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辛言被送進了醫院,從急救室出來,醫生說已無大礙,但因爲麻藥的關係,還在昏睡,他的眉因爲痛楚而緊緊皺着,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我就呆呆地在牀邊看着他,目光呆滯,手裡握着的,是那條沾血的項鍊。

敲門的聲音響起,我木然地回頭,才發現是蘇辰。他還穿着病號服,手臂已被包紮好,吊在胸前,此時正靠在門邊,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剛纔,是他在敲門吧。他見我擡頭,就對着我笑得眉眼彎彎,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那個笑容,是那麼的落寞。

他說,我們家曉曉,不用擔心了,他沒事的。

我張了張嘴,說,你的胳膊……

蘇辰挑了挑眉,嘴裡是調侃,你這是在關心我?還以爲,你現在只會關心你的辛言哥呢。

我啞然。他就依然笑着說,曉曉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的。

我不解的看他,他就繼續說,我是說,你還可以回去他身邊,他是那麼喜歡你,你也那麼喜歡他,所以,我說,還來得及。

他笑着這樣說着,聲音輕緩,似是毫不在意,可是,我就是知道,這個男孩,胸口上懸了一把刀,只要我開開口,邊會直直墜落,直刺心窩。

我起身走過去,在他眼前站定,擡眼看他。我開口,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我說,你奶奶個卷兒的是不是腦子抽掉了!現在你曾姐姐我告訴你!我不會後悔!絕不後悔!

蘇辰突然間眼神閃爍起來,就像是小孩子得了糖塊兒般喜悅,又帶了絲不敢確信,嘴裡喃喃地說,我以爲,我以爲……

我輕笑,以爲什麼呢,我說我不會後悔,除非你開口,否則,我就不會離開。

蘇辰終於確信我不是在撒謊,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只定定看着我,緩緩地說,你這樣說,我就是信了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所以,你不可以離開!

我淡笑着點了下頭,腦子裡想的,卻是容佳之前進來對我狠狠地說的那番讓我震驚的話。

我一直都在想象,如果蘇辰得知我根本不是他爺爺的外孫女,而是一直在幫他的爺爺騙他,他該有多麼傷心,卻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蘇辰都是知曉的。

我被綁架的那天,容佳被辛言撞見在蘇辰家門前轉悠,她其實是在猶豫要不要跟蘇辰說我被關的位置。她最終告訴了辛言,想總比讓蘇辰去救我的好,卻在辛言急切地奔去後,發現,蘇辰正冷冷地站在後邊看她。

蘇辰也要去救我,容佳就拉住他,告訴他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他爺爺的外孫女,我一直在騙他。

蘇辰卻告訴她,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一開始,就知道了。

那天,我第一次去蘇辰爺爺家的時候,當蘇辰爺爺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蘇辰因爲受不了容佳一直煩他,就找了個藉口出來透氣。那些話,他都有聽到。那時,他就站在樓梯上,平靜地聽着,然後走下來,對我們笑。

我不知道,那時的他,是懷了什麼樣的心情,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對我們露出那樣快樂的笑容。

當容佳跟我說的時候,臉上是憤恨的表情,她說,你有什麼好!值得蘇辰哥這樣爲你付出!

我默然,我怎麼知道,我這麼一個沒纔沒貌的彆扭丫頭,怎麼就讓這麼一個好男孩爲我付出呢?

這個男孩,總是在我面前快樂地笑,好似什麼都沒關係,他,是希望我可以安心上學,希望,我可以不用爲了嬸嬸的醫藥費跟雨綺的學費而終日奔波,所以,他這樣瞞着我,就像我瞞着他一樣。

然而,我瞞着他,是我的自私,他,卻全都是爲了我。

所以,此刻,我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孩,心想,如果這樣就可以報答你,那麼,我說,我願意。所以,我重複說,除非你開口,否則,我絕不離開。

沒想到,曉雅竟然也來了,一進來就來回轉着我問有沒有事,然後看我真的沒有受傷後才放下心來。我卻苦笑,我是一點事沒有,只是害得兩個去救我的人一個躺在牀上身上全是傷口,一個被棍子打得吊着胳膊在胸前。

好不容易逮住她一次,我就問她那個乾爹的事。她一臉的不耐煩,直說要我不要管,等再過幾個月就知道了。然後我提起阿倫,這小妮子就直接火了,吵着跟我說不要跟她提起阿倫。我心裡疑惑,這小兩口到底是怎麼了,提起來跟仇人似的。

等曉雅走了,我又打電話給阿倫,問他曉雅的事,阿倫就咋咋呼呼地說,曉曉哇,你怎麼還有心情問我什麼曉雅不曉雅的!辛言他媽知道辛言受傷了,火急火燎地就奔去了,走的時候可是一臉怒氣呢,你小心着點吧!估計那火是衝着你呢!這也應該快到了吧!

我以爲這廝轉移話題,就不依不饒地追問,最終,阿倫就低了聲音,他說,曉曉,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說不出口的事情,就像是你跟辛言,我從來都沒有追問過,所以曉曉你,也請你不要再追問我的事了。

然後,阿倫沒等我應聲就掛了電話,留下我在愣愣地發呆。原來,那個總是傻呆呆的阿倫,關於我跟辛言之間突然的距離,是有察覺的。我苦笑,是呢,我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還做什麼總要管別人的閒事呢……

掛了電話沒多久,辛言的母親還真就很快就趕來了,見到我的時候,眉間的褶皺都能夾死蒼蠅,一臉的仇視。不過,想想也是,見一個害她寶貝兒子大年初一二度進醫院的掃把星,怎麼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的。她說,你就不能離我兒子遠點兒嗎!

那時,辛言已經醒了,蹙眉低聲喊了聲,媽!

我沒看辛言,只是對着辛言他媽說,阿姨,您說得對,我真該離您兒子遠點兒,說不定小城距離這裡的距離都不夠遠,真該跑到地球對面那去呆着呢!

辛言聽了我的話有些訝然,遲疑地喊我,曉曉?

我轉了頭看他,我說,你看你傻了吧唧跑過來找我做什麼呢?你看你媽都怪我了!難不成你還幻想着我能喜歡你不成?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喜歡蘇辰,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你不要再來找我!什麼媳婦兒,糖葫蘆,我已經統統不需要了!

我說,辛言,我們早已不是小孩子,我們,早就應該逃出小時候構建的童話城堡了。

說完,我轉身走掉,所以,我沒有看到,身後的辛言,在我轉身後,眼神漸漸暗淡無光,面如死灰。

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眼淚洶涌而下,鬼知道我是怎麼編出這些話的,奶奶個卷兒的我根本就忘不掉那些關於媳婦兒跟糖葫蘆的故事!奶奶個卷兒的我根本就想呆在那該死的童話城堡裡死都不要出來!

可是,現實裡,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正哭着,有個人出現在我眼前,他咳嗽了一聲,遞給我一個信封。

我止住淚,疑惑地看向面前這個老人。他對着我淡淡地笑,開口說,或許有些事,我們該好好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