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
若大的書房,一個安坐其中,君麟想不明白,一個受了那麼重傷的人,怎麼就能平空的消失,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搜過,沒有一絲蹤跡,錦州所有的藥鋪,客棧都安排了暗哨,卻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就算是死了,也該有具屍體,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坐在小桌邊,看着空空的棋盤,隨手從棋鉢裡抓出一把黑子,鬆手任那棋子落回棋鉢,又復抓起再鬆開,那棋子掉落互機撞得嘩嘩的亮,君麟滿腦子都是從回京帶回四人後到現在的種種,自己早知洛嬰是那細作之一,暗衛早就發現她在府中四處遊走查找,可要說刺殺自己,那是怎麼也說不通的事,她平日裡看自己時眼裡沒恨,君麒和老七也不可能這個時候下令動自己,她眼中無恨,又無人命令怎麼可能刺殺自己,動機呢?若說不是她,又似乎不對,每個人的殺氣都有所不同,那日所察覺的殺氣分明就和前幾日的完全相同,自己在戰場廝殺多年,平日裡又要應付衆多,絕不可能認錯了那氣息,那麼到底爲什麼呢?再想那弄琴,自己雖無十成把握,但之前九成九猜着就是她,細細回想過去發生的種種,若說到刺殺的動機,只有她最符合。皺了皺眼,停下了手中動手,拈了一枚黑子放到棋盤圓心,兩指夾住一顆白子,頂着自己眉骨,側着頭,腦海中閃出父親當初教晦,事事如棋,你我皆在局中,何不跳脫而視之,迷惑自解。閉上眼,清去心中雜念,凝神冥想,再睜眼時,腦海中清明瞭許多,何須執着洛嬰是不是真的殺手,且就當她是了,四人中細作至少有兩個,洛嬰已去,那另一個必定在三人之中,無論弄琴是不是刺客,如今都已引得自己有了興趣,倒想要留着她的命看看她玩的什麼花樣了。
幽若來到南廂,看着空空的房子,前些日子還在這裡與姐妹們談天,如今一切都變了,雖然一切的事實都放在眼前,幽若還是沒法相信洛嬰就是刺客,那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姐姐,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更讓幽若無法想明白的是,洛嬰既然這麼有本事,爲何自願在風塵中任人欺凌,自幼養在深閨的她是無法明白那麼多的。聽君麟說,洛嬰受傷且胸前中了一箭,只怕是凶多吉少,再轉念或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雖然不願意君麟受到傷害,可是,這麼些年的姐妹情,隱隱還是希望嬰洛能逃脫這一劫。的
“幽若,”弄琴悄悄走到兀自愣神發呆的幽若身旁,知她心思寬慰道:“你別擔心,嬰姐不會有事的。”幽若點了點頭,淡淡的一笑:“你沒被嚇到吧?”聽說君麟帶着大隊人馬殺到南廂,那人殺氣向來重,想來場面一定嚇人的很,弄琴眼中果然閃過一絲後怕:“嗯,確實嚇人的很,可是,我還真是沒想到,會是嬰姐。”自己何常不是一樣,不願相信這一切,幽若看了看空空的屋子,君麟命人把房中一切都拿走了,這才發現,多年的姐妹,竟然連一件可以留作紀念的東西也沒有,見幽若不出聲,弄琴拉起了她的手眼中擔心:“幽若,王爺這個人脾氣陰晴不定,皇家人向來視人命如草菅,如今嬰姐下落不明,說不定她就疑心到我們身上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呀。”聽到這話,幽若心中一怔,君麟向來疑心重,洛嬰是她們的好姐妹,以她的性子一定會有所猜忌,她會信我嗎?手上微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弄琴握着,腦中君麟那殺人的臉色一閃而過,竟不自覺的將手抽了回來,顯然弄琴被她的舉動傷着了,一臉難過的看着自己,幽若頓時滿心的歉意,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兩個正僵持着,泠月進門打破了兩個的尷尬,和往日一樣,她總對弄琴愛理不理,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我去看看她,”幽若不知該如何解釋剛纔的行爲,只能尋着這藉口逃開。
泠月走回自己房間,待幽若進門,便將房門掩上,窗外飄入陣陣香氣,這個季節的桂花正自怒放,泠月的心卻完全無法感受到那甜甜滋味,幽若走到她身邊,“嬰姐的身份你早知道了吧。”現在想來,兩人近來古怪表情定是與這有關。沒有否認,泠月點了點頭:“可我終究沒能阻止她。”眼中滿是擔擾心痛。“泠月,你是不是對嬰姐……”幽若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泠月目光放得很長,沉默許久,“我與她很久了。還記得初入院時,你和我倆人由她管帶着,她一路照應,爲我們擋了多少白眼欺負,”幽若回憶過往,被沖流鶯居時,自己才十四歲,那時突遭這種變故,好在洛嬰小心照顧,這才能頂過來,泠月雖晚自己一年可也是一直跟在洛嬰身後,一個是最親的姐姐,一個是最好的朋友,這兩人竟然偷偷的走在一起,自己混然不知,不由感慨:“你們可瞞的我好苦。”想到平日人前,兩個話都不多,想必是故意裝出來的。泠月深深看了幽若一眼:“你眼力素來差,看不到身邊人的。”嘆了口氣“可終竟是我負了她。”這話一出,幽若就不懂了,負了她?聯想到前些日子聽弄琴說的掌括之事,又不好意思明問,思量再三,這才小心問道:“前些日子……你們……。”不等她說完,泠月突然打斷:“幽若,我和你自幼便相識,相處這麼些年了,你可知,你這人最大缺點是什麼?”沒料她問及這個,順着她的話走:“是什麼?”泠月淡淡一笑,“你這人有些事太過遲鈍,又太過於善良,總不懂得看人,不知道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或許簡單的人比較快樂,可是,有些事,還是要小心防着點的好。”幽若一時沒能明白她這番話,想了半天,突然領悟,想來這君麟的毛病,大家都是知道,“我知道你關心我,其實,她沒你們想的那麼壞。”泠月看着幽若,眼中無耐:“真不知說你什麼好。”擺了擺頭。
又聊了許久,幽若這才離開,可心被泠月的句話困擾着,自己該去防備君麟嗎?她又是怎麼看自己的呢?“在想什麼?”君麟剛沐浴完,有些事想通後,心情爽快多了,看着呆坐牀邊的幽若,捱了過去“還在想洛嬰的事?”幽若看着君麟實在是堵的慌,心一橫:“麟,嬰姐的事你有懷疑過我嗎?”沒料她突然冒出現麼一句,不由得心有些虛,“爲什麼這麼問?”幽若低着頭絞着手指:“嬰姐與我多年姐妹,卻突然成了刺客,以你的性子……”君麟將她緊緊絞動的雙手拉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平視:“你與行刺的事無關,我知道。”眼中滿是堅定。淡淡的笑在嘴邊綻放,被她信任的感覺真好,不喜歡被她猜忌,所以,自己也該信任她,“我今兒去南廂了。”聽她這麼一說君麟不由壞壞一笑,自顧着爬上牀,順勢把幽若也帶到懷中:“難怪,一定是你那兩個好姐妹說了我什麼吧。”幽若被她說中心事,臉微微一紅,君麟略帶懲罰性的親了一口:“我知道你與這事無關,可不代表,她們就無關。你不該她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幽若心裡一笑,小氣鬼,直覺的爲自家姐妹說話:“嬰姐的事與她們無關的。”君麟不理會繼續說道:“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看人。”幽若笑了:“今兒你是第二個這麼說我的。”“哦?”君麟挑了挑眉,“第一個是誰?”
“是泠月。”幽若靠的君麟懷裡,玩弄着她那修長的手指,手指間那層厚厚的繭,有些粗糙摸上去卻很舒服。君麟任由她摸着,腦海中卻想起了那張滿是溫柔眼神卻格外凌厲的女子,那雙眼睛太冷,也正因如此,君麟反而不會特別的懷疑她,這種人是最不合適當細作的,太容易被人看穿,如今想來自己似乎有些大意了:“她會這麼說,自然是對你很瞭解,你們相識多久了?”“三年”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和她關係不錯?”君麟抽回了手,反過來玩弄着幽若的頭髮。聽她口氣略有變化,幽若忙不迭解釋:“你別亂想,我和她是好朋友。而且她……”剛要把洛嬰和泠月的事說出口,想到行刺一事,話在嘴中一轉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而且什麼?”君麟聽到出貓膩追着不放,幽若想了想:“她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君麟想知道更多的,幽若想到洛嬰生死不明,不由得神色頓時暗淡了起來,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化,君麟皺了皺眉,風月之所,也多有那些癡情女子簿情郎的故事,何況娼門女子愛上了人,也難有結果,再看幽若那神色,只當自己說中了她心中的痛腳,心中內疚,不由得緊了緊懷抱,不再多做言語,直接用親吻來撫慰。
十日後,終於有了洛嬰的消息,在錦州北郊外的山林裡發現一具女屍,一身的夜行衣,胸前插着一支折弩短箭,手臂有傷,想來是傷重流血不止而亡,錦州雖然已入深秋,可是天氣卻異常的悶熱,加之屍體又暴露在山林之中,早被蛇蟲鼠蟻破壞的面目全非,周身潰爛,饒是如此,君麟還是親自去察看,從幽若那裡打聽過,洛嬰背後肩骨一有塊紅色胎記,命人翻開衣物查看,雖然身體膚色早已變化,但還是能看出那塊紅斑,看在幽若的情份上,將屍體帶回找了處地安葬了。