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墨不解的看着蘇聽白,“你……要走嗎?”
“……嗯。”蘇聽白站起來,李哲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蘇聽白斜睨他一眼,低吼道,“呆站着幹什麼?還不去給我把衣服拿來?”
“呃……噢,是。”李哲冒出一頭冷汗,忙答應着去了,“七爺,準備好了,屬下在外面等着。”
蘇聽白避開童墨的視線,沉聲說到,“墨墨,我急着趕回景城,這次不能跟你好好聚聚,下次吧!下次總有機會再見面。”
他倉皇的轉過身,舉步往更衣室裡走。
“慢着!”
童墨跟着站起來,出聲叫住了他。蘇聽白頓住,濃眉緊蹙、脊背一僵。
“聽白。”
童墨轉而走到蘇聽白麪前,仰望着他,眸光一錯不錯,“我們雖然十幾年沒見面了,可是,我想我還是懂你的,你現在這樣是在避開我嗎?”
“……”蘇聽白瞳仁一縮,掩飾不住濃濃的歉意。
“呵呵。”童墨勾脣淺笑,輕點着下頜,“看來是了,你真的在躲着我?爲什麼?你不是找了我這麼多年嗎?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爲什麼這樣對我?”
說到後來,情緒激動起來,伸手拽住了蘇聽白的衣襟,靠在他胸口搖搖欲墜的樣子。
蘇聽白搭住她的肩膀、扶住她,鳳眸中暗藏着不忍,“墨墨,我……你不要這麼激動,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要再提了好嗎?我知道你現在很好,就放心了……”
“哈?哈哈……”
他的話沒說完,童墨便大笑了起來,畫了濃重眼線的眼睛裡透着哀怨與憤恨。
“不要再提了?你可以守着我這麼多年,現在卻讓我不要提過去的事,說到底是因爲你太太,是不是?”
童墨盯着蘇聽白,嘶吼着,眼角暈拓着紅色,悲傷與憤怒彰顯無遺!
對於此,蘇聽白沒有多吃驚。童墨能夠找到這裡來,大抵是因爲李景年的關係,那麼她知道他已經結婚的消息也不足爲奇。既然她知道了,他就更加沒有必要再遮掩。
否則,無論是對童墨還是對小丫頭都很不公平。
“是。”蘇聽白舔了舔乾燥的薄脣,鳳眸低垂,“我已經結婚了,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
“……”童墨身子一軟,徹底攤在蘇聽白懷裡。
“墨墨!”蘇聽白手上一緊,將她托住,濃眉緊蹙,“你怎麼了?”
童墨面色煞白,無力的搖搖頭。蘇聽白擔心,將她打橫抱起放在牀上躺下,“墨墨,你感覺怎麼樣?我去叫醫生……”
說着,便站了起來準備出去找醫生。但還沒轉身,手便被童墨握住了。
蘇聽白怔忪,低頭看着她。童墨雙眸含淚,欲語還休的樣子看的蘇聽白更加不忍面對。遲了,只是幾個月的時間,如果童墨早點回來,只可惜,並沒有如果。
蘇聽白狠狠心,想要掙開。
“不要……聽白,不要!”
童墨拽住蘇聽白不放,祈求的凝望着他,“我不相信,你等了我這麼多年,當真放的下嗎?”
“童墨。”蘇聽白神色肅然,完整的叫出了童墨的名字,“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個很理智的人,即使在情感方面,我也不會讓自己亂。”
童墨靜默下來,手上漸漸鬆了。是的,她瞭解。蘇聽白就是這樣,完美到幾乎找不出一個缺點!
“過去的就過去了,人總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他的話似乎是意有所指,童墨眸光閃爍,有些心虛。
“呼!”蘇聽白長舒一口氣,“我……很喜歡我太太,想要和她共度一生,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童墨眸光暗沉,徹底鬆開了手。
十指分開,道不盡的十數載的執念與蒼涼……
要和心裡的執念道別,並不是那麼容易,蘇聽白心口堵得慌,“對不起,我趕時間,要走了……”
“聽白!”童墨叫住他,“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唔。”蘇聽白點點頭,“你問吧!”
“當初的確是爲了我才做的結紮,你現在這樣,是準備和她要孩子?”童墨揚聲質問,帶着滿腔的不可思議。
“是。”蘇聽白承認了,“我既然認定了她,自然要給她健全、完整的家庭。”
聽着這話,童墨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一咬牙冷笑道,“哼!哈……哈哈!好一個認定!那我呢?我要怎麼辦?”
看她情緒不對,蘇聽白蹙眉不願意在這裡逗留,“童墨,你冷靜點,我們已經不……”
“不什麼?”童墨從牀上彈了起來,死死拽住蘇聽白,聲淚俱下,“本來我不想說的,可是……你一定要逼我說嗎?你以爲我想離開這麼多年不回來嗎?”
“……”蘇聽白怔忪,不是他忽略了這個問題,而是他一直都不敢深想。
“聽白!”童墨隱忍着哭泣,“當年不是我要走的!我是被逼的!你爺爺,還有你母親……你也知道,凡是你們蘇家想要做到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
“什麼?”蘇聽白愕然,“難道不是因爲你替我承擔了‘醫療事故’的責任?你對前途絕望才走的?”
“呵……”童墨悽迷的一笑,“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你那麼優秀,卻出了那種事,爲你承擔責任,算不了什麼。但是,我至於因爲毀了前程就‘失蹤’嗎?聽白,這麼多年來,你真的沒有想過爲什麼嗎?”
蘇聽白驚愕,腦子裡嗡嗡直響。
“你祖父和母親說,像我這樣的人,即使是沒有污點也配不上你,更何況我還前途盡毀……”童墨哽咽的難受,泣不成聲,“他們強行將我綁走,扔上了離開a國的航班!我到了人生地不熟、荒涼落後的非洲,差點就活不下去了!”
“……”
蘇聽白濃眉緊鎖,鳳眸聚斂,心緒極大的波動着。他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蘇家家大業大、有權有勢,但他絕對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殘忍的對待一個女孩!
“聽白……”童墨的聲音如訴如泣,滾燙的淚水滴在蘇聽白胸前的衣襟上,燒燙了他的肌膚。
“因爲我念過醫科,所以我在當地的醫療隊幫忙,才能活下來。有一次,當地發生瘟疫,我差點就死了……事實上,我的確也被當做死亡人員登記了!可是,我命不該絕、還留着一口氣。”童墨閉上眼,回憶着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
蘇聽白默然,是了,這就是爲什麼李哲查來的消息說她在非洲過世的原因。
“我!”童墨哽咽着,敲打着胸口,“我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就是靠着對你的思念才活到現在!我知道,如果我就這麼回去,蘇家一樣還是不能接受我,所以我要活的不一樣!”
蘇聽白已經聽不下去了,童墨所經受的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因爲蘇家。
童墨繼續往下說,“每次我熬不下的時候,就會看着你的照片,找到繼續下去的勇氣!這些年來,我往蘇家寄了多少封信,可是卻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封回信!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一定要活得不一樣才能回去找你!”
“你說什麼?”蘇聽白手上一緊,“你說你往蘇家寄了很多封信?”
“嗯。”童墨點點頭,笑了,“不用說,你肯定一封也沒有收到過,對不對?”
蘇聽白垂下眼眸,牙關緊咬。他以爲自己足夠強大,整個蘇家都在他手裡,卻還是忽略了身邊最親的人!他們竟然如此傷害他的愛人、阻礙他的情感!
心中苦澀,無法形容。蘇聽白看着童墨,既自責又心疼,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是他造成了他們如今的局面。
可是,縱有千般愧疚、萬般悔恨,他也無法改變過去分毫了。
“童墨,我……”
“聽白!”童墨等不到蘇聽白開口,便打斷了他,拉過他的手,扯開領口,露出裡面大片雪白的肌膚。
蘇聽白匆忙移開視線,“墨墨,你這是幹什麼?快把衣服穿上!”
“不,你看看、你看看啊!”童墨情緒激動,哭喊着,“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漂亮?人人都說我肌膚勝雪,可是你知道嗎?當年,在那場疫病中,我被誤診爲死亡。爲了避免病菌傳染,所有患病死亡的都要被焚燒!”
“……”蘇聽白震驚,猛回頭盯着童墨。
“我……”童墨哭的氣都喘不過來,“我是從火裡面爬出來的!現在你看到的,是經過無數次手術纔有的結果!你是個優秀的醫生,應該知道每一次植皮手術都像煉獄重生般痛苦!”
蘇聽白薄脣輕顫,睫毛毫無意外的潮溼了,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讓我受這麼多的苦!”
“不……”童墨搖着頭,“受苦我不怕,我受這麼多苦,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夠和你破鏡重圓!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你這麼多年都在等着我、找我,我有多開心?聽白,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放棄我,我求求你!”
蘇聽白垂下眼簾,靜默不語。
“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童墨淒厲的高呼,太過激動,血壓急速上升,終於暈倒在蘇聽白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