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莘當然知道,趙賢妃是把這杯子比作趙家,藉此警示她,她是趙家的人,趙家就是對她再不濟,總還能給她最起碼的保護。可要是趙家沒了,她只會傷得更慘重,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趙莘偏不願這麼想,若是沒有這隻杯子,沸水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妄想傷到她!
就在沸水澆下來的那一剎,趙莘突然身子一晃,整個人往一邊倒了下去,趙賢妃的滿壺沸水直接落到了趙莘腿下的地毯上。更不巧的是,趙莘手裡那滿滿的一杯茶水,也潑了出去。正潑到墨舞的領口!
只聽墨舞痛的一聲尖叫!
驚得趙賢妃手中的水壺都掉了,咚的一聲砸到了地毯上。茶壺倒了,水傾倒了出來,打溼了趙賢妃華美的鞋面,燙傷了她的小趾!若不是她閃得快,只怕半隻腳都躲不過!
不等驚魂未定的趙賢妃痛聲指責,慌了神的趙莘已經朝墨舞撲了上去,“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她一邊賠禮道歉,一邊拿着絹子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那墨舞正是既惱又怒,恨不得立即要了趙莘的命,卻在突然間變了臉色,慌忙道:“不必了,沒事——”
然而,已經晚了,墨舞紋在胸.口的一團紅色火焰已經暴.露在衆人的面前!
剛剛穩住心神,欲將趙莘狠狠治罪的趙賢妃,一看到墨舞的紋身,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氣!
“墨舞,你好大的膽子!!”趙賢妃一把推開在身邊推着她的墨傾,扯開礙事的趙莘,上前照着墨舞的臉就是一記耳光!
墨舞被打得頭暈眼花,也顧不得許多,撲通一聲跪下來求饒,哭得很是悽慘,“娘娘,您聽奴婢解釋……”
“都這樣了!你還解釋什麼!?”趙賢妃對着墨舞的心口就是一腳!
“賢妃娘娘,發生了什麼事?”趙莘縮在一邊,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
這時趙賢妃全部的心思都在墨舞身上,已經完全沒有心情來管趙莘了!
“趙莘,你已經瞎了,本宮不會爲難你。但你要記住,你始終是趙家的人,若是趙家這棵大樹倒了,於你沒有半點好處!更何況本宮絕不允許任何人撼動趙家的地位!”趙賢妃不得不長話短說,卻狠狠加重了語氣——“任何人!”
“賢妃娘娘的教誨趙莘謹記於心,還請娘娘好好養病。”趙莘表面誠惶誠恐,心裡卻在冷笑:可不是得好好養着了嗎?這回可是真的受了傷呢! шшш◆ Tтkan◆ C○
趙賢妃擺了擺手,讓墨傾送趙莘走,她要親自來解決墨舞這個大禍害!
墨傾還從未見過趙賢妃在人前如此生氣,嚇得連請太醫來看腳的話也不敢說了,乖乖地扶着趙莘往外走。
這一路,趙莘就走得舒暢多了,墨傾是個心地不錯的人,哪裡有臺階必先提醒着,哪裡路不好走,就徵求趙莘的同意繞開走。快到宮門口,聽得四周無人,趙莘才悠悠來了一句,“墨舞人品不端,還是廢了好。”
稀鬆平常的一句話,聽得墨傾一陣心驚!
墨舞當然必死無疑,她胸口那個紋身是赤火邪教的標誌,這邪教危害地方長達十年之久,當今聖上可是費了好大的勁纔將其全部剿滅!
若是讓宮裡的人知道邪教餘孽還藏在賢妃的宮裡,而且還是她最得力的女官。那賢妃縱是有一百張嘴,也洗不清嫌疑了。輕則失寵,重則喪命!她怎麼能不害怕,不着急呢?
但墨傾以爲趙莘會撞破這一切,只是場意外。
可趙莘的意思分明是,她早就知道了墨舞的身份!因爲墨舞給她使絆子,所以她就要了墨舞的命!她真的只有十四歲嗎?她們與墨舞一起那麼多年都不知情,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墨傾百思不得其解,便裝起傻來,“四小姐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姑姑是個聰明人,又何必在我面前裝模樣呢?”趙莘一提嘴角,“九公主告訴我,姑姑是個好人,好人當然該有好報。”
原來是九公主告訴她的,也難怪,墨舞一直不討九公主喜歡。只是趙莘臉上那清清淺淺的笑容,卻讓墨傾看得無比驚心。一個看起來如此柔弱可憐的小姑娘,竟在不知不覺間做下了借刀殺人!恐怕心機深沉的趙賢妃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刀吧!
這個女孩,太可怕了!
“多謝四小姐,墨傾自當盡力!”她不得不承這個情,墨舞一死,她這個副手自然會提上來接替位置;她也不得不盡力,因爲她完全不知道趙莘還有什麼樣的手段在等着她。
“姑姑客氣了。趙莘只求活命,絕不叫姑姑爲難。”趙莘握着墨傾的手微微用力,倆人都是手心長了繭的粗手,掌心相握,倒有些心心相惜的味道。
墨傾略略放下心來,她只需要送些趙賢妃的消息給趙莘就夠了,以趙莘的聰穎是斷不會把她牽扯出來的。因爲留着她,用處更大。
到了重華門的內門,墨傾就不便再送了。不過,已有燕王世子的僕從在那裡等候,墨傾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入宮多年,還從未見燕世子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
墨傾站在那裡,一直目送趙莘遠去,才轉身返回。心中仍是驚歎不已:十四歲就能有如此心機與定力,這個趙莘,絕非池之物!
燕王世子的侍從將趙莘接出外門,一直在門外等候的小喜就焦急地撲上來抱住趙莘不放,“小姐,您沒事吧?怎麼呆得這麼久?大夫人和三小姐早早就出來了,還說您出了事,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守衛又不讓我進去……”
小喜越說越難過,嚶嚶地哭了起來,又怕趙莘嫌她沒用,趕緊一抹眼淚,繼續說:“您不知道那三小姐有多過分,命馬車送了大夫人回去再來接她,可她走的時候,連小油篷車也不給我們留,我不肯下來,她就命人把我給打了下來……”
“你被打了?重嗎?”趙莘眉頭一蹙,伸手去驗她的傷勢。
她知道,趙芷萱受了氣一定找她的人發泄,不給她留車本就是意料當中的事。別說趙芷萱不給她留,即便邀她同坐一車,她也不屑一顧!可她沒想到,趙芷萱竟敢動手打她的人!
“沒事的小姐,我皮糙肉厚的,傷不着!”
小喜慌忙掩飾,可是受傷的地方被趙莘摸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那趙芷萱可是命人拿荊條打的,一條.子下來就是一道血痕,如何能不重?
“還說傷不着?荊條打得再重點的,你的手臂就廢了,一輩子都別想再提重東西。”趙莘伸手捏過去便心中有數。她可是來自數千年以後的萬能特工,從小與傷痛爲伍,世間哪一種刑具是她不清楚的?
“啊?”小喜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當時就想着給自家小姐留住馬車,所以死抱着不放,沒想到三小姐竟讓人照死裡打她!結果不僅沒能保住馬車,還害小姐爲她擔心,“小喜真沒用……”
她好恨自己呀,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去保護小姐呢?
“你受的傷,我一定幫你討回來!”趙莘的聲音冷幾了分。
小喜一陣感動,可是她們又怎麼鬥過大房呢?小喜不能讓小姐爲她去冒險!
“不用了,小姐,小王爺給了我很多藥,我回去上了藥就會好的!”見趙莘不爲所動,小喜又忙道,“小王爺怕咱們走路回去,還特的留了一輸好漂亮的大馬車!真的,小喜沒騙您,他就在車上等您呢!”
“他當然會留馬車,他可是你未來的姑爺!”就算趙莘丟得起這個臉,他堂堂的燕王世子也丟不起啊!只是燕雲澈怎麼會在馬車裡等她?他不該有事情要辦嗎?
“姑……姑爺!?”小喜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趙莘剛到馬車前,一隻手就從裡面伸出來扶趙莘,“小心啊!”
一股酒香飄出來,原來是魏武侯世子魏珣。小喜沒見過幾位世子,理所當然的就以爲坐在燕世子馬車裡的貴公子是小王爺。
“多謝!”趙莘倒是沒有絲毫大家閨秀的扭捏,扶着魏珣的手臂進了馬車。
魏珣很是開心,把趙莘安頓到一個最好的位置,自己纔在她身邊坐下。雖然覺得這樣盯着一個姑娘看,很是不好意思,可他就是管束不住自己的目光,忍不住要朝她看去。
“小喜,快見過魏世子!”趙莘向跟着進車的小喜道。
小喜這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慌忙行禮。魏珣有一種被人抓包的羞怯,忙擺了擺手,讓小喜坐下。小喜生怕自己的衣服把世子華麗的馬車給弄髒了,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門口的位置,都沒敢坐實。
“再華美的車子也是給人坐的!”趙莘進車的第二句話,還是對小喜說的。這讓魏珣有點坐不住了,他立即接道,“沒錯!你不坐實了,馬車一跑起來,你會摔的。”
話音剛落,馬車就動力了起來,小喜果然差點摔了,便乖乖聽話,踏踏實實地坐好了。只是低着頭,不敢出聲,也不敢亂看。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趙莘的腳,一刻不敢鬆懈。
“怎麼,魏世子都不請我喝杯酒嗎?”趙莘笑道。
“好啊!”魏珣受寵若驚,立即給趙莘倒了一杯酒,大概是興憤過頭的緣故,那杯酒倒得有些過滿了。正是有些尷尬的時候,趙莘已經接過酒杯,“這一杯酒,多謝魏世子的救命之恩!趙莘先乾爲敬。”
一飲而盡,一滴沒灑,一滴沒漏。
小喜早已雲裡霧裡:怎麼又成救命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