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風聲越發的凜冽,只吹得檐上瓦片顫動。
忽聽腳步聲自那隔壁廂房響起,顧道全收了卷軸,起身貼到窗戶,往外看去,幾個江湖漢子出了門,正往自己所在廂房趕來。
回身吹滅蠟燭,往地下一遁,就聽房門被踹,咚咚幾聲,門栓落地,幾個粗漢提着尖刀擠進門來。
“他孃的!明明有聽到聲音,怎麼不見了!”
“去給我找下牀底,櫃子都翻下!”
“老大!沒人啊,莫非是鬼怪?”
“鬼,鬼什麼怪?別管了,先赴宴去,那幾個小娘子還在等我們。”
“對對對!先赴宴。”
幾人匆匆忙忙擠出門外,頭也不回便向廟門跑去。
顧道全遁出地面,看着幾人走遠,往他們廂房裡探去,一個大通鋪,些許酸臭的衣物和幾把腰刀,其它到與另一間一樣,別無差別。
“山下都說鬼怪禍害,到不知是真是假,暗藏匪冦倒是真的,瞧那幾人模樣,雖不像城下圖畫上的人,倒也有幾分相似。”
今夜月光明媚,高掛雲端灑下萬千清輝,塌毀的大殿,倒比來時看到越發清楚。
大殿彷彿是強風吹塌的,瓦片散亂一地,碎磚樑柱抵着一堆,殿中臺階上還有不少爪痕,似乎此地有過打鬥,看痕跡不像人類互拼。
顧道全心有疑慮,看着臺階上的幾處爪洞,蹲下身用手插進裡面一探,居然深不見底,自己倆指也才一洞寬,足以見這妖怪身軀不小,爪子厲害。
正看的驚疑,遠遠幾聲淒厲慘叫傳來,回身仔細聽去,離此不近到也不遠。
顧道全摸了摸月牙佩,壯了幾分膽氣,縱身朝聲響處趕去。
穿行林間,聽到不遠似有山泉聲響,幾步過去,就見一水池,一男子懷抱紅衣女子,倆人纏綿一處。
顧道全暗罵一聲,待想轉身離去,又感到不對勁,那女子面色蒼白不似常人,隱有鬼氣繚繞。
忽見那男子渾身抽搐,身體血肉瞬間乾枯,眨眼間變成了一具乾屍,那女子舔脣回味,將乾屍拋向一旁草叢裡,與不遠飄來的青衣女子交談一番,向不遠林中飄去。
顧道全看的清楚,暗道此地果真不是善地,今夜下山也無處可住,且先將就一晚,想着往地下一遁,朝寺廟趕去。
回到廟裡,不見隔壁廂房人影,料想那幾人定是遭了禍害,徑往房內走去,上了牀久久不能入眠,又起身點起燭光,拿出卷軸看來。
忽覺有人走近廟內,忙起身查看,只見門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名來客,正是先前池邊所見那名紅衣女子。
顧道全面色一沉,心知是鬼怪也不點破,問道:“姑娘想幹什麼?”
那紅衣女子掩嘴輕笑:“良辰美景,公子獨身一人豈不寂寞,願與公子做一回露水夫妻。”
顧道全正色道:“堂堂寺廟又非青樓之地,還望姑娘潔身自好,我也不乘人之危,你快走吧!”
紅衣女子笑道:“這破廟早已荒蕪,更無出家人在此,深更半夜的又無人知道。”
顧道全冷笑一聲,雙手抱胸,依靠門邊道:“多謝好意,我不好此道,我來時碰到不少遊人,你可以去找他們試試。”
女子逡巡不走,忽的貼身上前,哀嘆道:“我與丫鬟本是來此上香,誰知廟宇荒廢許久,又和丫鬟走散了,夜間不認路,扭傷了腳,公子可能幫我看看。”
說着伸手插到顧道全後腰,左手一撩紅衫,露出玉足,果真腫脹一片。
顧道全推開她道:“我又不是郎中如何看得?你若想借宿,隔壁剛好有空房。”
女子擡手一抹眼角,忽然哭道:“公子好狠的心啊!這荒山野嶺怎麼敢讓我一人獨睡。”
顧道全被她纏的心煩,不想在與她囉嗦,幾聲呵斥,便向屋內圓桌坐去。
那女子面色大變,左右誘惑不得,這才退去,走到寺外又重新折回,拿出一錠黃金拋在桌上。
顧道全撿起黃金看了下,真金白銀不疑有假,只是奇怪那鬼爲何這般,忽的想起山下人說的黃金寶藏,莫非便是這鬼給的?可不曾聽到有人拿了金子,還能下山的,這金子莫非有問題?
想着將它拋出門外,喝道:“些許錢財,就想買我一夜嗎?還不快走!”
女子十分羞慚,拾起黃金,自言自語道:“你這公子當真怪異,世人碰到美色無不撲之搶之,見到黃金更是六親不認,你倒好倆樣皆不入眼。”
顧道全起身喝道:“囉囉嗦嗦!再不走我要動手了!”
話音剛落,便將房門關上,插好門扣,悄悄趴伏窗邊往外瞧去。
見那女子還在門外徘徊不去,只是收了聲息,滿眼怨毒,似在想着法兒,不時看向房門,半響搖頭一嘆,出了寺廟。
顧道全見她走了,回身將桌上蠟燭吹滅,捲起卷軸放入包袱裡,將那牀上的棉被拖出,從新鋪在牀下,將身一鑽入了裡面,料想這般睡去纔算穩妥,若是半夜那鬼悄悄過來,將精魄吸了卻是不明不白的死去,倒是冤枉。
又覺得不放心,爬起身來,將一旁櫃子拖來遮住,看着四周封閉起來,才安心睡去。
不知睡了多時,深夜迷濛,朦朦朧朧間,聽到門栓落地,有腳步聲響起,窸窸窣窣極爲小心,若不仔細聽去,到不曾發現。
那腳步聲漸漸臨近牀邊,忽的發出一聲疑惑,便聽有聲響在那牀板響出,似乎有手在摸索着。
腳步聲來回走動着,櫃兒,箱兒,房頂都找了個遍,也不曾發現人影,好半響纔出了門外。
顧道全以爲那鬼走了,暗自鬆了口氣,自己到不想與她動手,只怕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倒不如與她和睦相處,也賺個地方過冬,來時山路草叢早已冰霜滿地,自己卻還無落腳之處,也無暖冬的衣物。
今晚權且將就一晚,明日下山去哪陵山縣看下有無差事,賺些銀子過冬在做打算,想着已到了廣陵郡,阿兄所說的地方左右不出此郡,待來年開春在慢慢找去。
思慮間,不知不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顧道全推開箱子爬出牀底,出了廂房,向陵山縣趕去。
路途中碰到一個書生和僕人,正往山上爬來,三人四目相對,那書生開口問道:“這位小哥,請問這附近那有農家可借宿?城裡客棧人滿了,又鬧哄哄的,不太安寧。”
顧道全停下腳步,回頭道:“我也是剛來此地,對此地不太熟悉。”
書生拱手道:“我看小哥從山上下來,莫非山裡也有地方投宿?”
顧道全笑道:“有啊!此處小路上去,在拐過一個小路,行不多時有一座竹林,裡面便有一廟宇。”
書生驚道:“莫非是,是山下衆人說的廣陵寺?”
顧道全點點頭,拱手告辭,與他相談只怕誤了時辰,去晚了怕沒差事可討了。
書生驚疑不定,看着顧道全離去的背影,暗想此人莫非也是在那投宿的,既然他也一夜無事,想來那些鬼怪話語定是騙人的。
身後僕人見自家公子面色不定,忽然道:“公子,莫非我們真要去哪投宿?”
“不去又能去哪?縣裡到處捉人領賞,客棧又都滿客,這附近又無農家,你若有好主意,儘管說來,我依你便是。”
“公子,我,我也沒主意。”
書生嘆了口氣,擡頭看向去路,晨霧瀰漫,樹木高大,晨風吹來,羣枝搖擺,簌簌作響,倒覺得背身一寒,長吸一口氣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