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藥香嫋嫋散開,玉簾一動,風竹探身進來,笑道:“靜寧公主來了。”

洛韶容眼裡一閃,仰頭喝罷,含了一顆蜜餞。

只見兩個丫鬟挑起珠簾,五六個穿紅着綠的丫鬟簇擁着一個人進來。來人穿着粉霞錦繡羅裙,綰着美人髻,戴着桃粉琉璃蓮花流蘇華冠,眉間硃紅蓮花花鈿,眉尾眼角細微上挑,脣畔依舊是微微上揚,帶着淺淺的笑意。

洛韶容欲起身時,南宮靜搶先上前按着她的手,“姐姐身子弱,不必起身了。”

說着,就她身邊坐下,細細問了幾句。

風竹端上茶來,南宮靜小啜一口便又放回小几上,攜着她的手打量了一回,蹙眉直嘆命苦云云。

“勞煩妹妹親自來這一趟,幸而有妹妹的神丹妙藥,保住我的一條命,這叫我如何謝你呢?”

那日給洛韶容服下的,只不過是一顆從漠北帶來的糖丸。她笑道:“一丸丹藥而已,不必掛懷。姐姐現吃些什麼藥?”

“現只吃些補氣血的補湯,我夜夜睡不得覺,只戴着妹妹的香囊時方能睡上幾個時辰,可惜今早走水,香囊怕是……”她眼裡淚光閃閃,南宮靜便道:“燒了便燒了,若姐姐喜歡,妹妹再做一個就是了。”

兩人各懷鬼胎,說了些話兒南宮靜便回去了。

另一邊,曉風將殘月的腰牌一拿出來,殘月便後知後覺往腰上一摸,驚道:“你哪裡拾來的?”

莫微蹙眉道:“你該想想,腰牌是何時丟的。”

殘月啞口無言,他們的腰牌就是他們的命,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丟。

“得虧是讓我撿着了,怪道夫人一口咬定是殘月呢。”曉風又看着莫微道:“昨夜殘月當值,寸步不離守在少爺身邊,沒道理啊。”

他忽然想起,昨夜靜寧公主來過,送了些茶點過來,公主的丫鬟還送了幾塊給他。

莫微第一想到的也是南宮靜,暗忖片刻,道:“歇着去罷。”

殘月接過腰牌,作揖行禮後退下。

“那些個下人在三妹那兒如何了?”莫微放下茶盞,拿了一張紙鋪開。

曉風輕聲道:“屬下見她們跟着三小姐一道兒,用過早飯便頂半個時辰的缸,而後扎馬步。用過中飯,就玩投壺。”

“嗯,你去說,讓她們都來這兒伺候夫人,讓三妹也可一道來。”

他走後,莫微起身在枕頭下拿出兩張圖紙,復又坐到案前,細細臨摹了兩份。

他倒也體諒洛韶容,受過許多的苦,偏只是榮華富貴儘讓他佔了。心裡怨恨他,也是應該的。

晌午剛過,洛韶容只吃了些清粥小菜,她現下身子不好,一點兒油腥味也碰不得。

莫微的院子丫鬟小廝也都體面些,見洛韶容吃的少,便一個時辰送來兩三樣糕點。

洛韶容伏在案前奮筆疾書,也不覺得腹中飢餓,便讓兩個丫頭拿去吃了。

風竹與青塵坐在門外石階上,風竹瞧着對面緊閉的房門,想着這是莫微的屋,便壓低聲音對青塵道:“你瞧瞧這,密不透風的,不得悶出病來?”

“姑爺本是男兒郎,身子骨硬朗,哪能悶得出病?”青塵搖搖頭,拈起一塊糖糕,塞進風竹嘴裡。

正是應了風竹的話似的,那扇硃紅雕花門忽然開了。風竹一噎,眯眼看去,莫微抱着一卷書畫往這邊來了。

風竹青塵趕忙起身,將碟子往身後藏,立在門邊,對裡面的人道:“姑爺來了。”

洛韶容筆下一頓,也不甚在意,蘸了墨繼續寫信。

莫微穿過訓練場,緩步走來,帶着淺淺淡淡的一絲笑意。

他徑自進去,吩咐風竹青塵不必進來。他走至洛韶容身側,又在她對面坐了,笑道:“你瞧瞧這些。”

洛韶容懶得擡眼,寫完拿起吹了吹,摺好裝進信封,又拿起硃筆點了個圓點。

“怎的,莫公子對這藏寶圖如此感興趣?”

莫微將案上的東西撿到一旁,又將幾張宣紙一一鋪開,道:“實不相瞞,我研究這張圖紙許多年,一直未解。將兩張圖合在一起,更是一頭霧水。”

洛韶容淡淡瞥了一眼,不由嬌憨一笑,“原是如此,我終是悟了。”

“嗯?”莫微不解道:“求夫人高見。”

“什麼勞什子的藏寶圖。”洛韶容拿起兩張圖紙,一正一反疊在一起,灑了點水浸溼後,舉過頭頂透過光一看,便又給莫微。

莫微也有樣學樣,兩張圖紙上的圖案字符顏色有深有淺,疊在一起便是一張完整的桃花圖。一支桃花斜入畫面,幾朵桃花開得極盛,枝椏下,懸着祈福牌,上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他愣了半晌,綻出一抹笑,正是桃花人面各相紅。

“不愧是師祖,若非是疏影閣弟子,怕是很難有人想及此。”瞧着莫微不解,她又道:“先將白紙打溼,另取一張白紙覆上,再用硬筆繪出圖案,而後將紙取下晾乾,圖案便沒了,沾了水才能顯現。”

“那你說的這疏影閣,是個什麼所在。”莫微見圖紙已幹,再去看時,果然看不出什麼。

洛韶容輕蹙眉頭,心下想着他終歸是要知道的,便又笑道:“無論是你孃親,還是我孃親,我師父,還有手下會武功的丫頭,都是疏影閣出來的。只是疏影閣後被明月樓所滅,逃出生天的弟子便金盆洗手,佔山建寨,便是暮雲寨。”

這越發引起他的好奇心,一面收拾書案,一面問道:“我孃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若將我比作我孃親,那你的孃親便是風竹,是心腹,也是姐妹,我的師父,是我孃親的師妹。”洛韶容發覺說漏了嘴,便又道:“你的孃親……你那日進寨,她可一直瞧着你呢。只是,你當我們是土匪,或許沒有瞧見。”

她對手下的人都坦蕩,唯獨不肯放過自己。

莫微穩住心神,起身雙手撐桌,目光懇切,“可否,帶我見見她。”

洛韶容將信攏進袖裡,對他笑道:“自是要見的,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謎團。比如——我們爲何會被交換。”

莫微沒有絲毫猶豫,心裡有什麼呼之欲出,洛韶容起身,擦身而過時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