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其實在知道安琪就是曉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把《落空》交給她來演了,這次思安來,主要是談一下具體合約內容。我們坐在咖啡館裡,一句話不說,等對方來人。我跟思安之間一直是這樣的,沒有過多的話說,平平淡淡,但是卻讓人安心。

我正低頭安心地喝着咖啡,思安安靜地看着我,右手摸索着咖啡杯的杯沿,過了一會兒開了口,他說,曉曉,我們分手吧。

我猛然被咖啡嗆了一下,擡頭訝然看向思安。

思安面容沉靜,眼底卻透露着堅定。他說,曉曉,你知我爲何找你做女友,當時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過,如若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他可以給你幸福,那麼,我們立刻就分開。

——可是你……

我開口,卻立刻被思安打斷。他說,曉曉,那個辛言是個優秀的男子,而且他比我更適合你的是,他愛你。你不要覺得是你虧欠了我,我肯幫你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用一輩子來報答,曉曉你,從來都沒有虧欠我。

他說,曉曉,相處這麼多年,我太瞭解你,我,只是你不肯做選擇的擋箭牌,實際上,你只是在害怕,害怕選擇後的結果你無法面對。可是曉曉,你要知道,如果不去嘗試,你怎麼知道會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呢?

我苦笑,思安說話從來都這樣直截了當,一針見血。是的,我就是個膽小鬼。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也未曾改變。我總是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我還是笑看思安,故意調笑着說,思安,你就算真的想甩了我,也不用這麼極力忽悠我先出軌吧!

然後我就裝傻般繼續低頭喝咖啡,思安就嘆了口氣不再管我。

我們談完合約回酒吧的時候,辛言背相機出去採風還未回來,思南也想好好逛逛B市,就纏着辛言一起去了。阿倫返回去補覺,而那個小賀姑娘竟然還在,我就調笑般地說,怎麼,嫂嫂這是逃課了麼?

果然嫂嫂這兩個字永遠是小賀姑娘的軟肋,立刻喜笑顏開地說,這不是那個經貿老頭兒太沒曉曉妹子有吸引力麼,我就早早回來等你了。

我撲哧一笑,這個小賀姑娘真是招人喜歡的小姑娘,當然,除了那句曉曉妹子。

正笑着,身後簾子聲響傳過來,是有人進來了,我回頭,看見有個眉目精緻的女子遲疑着走進來,看見我,就停住,衝我淡淡笑了下。

我突然想起來小賀還在這裡,猶疑了一會兒,剛想說話,小賀已經衝上前,說,呀!這不是安琪嗎?怎麼會來“霧裡”?這裡白天不營業哦!

是的,進來的人,就是已經成爲藝人安琪的曉雅。曉雅只是對小賀淡淡笑了下,然後把視線移向我。她笑,說,我知道你跟辛言都來了,我只是,想來跟你們聚聚。

小賀終於察覺出我跟安琪是舊識,一臉疑惑看了看安琪,然後用疑問的表情看向我。可是我又該怎麼解釋?難道讓我說,她就是曉雅,是那個你親愛的阿倫先生從小到大心底深處最珍惜的那個人麼?

這時阿倫大概又睡飽了,從裡屋出來,本來迷迷瞪瞪的雙眼在看見曉雅的那一剎那忽得睜大,然後他的雙手在背後漸握成拳,努力了好久,才讓表情看起來輕鬆些,他開口,不知是因爲剛睡醒,還是由於壓抑,聲音帶着絲沙啞,他說,奶奶個卷兒的於曉雅,這些年來你過得可是有夠風生水起啊。

曉雅同學本來就不是什麼肯示軟的人,冷眼看了一下小賀姑娘。在阿倫喊出曉雅的名字的剎那,我就看到小賀瞳孔猛然收縮,緊咬嘴脣瞪着曉雅,那眼神似乎想將曉雅身上燒出個洞來。曉雅當然也是注意到了這麼個視她爲勁敵的小賀姑娘,她笑對阿倫說,奶奶個卷兒的陳炳倫,你這些年過的纔有夠滋潤,開個小店,吃喝不愁,身邊還陪這麼一如花似玉小姑娘,夠可以了啊!

我腦袋頓時大了起來,這倆人是怎麼了啊,一見面就跟仇敵似的。

這時辛言帶着思南從外邊回來,看見這陣勢愣了一下,說,這都是怎麼了啊,站這裡不說話都是在演啞劇麼!

阿倫沉着臉,叫喚小賀,他說,賀丫頭!去外邊掛牌子關門兒!今兒咱不營業了!

然後他自己去了後屋,回來的時候,一手提着一打啤酒,往桌子上一扔,雙眼緊盯着曉雅,說,今兒貴客來!咱們就喝個一醉方休!

然後他率先用牙咬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了“咣噹”摔在桌子上,看向一臉訝然的曉雅,說,奶奶個卷兒的於曉雅,你不是連點兒酒都喝不了吧!

曉雅冷笑聲,也迅速拿起一瓶子啤酒,咬開,毫不猶疑灌了下去,喝完了,一抹嘴,也把酒瓶摔在桌子上,回瞪阿倫說,奶奶個卷兒的陳炳倫!你曉雅姐姐什麼時候怕過喝酒了!

看他們這氣勢不太對頭,我們都急忙勸着說,好不容易見一次,不能總是喝酒啊不是。然後我讓辛言跟思安看着點他倆,我拽着小賀就出去買下酒菜。

小賀出了“霧裡”就立刻轉了一臉頹廢的表情,她問我說,曉曉,你說,阿倫哥他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那個叫什麼曉雅的安琪?

看着平常活潑的賀姑娘突然間的落寞樣子,我一陣心疼,然後我跟她說,小賀,你喜歡上阿倫,註定會傷心的,因爲那個阿倫,就是個死心眼,曉雅是他從小就認定的小青梅,怎麼,也是改不了的。

然後小賀再看我,已是紅了眼眶,小兔一般,不服氣地說,誰家青梅沒竹馬啊,難道說還非得死認定不改了?看一看我不好嗎?不好嗎?

說着說着,已經大哭起來,我只好抱住她,張口,卻不知怎麼安慰了。

誰家青梅沒竹馬?可是,恰巧這個竹馬,是一根筋拴在了他的那小青梅上,要他怎麼回頭呢?

再回去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了七七八八的酒瓶子,阿倫已經喝醉了,他本來酒量就不好,何況碰上曉雅這個酒中高手,自然很快就敗下陣來,又開始發酒瘋,盯着曉雅一個勁兒看,然後嘿嘿地笑,說,我……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麼……怎麼會看……見你呢?

然後就一頭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我想沒了他跟曉雅較勁兒也還好,就說收拾東西大家吃飯,可是阿倫這小子倒下了,這個小賀姑娘又開始較起勁兒起來,倆眼死瞪曉雅,開了一瓶啤酒往桌上一放,說,我來跟你喝!要是我贏了你丫就給我離阿倫哥遠點兒,要是我輸了,我賀小賀奶奶個卷兒的就再也不纏着他了!

曉雅卻不理她,徑自吃着菜,眼也不擡地說,就算我輸了,今兒個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你要不要纏着他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我正在爲這三個令人糾結的人發愁,不知怎麼辦好,回頭卻看見辛言也在一杯接一杯悶不吭聲喝着酒,臉色已經微紅,我皺眉按下他拿酒杯的手,我說,你跟着發什麼風,你胃不好,不能喝太多酒的!

他聽到我的話眼色亮了亮,繼而又黯淡了下來,自嘲般開口說,曉曉,原來你還記得我胃不好的啊,我原以爲關於我的一切,你都統統忘記了。

我突然間也變得心情鬱悶,都喝酒是吧!喝啊喝啊!姑奶奶我是怕你們麼!我也順手拿過一瓶子酒對嘴就灌下去,然後往思安思南手裡一人塞一瓶,說,喝酒就喝酒唄!大家一起喝!咱今兒晚上喝醉了就都睡這兒了!

事實證明,我的酒量還不是一般的差,因爲,關於那一夜的記憶,我也就到此爲止了,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剛轉醒,頭痛欲裂的感覺就襲來,我忽然想起來,昨晚上我做了什麼!我就知道,我從來就是個一杯倒的料!關於喝酒後的一切,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我想擡手揉揉額頭,卻發現胳膊被什麼東西壓着,突然有個極其不好的念頭劃過我的腦際,我遲疑地轉頭,果真,確實,無比真實的一個男子就躺在我的旁邊,而我的胳膊就正好被他的胳膊壓住,抽不出來,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從被子裡露出的他的身體,是光着的!

我遲疑着,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先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