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詠珊那天約關沐出來,說是自己的生日,想和她一起慶祝。關沐來的時候,那位老闆的眼睛都放光了,徐詠珊內心一陣鄙夷,仍舊笑着幫他們做介紹,後來哥哥藉機把包廂裡的人都叫了出去,只留下了關沐和那個男的,徐詠珊臨走帶上門的時候,看見關沐抱臂陷在沙發中,身旁坐着的是一直賠笑獻殷勤的男人。
而關沐的眼神波瀾不驚,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將門帶上,有那麼一霎那,她有些心驚肉跳,總覺得這樣的關沐陌生地讓她感到害怕。
只是那天的事情出乎徐詠珊的意料,她人還未走遠,關沐便開門毫髮無損地出來了,經過她的時候,連個眼神都沒給她。身後跟着的是面色陰鬱的那位老闆,不知關沐和那人說了些什麼,只見那人看見徐詠珊,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個耳光:“媽的,你敢玩老子!”幸好後來哥哥出面賠罪,才讓事情平息下來。
那是徐詠珊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掌摑,也是第一次嚐到被人羞辱的滋味,她是想毀了關沐,只是沒想到她運氣那麼好,就算毀不了她,徐詠珊也不想讓她好過,那些人不是以爲她跟仙女似的嘛,那她就幫大家好好認清一下關沐的真實面孔。所以她纔會把自己在包廂裡偷拍的照片洗了出來,放在了秦琛的休息室裡。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關沐給毀了!那個醜陋骯髒的一面,是她一直不敢面對的,可是現在關沐卻活生生的把那個不堪的自己公佈於衆。
“你怎麼會理解我呢?一個可悲的孤獨者,即便裝地再怎麼不在乎,不還是害怕孤單,畏懼寂寞。關沐,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強大,你是個膽小鬼,一個只會獨自舔舐傷口的膽小鬼。我那天不過是說了個荒誕的藉口,你就來了,所以怎麼能夠怪我呢,如果你不出現,也不會有那些照片,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沒有爸爸,誰讓你有一個那麼名聲不好的媽媽。”
關沐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家,和別人不一樣,她只有媽媽。她的媽媽很漂亮,正是因爲這種漂亮,媽媽有過很多“男朋友”,這些叔叔對她很好,甚至有些還會用好吃的糖果,漂亮的玩具哄騙她叫一聲“爸爸”。關沐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最後的習以爲常,看着這些如過客般的男人在她們的生活中停留直至離開,心如止水。
她的生活中並不需要一個扮演“父親”角色的人,而黎梓晴似乎也並不需要“丈夫”這樣角色的人。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出生,家庭如何,父母怎樣,都無法選擇,關沐只是安然接受緣分的安排。
她也曾怨恨過黎梓晴,爲什麼要選擇那樣一種生活的方式,可確實,也是她養活了自己,是她給自己自己衣食無憂的生活,她爲了這些,同樣也付出了很多。而這些她們無法選擇,也並非是她們的過錯。
學校的設備控制室裡,秦琛抱臂靠在牆上,額前的頭髮遮住了眼睛,看不出裡面的情緒,佈滿屏幕的控制牆上一直播着徐詠珊的監控片段,蔣森看了秦琛一眼,提醒道:“聽說關沐今天來了學校。”後面的話他並沒說:所以你要不要告訴她你爲她做的事,或者告訴她你對她的心意。
秦琛知道蔣森的意思,只是一步錯,步步錯。他年少無知的懵懂情感,似乎還沒有開始便結束了,吳軍說錯了件事,他不討厭關沐,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喜歡她。
他對關沐,從一開始的不確定,到後來的惱羞成怒,直至現在的漸行漸遠,一步一步,是他自己將去往關沐心裡的路堵死了,不留餘地。秦琛很多次都會想,關沐她憑什麼,憑什麼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留在了自己的心裡,每時每刻都牽動着自己的情緒。
那次傍晚,在圖書館裡,因爲是週五的緣故,人很少。秦琛不知道那是第幾次跟在關沐身後看着她了。她一個人坐着六人的長桌,面前放着一些書,手上時不時寫些什麼,偶爾低頭的動作會牽扯了一些髮絲垂落,擦過她膚如凝脂的臉頰,略帶懶散地將頭擱在支在一旁的左手上,舉手投足之間透着一股漫不經心的隨意。
後來有人過來,在她面前坐下,四目而視,秦琛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看的出來相談甚歡,因爲一向不苟言笑的她,竟然還能露出開心的笑容,秦琛說不出來當時心裡的感受,就像自己珍藏已久的東西被人突然拿走了一般,平白無故有股悶氣壓地他喘不過來。
他知道,現在做的這些本就是一廂情願,可總是有那麼一絲的僥倖,希望關沐能留意到他。
所以那天關沐離開圖書館的時候,秦琛堵住了她,或許他只是想正大光明的看她一眼,或許他只是想告訴她,那些校園霸凌並非是出於他的本意。可看到關沐防備的神情時,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就這麼一言不發地擋在了她的身前,只是在關沐想要離開的時候,秦琛又忍不住扯住了她。
力道有些大,關沐咬牙忍了一會才皺眉和他說道:“你能不能放開我?”眼神中充滿了深惡痛絕。
秦琛看着她半含淚水的眼睛,上下碰觸着的粉色脣瓣,有片刻的失神。此時眼前的關沐就像是罌粟花一般,豔麗而又危險,明知道碰觸之後就會萬劫不復,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想要深陷其中。
秦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爲什麼每次遇上關沐總會變得不能自己,在這樣荒唐的思緒中,秦琛吻上了魂牽夢縈已久的雙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如此失控的舉動。柔軟的感覺似乎比想象中還要甜美,讓人慾罷不能,脣齒相碰的感覺很痛,但他卻不想放手。
關沐空着的那隻手使勁拍打着秦琛的胸膛,眼神中也不再是以往的漠視,只是裡面卻流露出了恐懼和驚慌,隱忍的淚水沿着臉頰慢慢留下,身上的衣服也因掙扎有了不堪的痕跡。
秦琛有種走火入魔的衝動,他能感覺得到關沐的抗拒,這樣也好,起碼這個人以後會記住他了。脣舌繼續攻城略地,關沐原本推拒着,卻不想被秦琛鑽了空子,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人的舌勾住自己的,橫衝直撞,吮地她舌根發麻。
關沐覺得噁心,一種說不出的噁心,全身似針刺般發麻地讓她難受,行屍走肉一般任人魚肉。她甚至不清楚,秦琛對自己的討厭從何而來?關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不堪的名聲讓秦琛看不起,所以纔會如此爲所欲爲地對待自己,可她不是已經避開了所有和秦琛碰面的機會,爲什麼他現在還要這般似玩物一樣羞辱自己?
那場荒唐的親吻最終在關沐的巴掌聲中落下帷幕。
所以他有什麼臉面面對關沐?如果不是他的袖手旁觀,放任自流,關沐也不會被人排擠、被人孤立,最後演變成霸凌的結果。是他不敢直視自己的感情,甚至都不敢面對關沐的拒絕,以至於造成了現在的誤會。是他一手造成了對關沐的傷害,他現在做的,不過是在彌補。
那天在天台上的對話,最終不歡而散。至於徐詠珊會怎麼樣,是否也會經歷那些她曾經歷過的事情,關沐不清楚,人與人的命運交匯很奇妙,就算是看似虛情假意的友情,在決裂時還是會有種莫名的難受。
至於那些監控視頻,她並不清楚是誰的所作所爲,畢竟在這個學校裡,她並沒有什麼朋友,自然也不會有人想要幫她。關沐其實無所謂自己的名聲如何,就算沒有那些照片,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小時候的她,也曾渴望過朋友,但那些人總是用她的家庭來評判着她,漸漸地大家都與她疏遠。所以後來她習慣了一個人,即便渴望朋友,也不允許這樣卑微的感情外露,徐詠珊說的沒錯,她就是個孤獨的膽小鬼。那天離開的時候,意料之中,沒有那些所謂的傷感,所以說,她本就是個感情涼薄的人。
出發去美國的那天,黎梓晴沒有來,天氣不好,飛機延誤了一個多小時,關沐坐在候機室,望着玻璃幕牆外昏暗的天空,心情說不上好壞。她的行李不多,少量的衣服還有一張黎梓晴給的卡。美國那邊的學校以及生活,黎梓晴已經安排妥當,未來的日子會是如何,關沐不知道,也無所謂,畢竟她的生活並不需要過的那麼清楚明白。
揹包中的手機一直安靜着,這或許就是黎梓晴送給她最後的禮物,彼此淡漠已是她們之間最大的溫情。時間漸漸流逝,天氣也從陰轉成晴,機場內傳來登機的通知,這個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所以臨登機的時候關沐扔掉了那部僅僅只有幾個人聯繫方式的手機,她可以一個人過的很好,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就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