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沐接到秦嫣電話的時候, 其實並不意外,或許從秦琛母親出現的那天開始,她潛意識裡就認定了, 秦家的人會來找她。
秦嫣的那通電話, 很友好, 表達了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順帶又提了下想要見面聊聊的想法, 言辭之間似乎讓人找不到一點拒絕的理由,當然關沐也並沒有拒絕,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議, 畢竟她也在等待着和秦家人的見面。
她之前和秦嫣見過一次面,但也能覺察出來秦嫣對她的不喜, 和秦琛在一起後, 他有時候也會和自己提起家裡的一些事情, 大多是關於他母親還有奶奶的,對秦嫣這個姑姑說的並不多, 關沐只知道秦嫣一直沒有結婚,最最看重的便是劉予含這個學生。
這次網上的事情牽扯到了劉予含,自然也是給劉予含造成了一定的麻煩,而秦嫣這次的見面勢必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不過關沐也很清楚, 她想和自己見面的主要目的還是她和秦琛現下的關係。
秦嫣約的她午飯時間見面, 地點定在一家日本料理, 日料店的位置在市中心, 寸土寸金的地段, 三層的仿日式建築,一磚一瓦都透露出濃濃的日本氣息。門口有專門的停車區域, 清一色的名牌豪車,而關沐那輛二手的小破車在這些當中顯得略微扎眼。
門口站着兩位穿和服迎賓的女孩,在關沐準備踏入店內的時候連忙上前將她攔下,好心地提醒道:“不好意思啊小姐,我們這隻接待預約的客人。”
關沐挑了挑眉,想到秦嫣的邀請,接着看了那兩人一眼,然後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是嗎?那真是可惜了。”說完不等那兩人反應過來,便轉身準備離開。
那二人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慌張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其中一個女孩在關沐走出幾步之後上前婉轉地擋住了她要離開的方向:“小姐是約了人在這裡嗎?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她這話說的毫無章法可言,驢頭不對馬嘴,關沐只覺得可笑,不過是吃頓飯還要想法設法地給她下馬威,至於繞這麼大圈子嗎?
關沐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個攔着她去路的女孩,女孩被她看的有些發憷,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不知該如何是好。老闆之前只告訴她們要攔着這位小姐的,說是讓她在門站會兒再讓她進去的,哪想到這位小姐二話沒說就走了,這······這要真走了,老闆那邊她們該怎麼交代啊?
關沐自然看出來那個女孩子的緊張和爲難,心下了然,不打算讓她難做,便說道:“我找一位秦女士。”
那女孩聽關沐這樣說道,忍不住鬆了口氣,然後按照之前秦嫣叮囑的話和關沐道:“哦哦,您是找我們老闆吧,真是不好意思了,您要早說的話我們肯定不會攔着的。”說完然後畢恭畢敬地引着關沐進門。
日料店裡面的裝飾也很是氣勢恢宏,無一不彰顯着主人的尊貴,而關沐只覺得秦琛的這位姑姑挺搞笑的,吃頓飯而已還要搞出這麼多花樣,是生怕人不知道這家店是她的嗎?
秦嫣正在包廂裡面看着雜誌,她手機早已關機,面前雖然放着一本雜誌,但心思卻不在上面,眼睛時不時看着手錶,有些自鳴得意地想象着此刻關沐焦灼的樣子,她倒是要看看,被人攔在門口又找不着她,關沐會怎麼辦。
只是未等她得意多久,就聽見侍者敲了敲外面的屏障,然後推開裡面虛掩着的門,低眉順眼地提醒她:“秦總,您的客人到了。”
秦嫣愣了一下,客人?而話音剛落就看見關沐脫鞋走了進來,秦嫣詫異地看着慢慢走近她的關沐,面上的神色有些難看,怎麼回事?她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
秦嫣在關沐過來的時候不動神色地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侍者,見她面露難色,有些不知所措,秦嫣瞪了那人一眼,怎麼這麼沒用,讓她們攔着結果這麼快就放人進來了!回頭對上關沐的時候已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關小姐,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了,秦女士。”關沐沒有提剛纔門口發生的事情,秦嫣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似乎剛纔發生的事情真的不過是一場意外而已。
關沐坐下沒多久,料理也陸陸續續上了桌,秦嫣一邊招呼着關沐一邊和她閒話家常:“這人呀年紀大了,口味就變得越來越刁了,以往我對吃這方面也不挑的,也就這幾年,每頓就是吃不得那些粗糙的飯食,特別喜歡這種精細的料理,關小姐你嚐嚐,這些都是今早剛纔北海道那邊空運過來的生鮮。”
關沐看了眼面前擺放的精緻料理,有些無從下口,她因爲胃不太好,對這種帶着生冷的料理一向敬謝不敏,但畢竟秦嫣開口了,只意思意思吃了幾口。
秦嫣見關沐只吃了幾口,心下鄙夷了下,果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然後寬慰地對她說道:“東西貴是貴了些,但都是好東西,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反正都是自家的店。”
關沐被她說地一愣,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後只覺得哭笑不得,然後又聽秦嫣繼續道:“阿琛也真是的,和你在一起這麼久了,也沒和家裡頭說下,藏着掖着也太不替你考慮一下了,搞得好像見不得人一樣。要是早和家裡人提了,咱們還能經常約着一起見面出來聚聚,也不至於現在纔有機會一起吃頓飯。”
秦嫣說完若有似無地看了關沐一眼,見她也回視了自己一眼,故作意外地捂嘴抱歉道:“我這說的什麼話呀,什麼見不得人啊,關小姐別往心裡去啊。”
關沐倒是無所謂地笑了下,回了她一句:“不會。”只是心中開始有些後悔今天赴約的決定,這位總不會一頓飯來下都如此熱衷自圓其說吧?
不過秦嫣倒真是沒讓關沐失望,從自己往年的輝煌經歷說起,再到現如今不菲的身家,事無鉅細地向她訴說着,好似秦家是個金字招牌一般,讓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一旦和他們家牽扯上關係必將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一般。關沐耐着性子聽着,心中除了好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詞語。
她一直就清楚秦家的背景,很雄厚也很高不可攀,所以秦嫣壓根沒必要旁敲側擊地和自己說這些,讓她覺得妄自菲薄,這樣倒顯得對方目的有些太過明顯。對面的秦嫣在說完秦琛父親當年如何嘔心瀝血創下家業後,突然話鋒一轉問關沐:“倒是忘記問關小姐了,你父母親都是做什麼的?”
關沐看了秦嫣一眼,然後見她淡笑的和自己解釋道:“你別誤會啊,我也沒其他意思,這將來兩家人總要見面的,我事先問問,別到時候鬧出什麼笑話來。”
將來?笑話?恐怕秦嫣壓根不想她和秦琛有什麼未來吧,也壓根沒想過她會有什麼好的出生。或許是今天聽了太多的廢話,又或許是厭煩了秦嫣句句話中都帶着的試探,她在被問到關於父母的事情上反倒沒有了以往的逃避,甚至有些無所謂地想着,情況本就已經很壞了,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差,所以並不打算瞞着,實話實說:“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而我和我母親也已經很久沒有了聯繫。”
關沐神色淡淡的說完這一句,倒是讓秦嫣不知該如何接話下去,她愣了半晌,本以爲關沐會找些藉口來美飾自己的家境,卻不想她如此直接,真的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秦嫣回過神來後,帶着些語重心長勸道關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爲人子女的就算父母再怎麼樣也不該這樣的,哪有一直不聯繫的,那你母親該多傷心啊。關小姐可別覺得我這些話不好聽,你現在和秦琛在一起了,我也算是你半個長輩,有些話我也只是出於好心和你提一下,我嘛畢竟也比你年長這麼多,有些道理你聽聽肯定是不會錯的。”
關沐在秦嫣說完這句話後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她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繼續和她虛與委蛇下去,自然可能也是被她剛纔的那些話給膈應到了,關沐在生活當中也會遇到一些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人們,他們總是用他們的理所應當去隨意揣測着別人的生活,似乎只有他們的生活纔是幸福生活的標準。
她擡頭看了秦嫣一眼,有些突兀地問道:“您應該不喜歡我吧,可能也並不希望我和秦琛有什麼將來吧。”
關沐的話讓秦嫣心裡一驚,未曾想過她會如此直接地把那些話說出來,關沐難道就不擔心自己對她會有成見嗎,自己好歹還是秦琛的姑姑!良好的教養讓她即便內心開始不喜,面上仍舊帶着微笑,只是話裡卻多了些許的譏諷:“關小姐這話說的就叫人難過了,你這麼有本事,都已經和秦琛在一起了,我就算不喜歡還能說什麼。”
“既然如此,您大費周折地請我吃這頓飯又是爲了什麼?”
兩人話既然已經說開,秦嫣也不打算拐彎抹角,輕咳了聲,道:“我作爲秦琛的長輩,他將來要娶什麼人,自然是需要我過目的,關小姐既然說到這個,那我也不妨告訴你,像關小姐這樣的人,是不適合我們秦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