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之後開學的第一天,樑雨欣早早地起牀,開始忙着做好上課的準備。
她滿腦子都被即將開始的新一輪教學工作填滿,竟將昨夜想給哥哥打電話瞭解母親近況的想法忘了個一乾二淨。
到了下午學生們放學以後,她又將教室清理打掃,之後坐下來認真地批改作業、備課,做好第二天上課的準備工作。就這樣一直忙碌到暮色降臨,肚子咕咕叫着提出抗議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原本要給哥哥打電話這件事。
於是她急忙掏出手機,找到樑雨楓的電話號碼,卻忽然又開始躊躇起來,遲遲沒有按下去。
她想到那天自己情緒激動之下朝着母親呼喊的那幾句絕情的話,想着這麼久以來自己對母親的不聞不問,心中的懊悔與慚愧之情立即令得她的面孔火燒火燎地發起熱來。
昨日她親身經歷了李勝弟弟的降生,平生第一次目睹了一個母親生產的痛苦和艱辛。她想起了母親裴毓敏,她當年一定也經歷了這般的痛苦和艱辛纔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並且含辛茹苦地撫養孩子長大成人。而今自己卻僅僅因爲母親充滿善意的無心之過便殘忍絕情地“不要再見到她”!
一念至此,樑雨欣禁不住冷汗岑岑。她知道母親一定傷透了心,她擔心母親不會原諒自己,她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求得母親的原諒……
樑雨欣痛苦不堪,她蜷縮着躺倒在炕上,覺得自己的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寫滿了“不孝”二字!
她喃喃地低語:“樑雨欣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那樣子傷害媽媽!你怎麼可以那樣殘忍地不顧及她的感受!你怎麼還有臉站在講臺上給孩子們講‘禮義廉恥’!你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不孝之人啊!媽媽,對不起,媽媽,請你原諒我吧……”
良久,樑雨欣翻身坐起,擦乾眼中的淚水,清了清喉嚨,用顫抖的手指直接撥打了裴毓敏的電話。
電話通了,樑雨欣正躊躇着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聽筒裡已經傳來了裴毓敏那驚喜的呼喊聲:“雨欣!?真的是你嗎我的孩子?你終於肯給媽媽打電話了嗎?雨欣啊,媽媽好想你,好擔心你你知道嗎……”
裴毓敏的呼喊傳到樑雨欣耳朵裡,她立即輕聲哭泣起來,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裴毓敏聽到女兒低聲的啜泣,忍不住心如刀絞,淚流滿面。
她提高了聲音叫道:“雨欣,雨欣!好孩子你倒是說話啊!你爲什麼不講話?你不要哭了好嗎?你是不是太累了?你是不是要回家來?媽媽來了,媽媽這就去你那裡接你回來,你不要哭了好嗎……”
樑雨欣終於哽咽着開口道:“媽媽,對不起!媽媽,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惹你傷心,我更不該這麼久都不理你不給你打電話……媽媽我求求你原諒我,我錯了,我是個混蛋,我是個不孝之人,我不配做你的女兒……嗚嗚嗚”
裴毓敏聞言更加激動,哭道:“雨欣啊!是媽媽不好,是媽媽的錯啊!你有什麼錯啊?你爲什麼那麼說自己啊!我的雨欣不是混蛋,更不是不孝之人!我的雨欣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啊!你是媽媽最愛的寶貝啊!媽媽又何曾怪罪過你啊…….我可憐的孩子你爲什麼要那麼說你自己啊!……”
樑雨欣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裴毓敏也哭倒在霍俊的懷中。
母女兩個哭了一陣,還是裴毓敏率先止住悲聲說道:“雨欣,你聽話不要再哭了好嗎?你好好跟媽媽說說話吧,媽媽好想你你知道嗎?”
樑雨欣也漸漸止住哭聲,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情況簡短地告知了母親,最後哽咽着問道:“媽媽,你……你身體還好嗎?你……你沒事吧?”
裴毓敏笑道:“傻丫頭,除了擔心你,媽媽還能有什麼事啊?倒是你,還能不能堅持下去?要不要媽媽去接你回來?”
樑雨欣道:“媽媽,我沒事。這裡的條件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艱苦,這裡的村民們非常善良友好,對我也很照顧,這些孩子們也跟我很親。他們都需要我,我怎麼能回去呢?媽媽你不用擔心啊!時間過得很快的,放寒假的時候我就可以回去了!”
母女二人又絮絮叨叨地嘮了好長時間,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樑雨欣心中輕鬆極了,她興奮地將日間孩子們帶給她的一個白饃掰開,中間夾進一些肉醬,又倒了一杯白開水,津津有味地用過了她的晚餐,之後便倒頭睡去,一夜無夢。
裴毓敏放下電話之後仍是不停地流淚,霍俊只好輕聲勸慰了半晌。
裴毓敏含淚微笑道:“霍俊,雨欣她終於原諒我了!你知道嗎?那個傻孩子她還居然罵自己是個不孝之人!那個傻孩子......”
霍俊欣慰地道:“那說明雨欣她長大了,懂事了!毓敏,你該高興纔是,快不要哭了!”
裴毓敏微笑着點頭,眼淚卻依舊滾滾而下。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氣也逐漸寒冷起來。
李長有帶着村民們背來了幾麻袋漆黑的煤塊作爲冬季取暖之用。於是樑雨欣便又學會了如何將那冰冷的礦石點燃,叫它們釋放出灼熱的力量來溫暖孩子們的教室和自己的小土炕,她的廚房也便從屋外的草棚轉移到了教室之中,她的日常工作也增加了爲孩子們燒熱水熱乾糧這項內容。
這日正逢週五。傍晚的時候,樑雨欣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在火爐上熬了一碗稀粥,又將一塊乾糧烤熱,就着李勝帶來的一塊清脆酸鹹的鹹菜,用完了這一天的晚飯。之後她給母親發了一條信息報平安,便想關閉門戶休息。她來到教室外,這才驚覺外面的天空中竟是濃雲密佈,彷彿就要下雪的樣子。
樑雨欣自語道:“哎呀!真好!自從來到這裡之後總共就只下了兩次沒什麼作用的小雨,紅石砬村真是太乾旱了些!希望這次能下一場大雪,來個瑞雪兆豐年,哈哈!”
她繞着教室轉了一圈,將漏風的窗戶關緊、堵嚴,並且搬了梯子爬到屋頂上檢查了一遍,最後又將一捆木柴和一些煤塊拿到教室裡,直忙到覺得諸事妥帖,這才熄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