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知行高中,一向以優良的特色教學而聞名,其次便是她三四月份的桃花盛景,閒暇愜意之時,漫步其間,別有一番風味,只是知行高中的師生們或是忙於學業,或是忙於工作,倒是辜負了這番美景。三四百米的紅磚道路,春風緩緩吹來,桃花飄散了一地,點綴其上,還有空氣中殘留着淡淡的桃花味道,很淡,讓人無法察覺。
太陽西下,落日餘暉,灑滿了整片桃花林,似染血了一般,只是突然間這靜謐被紛繁落下的紙張打破,漫天的紙張似冬日飄雪般令人應接不暇,不一會兒便遍佈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伴隨着紙張的落下,還有嘈雜不堪的議論聲,裡面夾雜着震驚、鄙夷還有些許的理所當然。
“喂喂喂,這不是高三10班的關沐嗎?”
“快看快看,真的是那個學霸誒。”
“切,成績好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交際花。”
“聽說她好多男朋友的,天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早說了她就是這樣的人啦,看到男的就勾引,不要臉!”
“聽人說她媽媽就是個小三,狐狸精,有其母必有其女。”
照片裡是昏暗的酒吧場景,燈紅酒綠,觥籌交錯,有男有女,關沐坐在中間,被幾個男人包圍着,臉上的神情有些淡漠,不經意間的眸光流轉讓人看得癡迷沉醉。拍照的角度雖然有些隱蔽,但也看得清那人確確實實就是關沐,間或是她和人交談的樣子,間或是她喝酒的樣子,真實地似情景再現般,讓人不得不信。
一時間,流言四起,似洪水猛獸般一發不可收拾,即便已經打了上課鈴,也還是有人在小聲議論着這件事情,10班的學生們更是已經無心學習,即便在授課老師的幾番告誡下,目光仍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這些照片的主角:關沐。直到班主任突然出現在門口,叫走了關沐,纔打斷了這些人窺探的目光。
關沐的班主任叫陸琳,是位三十歲中旬的女性,常年帶着畢業班,頭髮花白了很多,無端給她增添了些許滄桑感。正值上課期間,辦公室裡沒什麼人,但陸琳還是略有顧忌地帶上了門,幾番猶豫後將一些照片放在桌上,問她:“關沐,這件事情你怎麼解釋?”
看了眼桌上的照片,關沐有幾秒的停頓,而後實話實說:“我是去了酒吧,但是事情不是照片上那樣。”
關於關沐,陸琳也曾聽到過一些傳聞,說她私生活的,說她母親的都有,久而久之,流言傳多了就變成了真的,陸琳自然沒有去證實過那些流言是否真實,她作爲老師,也並沒有太多的能力去幹涉學生過多。可是現在這些照片,卻言之鑿鑿地證明了那些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關沐毫無悔改,甚至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陸琳一時無言以對,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失望,陸琳嘆氣地搖了搖頭:“我不管你爲什麼會去酒吧,但你去了這是事實。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有3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要高考了。”然後指着那些照片:“我知道你很聰明,不過聰明過頭就是自以爲是了,女孩子要自重自愛,潔身自好,希望你別把這種聰明浪費在這些事上。”
陸琳手指落下照片的地方剛好在她的臉上,關沐盯着看了好久,淡漠的表情,陌生的臉,原來那時候的她是這個樣子。
“校領導那邊的建議是你最近先在家休息一段時間,等事情淡下去再來學校。”陸琳說完後好一會兒才見關沐擡起頭來,和她對視着,幾近嘲諷地嗤笑了聲:“老師,難道不是應該先弄清楚爲什麼會有這些照片嗎?”
陸琳被她問的有一瞬的愣怔,誠然,關沐說的並沒有錯,可是幾秒過後,又覺得這些不過是關沐想找的託詞:“你這是什麼態度?!爲什麼會有這些照片?如果你不去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這些照片?”
陸琳見她冥頑不靈,有些生氣,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指了指牆角:“你去那邊站着好好反省,我通知你家長過來。”
給黎梓晴打完電話後,陸琳看了眼牆角站着的關沐,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也染紅了關沐的臉頰,她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前方,身姿筆挺,不卑不亢。
陸琳突然想起剛帶他們這個班時,讓每個人做自我介紹,學號是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排的,關沐當時排第一。陸琳點到她的名字時,特別留意了這個女孩,不可否認,老師都更喜歡成績優異的學生,陸琳也不意外。
關沐的自我介紹很簡單,有些好事的男生見她這樣便開她玩笑,陸琳瞪了那些人一眼,幫關沐解圍,問她平時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關沐頓了幾秒,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只是最後回了句“沒有”。陸琳當時沒在意,以爲她是害羞靦腆,後來才發覺,關沐的性子就是如此,很冷情,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氣。她很少和同學接觸,也不經常和人交談,久而久之便被同學們排斥在外,倒是其他班的男生,經常給她送情書。
關沐很漂亮,不同於同齡人的青春活潑,她身上有種超脫實際年齡的成熟。學生們之間,包括老師們,對她的議論很多,陸琳也有所耳聞,她曾找關沐談過,讓她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卻不想關沐竟反問她:“老師你找我談之前爲什麼不去了解下事情始末。”
陸琳很奇怪關沐爲何會如此地振振有詞,如果不是她做了什麼,怎麼會有那些流言蜚語,如果不是她向男同學示好,又怎麼會有人給她送情書,有因纔會有果。所以當關沐如此理直氣壯地反問時,陸琳再看她,也只是覺得可惜,這不過是一個桀驁不馴又一意孤行的問題少女,倒是浪費了她的聰明才智了。
關沐的媽媽黎梓晴沒一會兒便到了學校,畫着精緻的妝容,穿着雍容華貴的服飾,還有各種昂貴的首飾點綴。關沐估摸着她來之前應該是在和貴婦朋友們下午茶,只是可惜,今天的好心情應該要到此爲止了吧。
陸琳把照片的事情和黎梓晴講了下,順帶也表達了下學校的意見,希望關沐能在家休息一段時間。黎梓晴耐心地聽完事情的始末,最後賠着小心和陸琳打招呼,宿舍也沒回東西也沒讓關沐收拾便帶着她離開了。
桃花林那段路是離開學校的必經之路,關沐跟在黎梓晴的身後,看着灑落的花瓣被黎梓晴的裙襬所帶動,有一些調皮地擦過她黑色的高跟皮鞋,掉落在路邊積着雨水的坑坑窪窪裡。
關沐不緊不慢地跟着,卻被黎梓晴突如其來的耳光止住了腳步。手擡了又放下,看向面前正在動怒的女人,即便是生氣,她還是那麼美。
“我讓你上學,不是讓你去做那種事情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會怎麼說你,你不考慮自己的名聲,就不想想我的顏面嗎?”
關沐覺得可笑,那種事情?那種是什麼事情?呵,人還真是一樣,只會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待事情的本質。關沐嗤笑了一聲,反問道:“你的顏面?媽媽,那你的顏面又是誰給的,那些有錢的男人們嗎?”
黎梓晴臉上的神情一度有些凝固住,那些鄙夷不屑的語言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從她嘴裡說出來,一字一句,似刀割般劃在她的心上,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竟會這樣想她。
“你你說什麼?”顫抖的聲音從咽喉中發出,她看着面前和自己相似的那張臉,身上的涼意直達心底。
關沐擡頭看了眼她,嘴角微扯,帶着些自暴自棄的蔑視:“我爲什麼會去那些地方?我爲什麼會做那些事情?媽媽,沒有誰教我,這就是遺傳,我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和你一樣讓人瞧不起的人。”
“啪”的一聲,臉頰上的印記繼續加深,關沐一直憋着的淚水再是無以剋制,奪眶而出,淚水趟過掌印,刺激着她的臉頰,很疼很疼。
黎梓晴看着面前一臉倔強的關沐,即便是哭泣都不願發出一點聲音,緊握的雙手,指甲深陷,稍稍平復着她的情緒:“關沐,你記着,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你不行,如果不是我,你有錢來上這種學校?你能住着別墅?你能穿這些衣服?你能有錢揮霍?”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着,誰也不願意給對方低頭,直到黎梓晴的電話響了,關沐看着她賠着笑臉接完了電話,然後塞了點錢給她,說道:“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家。”臨走時又看了眼關沐,語帶警告:“關沐,別作踐你自己,也別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