬破,血順着嘴角流下,他,就是不出聲。聽見我哭喊,辛言強作鎮定地開口,似乎想說得輕鬆點,可是,聲音終究沙啞,他說,曉曉,不哭,辛言哥,不痛的,真的,不痛的!

怎麼可能不痛!辛言從小就被保護的那麼好,沒有吃過一丁點兒苦楚,現在被這麼多人打,怎麼可能不痛!我最最親愛的辛言,是怕我會難過,我會傷心,才這麼努力說不痛。

我跑過去跪在龍哥前邊,泣不成聲,我說,求求你!讓他們停手吧!我不會逃跑!死也不逃跑!你放過他吧!求求你!我求求你!

龍哥卻是不理我,臉色陰暗,嘴裡危險地說,都是幹嘛吃的!這麼久都解決不了一個人嗎!

然後他抄起旁邊的一跟鐵棍就走過去,冷冷地開口,都他媽的給老子讓開!

本來正打得盡興的那些人聽到話都乖乖地停了手,讓開了,露出包圍裡邊趴在地上的辛言,已經是被打得無法動彈。我看龍哥嗜血一般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他是要做什麼,我瘋了一樣,撲過去,護住已然無法動彈的辛言,嘴裡喊着,不要!不要!

辛言皺了眉,想推我,卻是沒有力氣,只能弱弱地說,曉……曉曉,讓開!

我不讓!我不讓!我爲什麼要讓開!我的男孩,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漂亮,優秀,前程似錦,他,是世界上,對曉曉最好的人。如果,我讓開,再沒有,再沒有誰,可以對我像他般,將我做一個小公主般疼愛。所以,我不讓!

龍哥冷笑一聲,舉起棍子,我緊閉上眼不敢看,想着,就這樣吧,也讓我來保護我最心疼的男孩,一次。但預期的疼痛沒有襲來,我只感覺突然有人抱住我,然後一聲悶悶的低喝傳過來。

我擡眼,才發現,竟然是蘇辰。他護住我,那一棍,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臂膀上。然後,他強忍住痛,擡頭看向龍哥,輕笑着說,我報警了。

然後,遠處,警鳴聲大作。龍哥他們都慌了神,龍哥盯着蘇辰罵了句娘,說,你們給我等着!這次先饒了你們!然後轉過身,跟他的那幫兄弟使了個眼色罵罵咧咧地跑了。

他們剛走,蘇辰就頹然跌坐在地上。這時容佳跑進來,對着我們喊,快趁現在走吧,他們一會兒該發現根本就沒警車追,只是我放的錄音了!

外面刺耳的警鳴聲,耳邊容佳着急的喊叫聲,我統統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我的眼裡,只剩了辛言,我的辛言,正強打精神對着我笑,眼神,卻渙散。身上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還有血跡滲出來。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臟,像針扎般疼痛。

他伸出右手,展開,那條星星項鍊正安靜地躺在那裡,因爲一直被他緊緊握在手心,太過用力,所以刺破了辛言的手掌,沾染了血跡,漂亮得妖異。辛言給了我一個破碎的笑容,他說,曉曉,你的……生日禮物……

然後,手,頹然落下,辛言已然昏過去。那串項鍊,滑落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敲打在我心上。我猛然抱住辛言,手胡亂擦着他嘴角的血,心裡像死了一般的難過,我大聲地哭着喊,辛言!

我的辛言,你可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只要你好好的,曉曉只要你好好的!我的願望還沒有實現,你怎麼可以有事!我還沒有見到你幸福,你怎麼可以有事?

我只顧着抱着辛言哭,卻沒有看到,另一個爲我趕來的男孩,他的胳膊已經腫起,臉色蒼白,冷汗順着額邊滑落,然而,他兩眼只是望着我,滿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