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籬笆築牆,柵攔圍院,院子倆邊種滿蔬菜。
老周頭解開草繩,將魚拋向一旁木盆,笑道:“老漢我獨身一人,無兒無女,公子倒是第一個年輕客人,老漢我也是榮幸,請進,請進。”
推開房門,客廳裡面不大,一張圓木桌,一個矮腳凳,一旁是臥房。
袁飛坐在木凳上,笑道:“老丈一人倒也快活。”
老周頭笑道:“那是,那是,只是有一事倒也糟心,不過我也看開了,我自小捕魚爲生,造了不少孽,死後便往那河裡一趟,做那魚兒口糧,也算報答這些魚兒的恩情了。”
袁飛聞言一愣,暗自琢磨着。
老周頭將一件紅肚兜件了衣角,拿出一小塊放哪土碗中剪碎,遞給袁飛笑道:“公子不要嫌棄,保命要緊呢!我這就弄倆條魚煮了,與你漱漱口。”
袁飛接過土碗,面色猶豫,趁他背身出門,伸手一點,將碗裡碎布髒水移去,起身拱手道:“老丈好意,我無以爲報。”
老周頭擺擺手,蹲身撿了倆條魚來到院子外的竈臺,拿刀剔鱗,笑道:“公子不必客氣,難得有客來此,我一人久了,有個伴也是開心,不過,若是有些酒水就好了,可與公子對飲一杯,我可是幾日未曾飲酒了,本想響午送這魚去郭府換幾吊錢換酒,這午時已過,去到魚也臭了,只得我二人吃了。”
袁飛點點頭,看着一盆魚已是奄奄一息,施法聚起水往哪盆裡放去,只滿了便收法,往老周頭道:“老丈要想喝酒倒也不難,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弄些酒水。”
老周頭回頭道:“公子不必了,此地離那集鎮雖是不遠,這一來一回怕也是傍晚了,這夜路可是危險的緊。”
說着左右一探,不見人影,忙起身向路邊看去,田野裡除了幾個農人也是空蕩蕩一片,暗道奇怪,徑自回了竈臺弄魚。
瓷罐熬煮片刻,魚湯泛白,一股濃郁的清香從中飄出。
老周頭搖首門外,看着田間小道,不少村戶提鋤而歸,卻不見袁飛人影,好半響農人盡數而回,小路空蕩,搖搖頭,一聲嘆息,回身朝竈臺走去。
忽見一人影站在竈臺邊,卻是袁飛,忙幾步趕上,問道:“公子,你,你何時來的?這,這壇酒!”
袁飛問道:“這壇酒,我不知合不合老丈口味。”
老周頭抱着紅紙貼封的酒罈,滿心歡喜,忍不住哭道:“女兒紅啊!這酒最是何我心意了,公子有心了...”
袁飛輕笑一聲:“老丈若是喜歡,我再去弄一罈來。”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這一罈相必花了不少銀子吧?”
袁飛笑道:“我取這酒不用銀子,實不相瞞,我有些法術在身,取這酒不費分文。”
老周頭瞪目瞧來,顫道:“公子會法術?可是不着道裝,也不剃髮,是異人?”
袁飛道:“自幼學得秘法,倒算半個修行人。”
老周頭歡喜道:“公子既非常人,相必有些手段,何不去幫幫那郭老爺,既使不成事,也有百兩相送。”
袁飛問道:“此前聽你與另一人說過,倒也知曉一些,那郭老爺可是此地大戶?”
老周頭愣道:“公子何處聽的?”
袁飛旋即想起自己此前未曾與他相識,也只網中偷閒,偶然聽到,忙解釋道:“哦,我是來時,聽載我過江的船伕說的,此事倒也古怪。”
老周頭嘆道:“是古怪,郭老爺招了不少法師,也都毫無頭緒,自今那屍體也未曾打撈上來。”
說着將抹布拾起,貼住罐子倆邊,將其擡到院中石桌,又撿了兩幅碗筷擺上,倒了酒,笑道:“袁公子若是好奇,我且慢慢與你道來,我倆先喝一杯。”
袁飛入坐,舉杯相迎,說道:“願聞其詳!”
老周頭仰頭一飲而盡,連道痛快,抹了抹嘴漬,將魚夾入袁飛碗裡,又倒滿酒,連下三碗,才放碗嘆息。
“公子有所不知,那西湖寬大,風景也是一絕,每日來往遊船不少,卻罕見禍事,雖少事,可並不代表那湖就安全了,你說說,如此大湖,湖中能少精怪?
想來是湖中哪那個妖怪看上了郭老爺兒子,又或者是把他吃了,這就不得而知了。”
袁飛笑道:“要說妖怪看上他,到不可信,若是吃他,我到信了。”
老周頭笑道:“袁公子說的不錯,這妖怪啊,也不知什麼癖好,就愛吃人,想是成精前遭人吃的多了,成精後要報復人了?”
袁飛聞言一愣,搖搖頭,笑道:“你說的倒也在理,我也不知妖怪爲何吃人,人爲何吃妖怪,若是爲填腹欲,倒也能理解,可天地間可食之物不少,還有此事發生。
想是人有口欲,常入山捕獵山珍野味,只爲滿足口欲。
妖有腹欲,只爲了填肚而食,見所能吃的便吃,並非專吃人類,當然,吃人上癮的妖怪也不是沒有,我卻不好這口,可若餓急了也不是不吃,自從嘗過烹飪後的肉食,那味道自是非比尋常。”
老周頭酒過三旬,迷迷糊糊間,聽着袁飛說道,似懂非懂,只依稀聽得什麼口欲,腹欲,聞此笑道:“公子說的不錯,我最好這口酒,想是公子說的口欲,就是我三日不曾吃飯,只有這酒在,我也心滿意足的。”
袁飛笑道:“那郭員外之事,明日老丈送魚,我可一同前去看看,若能幫他,我也不要他金銀,只要他記我的好,早晚供我香火就是。”
老周頭聞言笑道:“哈哈哈!...公子你莫不是要當他祖宗,如何要他供你?”
袁飛道:“此事說來話長,說了老丈也不會明瞭。”
輕嘆一聲,擡頭看着明月,今夜月色正濃,倒也是良辰美景。
“老丈,如此美景,唯有喝酒解興,喝完這酒,早些歇息吧。”
老周頭幾碗下肚,早已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趴伏石桌,喃喃道:“來,咱倆繼續...”
袁飛笑道:“老丈喝醉了,我且扶你進去歇息吧!”
起身托住,扶着便往房內走去,待將他安頓好,袁飛出了房門。
忽見不遠門外,依稀站着個女子,面色青白,月光照耀下,倒顯陰森恐怖。
袁飛揉了揉眼睛,定晴一瞧,那女子又近了一丈。
“這不是茶鋪女子嗎?依那老丈所言,是什麼水莽鬼,倒是奇怪,鬼兵,鬼差,鬼王都見了,只遠遠一瞧也知是鬼怪,卻不曾見過這般厲害的鬼,居然能騙過我!”
袁飛心中疑惑,忽見那女子眨眼間消失不見,正自訝異,忽覺後背似有動靜,忙回身一看。
一具面目浮腫,雙眼空洞,渾身腐爛,臭氣熏天的女屍垂立身後。
忽的裂開深黑的嘴脣,顯露出一排似鋼針般的尖牙,邪魅一笑。
袁飛眉頭一皺,伸手捏住她脖子,便往不遠田間飛去,落地用力一握。
那女屍口中黃水流出,呀呀倆聲驚叫,雙腿亂蹬,雙手亂拍,連道:“仙,仙,長饒命!...”
袁飛喝道:“我不去找你麻煩,你倒找上門來了,你這鬼怪倒也厲害,居然能瞞得過我。”
女屍喘不出氣,臉色越發蒼白,口中黃水不停流淌而下。
袁飛伸開手,往鼻子嗅了嗅,哇的一聲,忍不住叫道:“你這吐的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臭!”
運起法咒將水氣疑聚,把手洗淨後,朝她叫道:“今晚來,想是來者不善,你若不想在死一次,最好解釋一下,我滿意,你活命!”
女屍捂着喉嚨,粗喘幾口氣,緩緩變回少女模樣,哀怨道:“仙長大人大量,都是小的有眼無珠,吃了熊膽,敢來害你!你放過我吧!...”
袁飛喝道:“胡說八道,若有熊膽吃,便能壯膽氣來害我?你那熊膽是何處熊膽?”
女屍哭道:“小女不知...”
“哼!你害人我不管,你且記着,今後若是有人供奉我,你也敢害他便是與我有關!你這條命且先留着,我若有事相喚,你需趕來相助,不聽,我就殺了你!”
少女匆匆拜道:“仙長之命,寇兒不敢不從,仙長有所相喚,可至河邊,井中喚我名字便行,小女寇三娘。”
袁飛道:“今夜無事,你自離去吧!”
“是!多謝仙長不殺之恩。”
寇三娘回身倆步,眨眼間,青煙聚起,隨風而散,卻不見了人影。
袁飛飛往高空,看着此地離那富春江倒也不遠,朝江中飛去,自然是水中最是安穩,入了江內,顯了本相,潛淵入底,尋了個石穴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