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韌不聽衆人的勸告,堅決地說:“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用兵書換回西品了。”唐青盈看到公韌此時決心已定,自己這時候已是無能爲力,只好對公韌說:“既然你非得要去,那麼,我也跟着你去,你就死的話,也有個伴兒,省得到了那邊寂寞得慌。”
公韌搖了搖頭說:“他要是不要我們活,就是再去10個唐青盈,也保不了我的命。我看,你就幫着金珊兄和達延兄好好在家練兵吧!把兵練好了,比什麼都強。”
韋金珊和王達延也堅決不讓唐青盈跟着去,可是唐青盈卻非常倔強,大喊着說:“不要我去行,那公韌哥也不要去了。”
公韌一看,她那個脾氣啊,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只好說:“去就去吧,不過話說在前頭,萬一被砍了頭,在那個地方,我可真沒有地方給你說理去了。”
唐青盈大叫道:“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被砍頭我樂意,我就是願意跟着你進天堂。就憑你的本事,想撇下我,過去不到,現在也做不到。”
公韌又搖了搖頭,這個唐青盈呀,我真是沒法了她呀!
公韌和唐青盈二人二馬過了漢水,來到了清營,威風凜凜地先圍着清營轉了兩圈。早有民軍的小兵前去清營通報:“民軍廣東敢死隊隊長公韌前來有要事相商!”
袁世凱當時正在大缸裡洗澡,聽說公韌來到,又喜又驚,急忙匆匆換上衣服,軍裝的扣子都扣反了,帽子都戴歪了,趿拉着鞋,急忙領着一幫高官來見公韌,一邊跑着一邊喊着:“軍樂隊——儀仗隊——”
他跑到了公韌的跟前,累得也是上氣不接下氣。公韌正要下馬,袁世凱急忙親自手執繮繩把馬定住。
公韌下了馬,對袁世凱一拱手說:“袁大人,13年未見了,久仰!久仰!”
早有北洋小兵接過了馬繮繩,袁世凱也對公韌一拱手說:“公將軍,13年雖然沒見,可是時時聽到你的名聲威震四方。自立軍鬧事,惠州三洲田鬧事,萍瀏醴鬧事,潮州鬧事,鎮南關兵變,河口兵變,廣州新軍兵變,廣州黃花岡鬧事,哪一件事少得了兄弟呀,就連這次武昌兵變,我想,也少不了你吧!”
公韌冷冷一笑說:“袁大人是不是來問罪的呀?”
袁世凱冷嘲熱諷地說:“我哪敢啊,請還請不來呢!雙方各爲其主,這都是不得已而爲之。成功也好,失敗也好,那都是天命而已,不過,兄弟的才華,我可是領教了。就說上一次小站練兵吧,你領着新軍一個營大敗日軍一個大隊,大長了北洋新軍的志氣,滅了東洋兵的威風,要不是你幫忙,我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捫心自問,我常常後悔得睡不着覺,這麼好的一個將軍,我怎麼就留不住人呢,我老袁怎麼就這麼不受人待見呢?”
公韌也趕緊恭維了他幾句:“袁大人說得這是哪裡話,小站練兵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小弟一馬,小弟早就變成黃土一捧了。你的情分,我也是時刻想着呢!”
這時候,軍樂隊、儀仗隊早已列隊完成,指揮官一個立正,對袁世凱行了一個標準的持刀禮。袁世凱點了點頭,那個指揮官揮舞着軍刀,大吼着說:“檢閱開始——”
於是鼓樂齊鳴,那些大號小號半大號,大鼓小鼓半大鼓弄得震天價響,幾乎把人的耳朵都震聾了。公韌想到都這時候了,還怕什麼,死也要死得有骨氣,於是頭一昂,胸一挺,和袁世凱一道兒,耀武揚威地走了過去。唐青盈緊緊地跟在公韌的後邊,更是巾幗不讓鬚眉,顯得威風八面,英氣逼人。
那些儀仗隊也真是訓練有素,技藝超羣,每個士兵都和一個模子刻的一樣,手持武器,一動也不動,只有當袁世凱和公韌走過的時候,才轉過頭,行注目禮。
二人就這樣走進了大營,進了帳篷,看到帳中間一把大椅,旁邊兩排小椅子。公韌正不知道應該坐着還是站着,袁世凱卻對衛兵吼道:“中間只留兩把椅子,分賓主而坐,我和公韌本來就是兄弟,沒有上下。”
衛兵只好留下了兩把椅子,其餘的都搬走了。袁世凱謙恭地讓公韌坐在上首。公韌說:“我哪敢和您平起平坐,我還是你的兵,應該站着纔是。”
袁世凱卻一下子把公韌拉到了左邊上首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說:“這樣坐着纔好說話,你我本來都是兄弟,這麼些年沒見了,也好敘敘家常。”
公韌心想:這哪是敘什麼家常啊,如果我手裡沒有兵書,你會這樣對待我嗎,恐怕早就把我砍了。
唐青盈就在公韌後面站着,而袁世凱的後面,也站着兩位虎視眈眈的保鏢,下邊站了兩大排軍人,一個個橫眉豎眼地看着公韌。想必他們一個個也是心懷不平,氣得鼻子都歪了,我們跟着袁世凱出生入死,叱吒風雲,也沒有受到這樣的待遇啊!再說,我們的軍階不是鎮一級就是協一級,不是協一級就是標一級,你公韌算個什麼角色啊,我們還要站有你的面前,看你的臉色,真是,奶奶的,這也太沒有真事了吧!
敘了一陣子家常,袁世凱把公韌吹捧了一陣子,才說:“兄弟此次前來,不知有何公幹呀?”
公韌心想,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但也只能是穩住性子,隨便地說:“是這樣,我的未婚妻西品被你們綁架了,來信說,要我以兵書換將。沒有辦法,我只好來了。”
唐青盈聽到了未婚妻這幾個字,心裡一陣子翻騰,有些煩感,但此時此地,也只能忍耐着了。
袁世凱聽到了這個事,卻勃然大怒,吼道:“怎麼,竟然有這種事,這還了得,怎麼能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這是誰辦的事,看我逮住他,非砍了他的頭不可。來人,速速察明此事,告訴我個究竟。不,如果真有此事,立刻把那個西品夫人領到這兒來,讓他們夫妻團圓。”
一個副官上來,敬了個禮,立刻去查辦這個事去了。
其實,劉斜眼就在帳篷外面躲着,偷聽着裡面的談話,這時候偷偷一樂。不過,這時候也不敢露面,只能在一邊窩着。
公韌心裡一陣噁心,這個袁世凱真是個奸雄,越是這樣佯裝,自己心裡越是看不起他。不過,這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吃這個大虧了。公韌說道:“至於這部兵書呢,確實在我手上,我也帶來了,你既然這樣喜歡它,我就獻給你吧!”
袁世凱卻故作謙虛地說:“我何德何能,竟然受如此大禮,真是慚愧呀,慚愧呀!”
公韌最煩他這種虛僞勁,明明想盡一切辦法來索得此寶,卻偏偏裝得不願意接受似的。公韌說道:“既然袁大人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那我也不能強勉了,就帶回去吧!”
袁世凱卻嘆了一口氣說:“難得兄弟一片真心,這麼大老遠地來送這部稀世之寶,我要是不收,怎能對得起兄弟的一片真心實意。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說着,向公韌伸出了兩隻短而粗的胖手。
公韌冷冷一笑,從懷裡掏出了那部兵書,遞給了袁世凱。袁世凱急不可奈地搶過了兵書,看着上面寫着《公氏家譜》,眉頭略微一皺,然後一頁一頁地翻閱起來。雖然前面是家譜,可是後面就是兵書了,袁世凱越看越願意看,越看越喜歡,竟然把滿帳篷的這些人冷落在一邊。
當袁世凱看到了第二課《大峙》時,突然瞪大了眼睛,看了一會兒,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對公韌說:“公老弟,大哥我這會兒正好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老弟能不能回答。”
公韌笑了笑說:“你是老師,我是徒弟,怎麼談得上請教。我只要能回答得上來的,當然得給老師說說。不過,我的未婚妻還在你的營房裡,哪裡有心情談論別的事情啊!”
袁世凱尷尬地“啊,啊,”了兩聲,對着底下人喊:“你看這個辦事的,怎麼這麼慢啊,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把這個事情辦好!?”
這時候,那個副官領着西品進來,公韌想到,咋怎麼這麼巧,這邊兵書拿出來了,那邊西品也領來了。奸雄就是奸雄啊!
西品見了公韌,急忙撲了上來,緊緊依偎在公韌的身邊。這叫唐青盈醋罐子又翻騰了一會兒。
公韌急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西品的身體,還好,沒有怎樣的受傷,只是連驚帶嚇,有一點兒小小的挫傷。這也就不錯了,虎穴狼窩裡能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公韌也只好假裝着唱戲道:“那就謝謝袁大人了!”
袁世凱這時候還假仁假意地對西品說:“委屈西品小姐了!知道不知道是哪個人下的如此黑手?”
西品當時暈了,根本就不知道是誰綁架的自己,哪裡還能說出三二五來。公韌對袁世凱點明說:“綁架西品的時候,來民軍談判的劉雅內就不見了,這個事情似乎和他有關係。”
袁世凱對那個副官說:“調查得怎麼樣了,到底是誰做的案,是不是劉雅內啊,隨便綁架良家婦女。”
副官卻說:“屬下調查了一番,不過,目前還前有結果。”
袁世凱對副官大吼道:“繼續調查,這點兒事情都辦不好,怎麼當的副官。再調查不清楚,小心我撤了你的職。”
那副官故意嚇得唯唯諾諾,小心謹慎地說:“屬下一定盡力調查,一定盡力調查。”
公韌心裡明白,要是治劉斜眼的罪,那不是從袁世凱手裡與虎謀皮嗎,事情也只能到此爲止了,所以眼一閉,也就不再追問綁架西品的事了。
袁世凱也就趕緊藉着這個臺階下臺,站起來,拉着公韌的手說,“那好,咱們就到那邊隨便談談吧!”
袁世凱拉着公韌到了旁邊,旁邊正好有一個做好的戰場沙盤。那沙盤有四米見方,做得比例恰到好處,沙盤上所有的山脈、樹木、城市、河流,做得極其形象,一條長江,東爲武昌,西爲漢口、漢陽,又一條漢水,隔開爲北爲漢口,南爲漢陽。
公韌點了點頭,這沙盤確實做得十分精緻,站在這沙盤面前指揮作戰,確實能感覺到高屋建瓴,一覽無餘,就連那溝溝坎坎都顯示得十分清晰,比那二維地圖方便多了。要是漢陽前線也有這麼一個沙盤多好啊,可惜呀,還沒有這樣的人才能做了這樣的沙盤。
旁邊圍了一圈穿着嶄新軍裝的高官們,都在豎起耳朵聽着二人的談論。
袁世凱指着漢陽前線,說:“這漢陽的防守,主要指望着漢水,沿着漢水的這十幾裡地,你怎麼守。天國韜略上有這麼一條叫做中間突破:選擇敵人薄弱的一部,集中優勢兵力,猛烈進攻,其它方面則策應之。”
公韌微微一笑:“守有何難,漢水寬幾百米,又水流湍急,正好是天塹一道,你們進攻漢陽,要麼用船,要麼搭橋,我們早已沿江巡邏,佈下天羅地網,你只要敢進,我們就敢打,一門門大炮早就佈置好了。”
袁世凱搖了搖頭說:“非也,非也,如果你們有十成兵力,沿江一分散,每處沒有多少,而我們的十成兵力,卻集中在一個點上,在艦船的掩護下,以十而打一,哪有不克之理。”
公韌強硬地說:“那就等着瞧吧。就算你們能過得漢水,等待你們的將是一道道堅固的工事。兵書也在你手裡,那裡頭怎麼說的,守必障之,主動防守,雙環守陣,破襲戰,哪一條也夠你們喝一壺的。”
袁世凱對天國韜略裡的第六課防守,還沒怎麼研究,所以這會兒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袁世凱又問:“如果你們進攻,將要怎麼渡過這漢水?”
公韌笑了,說:“你們有軍艦,我們也有軍艦(這時候,已有海軍投誠民軍),渡江我們不怕。這麼長的防線,相信你們也不會把主要的兵力全部放在第一線,如果一旦被我們突破江防一點,回頭再一擊,江防就會被全部突破。只要我們突破江防,這麼大的面積,第五課進攻裡將有各種各樣的打法,我們願意怎樣打就怎樣打。”
這時候,袁世凱又不說話了,爲了掩飾着尷尬,只是嘿嘿地笑着。笑了一會兒,說:“可是公韌老弟呀,你不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精兵,北洋兵的戰鬥力,我也不用說了,恐怕,你也早領教過了。你說,民軍的幾個士兵才能抵着上我的一個士兵?”
公韌也一笑說:“要說一個對一個,可能民軍不如北洋兵,可是我們有士氣,還有老百姓的支持,還有全國民衆的支持,這是你們清軍所沒有的。”
袁世凱嘆了一口氣說:“公韌老弟呀,這麼些年了,怎麼還是脾氣不改呢。你就不怕當兵的不服氣,不讓你走嗎?”
公韌想道,這是袁世凱的殺手鐗拿出來了,他認爲,兵書到手了,就可以大開殺戒了。這一手,公韌早就準備好了,所以不慌不忙地說:“天國韜略這本書,其實還有一本,在總司令黃興手裡。袁大人這樣做,恐怕更能激起民軍的士氣,特別是對袁大人,造成更不好的影響。”
袁世凱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原來還有一本呀,自己要想獨佔這本兵書的目的看來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怨不得公韌這麼膽大,敢到清營裡來闖蕩呀,想來是早有準備呀!
袁世凱是什麼人呀,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那就沒法收場了,只好說:“那就戰場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